“夫人不爱喝茶?”
“老爷不知道的不少,夫人不爱喝茶,也不爱红艳艳的衣料。老爷平日里不闻不问,也不经常跟夫人相处,必是不知。”
纪子谦抬眼看着娴儿好一会儿,移开眼后却对我笑道:“夫人的丫鬟都聪慧灵敏、水灵灵的,不如舍一个给为夫做妾罢。”
我心里暗暗不屑,难道西苑那两位还不够?脸上却不敢露此容,款款道:“这些丫头让我宠的无法无天,没那款式来侍奉老爷。老爷若是欢喜,外面的正经姑娘们可不好些。”
纪子谦笑而不语,此时奶妈抱着姐儿来了。我们都围着姐儿转,齐齐逗着她开心,把这事儿都抛到脑后去了。
媚儿立在一旁候着,我看大家兴致差不多了,便给她使了个眼色,作着“赵姨娘”的口型。
媚儿立马明白,走到我们身边,笑着道:“嫣姐儿可爱老爷和夫人,这模样长得跟老爷夫人越来越像,看着就像是夫人的亲生女儿一般。有几次姐儿病了,夫人急的彻夜不睡,比亲娘还亲呢。”
纪子谦听着媚儿话里有话,便搭腔:“夫人本来就是嫣姐儿的娘亲,细心照顾是本分。”
媚儿立马低了头,嘴里只答着:“是。”便不再多说一言半句。这可正是该说就说,不说就不说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纪子谦顿了顿,想起嫣儿亲娘来,便问媚儿:“赵姨娘可来看过嫣姐儿?”
媚儿心领神会,慢慢禀道:“赵姨娘很久都没有来瞧过姐儿。最开始的两天站在东苑外,远远瞧了,夫人请她进来,她倒说不必。夫人要奶妈抱姐儿出来,她扭头就走。后来便再也没有见她来过了。”
纪子谦心里有了计较,嘴上不说,仍旧逗了嫣儿。
我赞许地看了看媚儿,又看了眼娴儿,娴儿连忙让奶妈把姐儿带了下去。我一下坐在椅子上,假装病未痊愈,捂着心口,哼哼道:“老爷容禀,这些话儿日后便不能在嫣儿面前说了。嫣儿一来二去懂了事,因此与赵姨娘生分了,可就是我做的不好、不贤惠了。”
纪子谦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摩挲着,半晌才说话:“淑仪甚是贤惠,我心里自有定论。赵姨娘的事儿,便不要在嫣儿面前提起了。当年的事,她一个小孩子不要知道最好。”
我答应着,伺候纪子谦用了些饭菜,一时无话。
中途娴儿和媚儿进来回了不少事儿,左右都是家里的闲杂事,纪子谦听着没趣,便到我的小书屋里练字看书去了。两个丫头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些开心,毕竟失了孩子之后我从未给过纪子谦好脸色。昨儿就像变了心,竟然主动给老爷送东西邀老爷来东苑。今天还更甚,心平气和陪着老爷说了好一会子话,老爷也就待在这屋里哪也不去了。
我慢慢磨着,看纪子谦能待到何时去,直到用晚饭时间他还待在东苑。
“听说夫君近日晚上似乎不在府里歇息,王姨娘被禁足,赵姨娘在佛堂,确是委屈夫君了。”我用话试探,前日听蕊儿说起这话,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日细想这样长久一来,太夫人只怕还要拿我说事做消遣了。
纪子谦看着我目不转睛,笑道:“若是淑仪能留我在这里夜宿,便不会有出门过夜的传闻了。”
我可不想惹火上身,纪子谦爱去哪便去哪。他的心里看中的还是纪家子嗣,赵姨娘生了女儿,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若是她安安静静渡过这段时日,必然又能获得恩宠。而王姨娘的不孕症并没有传播开,所以大家都认为她有能耐诞下孩子,又这般年纪轻轻,自然也能安安稳稳在纪家生存。这样一来最难为的,反而是我了。
以前我还对纪子谦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长久相处日久生情未必不可能。可就在我躺在床上养身子那会儿,竟然慢慢想通了,那点情渐渐也淡了不少。
我莞尔一笑,对纪子谦说道:“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墩大佛。”
纪子谦看着我,脸色奇奇怪怪,忽又笑道:“淑仪哪是庙小,分明是推托之词。罢了,我也不强求,确是我有些过错。”
说完,纪子谦甩甩袖子离开了东苑。我看着他的背景,竟然松了口气,好不容易送了他,不然今晚我可想不出要怎样面对他了。娴儿见此也不在一旁叽叽咕咕,只是凑在我耳边低声说:“夫人,内奸找到了。”
我看了看窗外,离了冬天天色便黑的晚了些,纪子谦吃晚饭的时间比较早,此时刚刚天黑了半个时辰,离睡觉还有些时间。便叫娴儿把内奸带进来,好好看看究竟是谁。
娴儿办事确是得力,那人跪在地上垂着头,期期艾艾不知在想什么。我居高临下看着她,娴儿命人关了门,只留了媚儿在屋里。我们三人看着她,个个都面露笑容,很是诡异。
“说吧,是你说,还是娴儿说,还是媚儿说。”我不想耽搁了睡觉的时间,催促着说。
“让奴婢说罢。”娴儿领了差事儿,慢慢回禀着,“夫人的话奴婢跟媚儿好好想了很久,王姨娘和赵姨娘收买着能用来打听消息的人选很多,但是夫人素来谨慎,要打听夫人近身的事情除了一等、二等丫鬟,别人是不行的。于是值得怀疑的就我、媚儿、绿芜、怡红、蕊儿这五个人,为了以示公正,奴婢把她们全部集中在一屋里。当着所有人面前,奴婢首先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她们四人无从辩驳质疑。接着是媚儿,大家都按照这种方法做了。唯一不能让人信服的就剩怡红和绿芜这两个丫头。奴婢劝说了她们好些时候,让她们想着夫人的恩典,让她们自己招了罢。谁知她们俩牙紧得很,奴婢想着软的不行便要来硬的,私自使人用了刑。最后这丫头受不住,全都招了。”
我看着地上的丫头,慢吞吞地说:“抬起头来,我未曾亏待了你,何必装得这般凄惨可怜。招了些什么,你自己说吧,还能为自己分辨些,不至于死得冤枉。”
“怡红自知死罪。夫人待怡红不薄,奴婢身上止报恩一事便是终生。但是奴婢不是孤身一人,奴婢是纪府家生子,蒙太爷太夫人恩典让爹爹赎了身,用祖上积蓄置了家业。没想到因为奴婢伺候夫人的关系,奴婢的家人便被盯着,犯了错无事化小、小事化大,举家不得安生。这事儿并无别人,非赵姨娘不过。她本就是外头的人,跟奴婢那不成器的叔叔有交识,唆使叔叔来挑唆奴婢家人生事。后来竟是奴婢哥哥犯了事,官府拿了死活不放人。赵姨娘得了叔叔的消息,想着方儿帮奴婢哥哥摆平了这件事儿,这便也成了赵姨娘手中的把柄了。”
“赵姨娘暗地里找过奴婢很多次,奴婢都想着方儿推掉了。最后赵姨娘用哥哥性命要挟奴婢,必要探听到夫人闭门谢客的缘由。奴婢真心怕了,只得将夫人怀孕的消息给了她。没想到……没想到夫人因此没了哥儿……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夫人原谅,但愿夫人能放过奴婢一家老小。奴婢给夫人磕头了。”
我默然,若是我多分一点心在这些丫鬟身上,或许这场悲剧就会被扼杀,我的孩儿也不会与我生死相隔了。
“这原本是我的错,怡红起来罢,若是我能多疼你一分,在你有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你便没有后顾之忧,也就没了……”我想着孩儿,顿时哽咽了。
娴儿、媚儿和怡红也红了眼圈,怡红更是泣不成声,呜呜咽咽哭倒在地上,不肯起身。半晌之后,怡红抱住我的腿,一边哭一边说道:“夫人,怡红错了,真的错了。夫人给奴婢一天时间,奴婢后日就回来领罪。”
我心灰意冷,挥挥手让她下去了。任娴儿服侍着睡下,连安神汤也没喝。娴儿看着我,只是暗暗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冲新晋榜,今日二更~~
☆、第 14 章
我没让娴儿出去,拉着她非要她跟我一起躺着,陪着我说说话。她扭扭捏捏不敢,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便依从了。
我终于没了个正型儿,把一手一腿搭在娴儿身上。娴儿跟先前在李府一样,也伸了手按在我手上。
“小姐自从嫁进纪府,整日郁郁寡欢,奴婢好不心疼。”
我咯吱了她一下,惹得她哈哈笑,我一把捂住她的嘴,说道:“小声点,叫人听见可要责怪你没大没小了。”
“谁叫小姐咯吱我呢。”刚放了她,她便嘟嘟告罪。
我捏了她一把,说道:“别张狂,夫家我已经给你看好了。五月是个好月份,初三更是黄道吉日,便将你嫁了去。日后你就在婆家里好好张狂,我才懒得理了。”
娴儿羞得脸通红,懒得理我。我便换了个话题,想着今日之事,说道:“怡红的事,娴儿怎么想。”
“小姐抬举奴婢了。若是奴婢做主,便给怡红一个全尸吧。这等背主的人,必不用怜惜。”
“我可不这么想。怡红先前反抗了好许,最后是躲不过了。这样的人,便是放了她走,我也不得损失什么。”
“小姐的意思是?”
“你嫁去孙家是正室身份,嫁妆一切都备齐了,可就差个陪嫁丫鬟了。你是我的心腹,我必要与你最好的。怡红本心善良、为人聪慧,虽然失信于我,给了她恩典,就不会再失信于你。”
“奴婢明白。夫人,奴婢舍不得您。”
我听这声儿,知道这丫头咬着唇忍着哭呢。我连忙不动弹,任她倚着肩膀,安慰道:“傻丫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也知我与纪子谦的关系,他不属心于我,我也不安心于他,他日必然会分道扬镳。那时我成了弃妇,离了纪府,不便回娘家,恐爹娘看着我伤心。只能在你府上叨扰些时日了。到时候便是我服侍你这个主子夫人了。”
“小姐还是这么爱打趣我,我偏不顺着小姐心意,不理你。”
我又捏她脸,嘴里直说:“好个没规矩的丫头,嘴里直叫你呀我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娴儿兴致也弄高了,手舞足蹈,叫着:“偏就你呀我呀,明儿个我可是主子夫人了。”
估摸是闹得太高兴了些,门外当班的绿芜提了个醒儿:“娴儿姐姐服侍夫人睡了罢,如今夜深露重,着了凉姐姐可是要心疼的。明儿个夫人要带姐儿去烧香,可有的劳累的。”
娴儿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