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阿玛好陌生,有点像,有点像那年上香的时候见过的疯子。
“福儿,你想想,你从小到大,阿玛在你身上费了多大的心血,啊?琴棋书画,骑射女红,服饰妆容,阿玛哪样没让你学,都是费尽心思请来名师教导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你阿玛的吗?这次小选,是咱们赵家的进身之阶,非常重要,岂是你一句话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吗?”
福儿被吓得缩成一团,像一只鹌鹑,可怜兮兮的说不出半句话。
赵益康看到福儿不配合,气极,狠狠地拍了拍茶几,没喝完的半盏茶本来就放在茶几边上,被他这一拍,砰地一声从茶几上掉下,赵益康最喜欢的一个青花茶杯就此报销。
瓷片溅起,杀伤力巨大。福儿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她不由自主地双膝跪下,豆大的眼泪珠子在眼眶里直转,将将就要掉下来。
赵益康看她这样子,毕竟是从小到大疼宠的女儿,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生气地背过身,负手而立。
堂屋一片寂静。
半晌,福儿微弱的声音似是从地底传来。
“可是,阿玛,女儿进去了就可能再也见不到额娘了,女儿,女儿心里难过,呜呜呜。”
“傻孩子,你有你的路要走。”
说道这里,赵益康顿了顿,方补充道,“至于你额娘,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大夫不是说了吗,她要是好好将养着,还有好几年好活。阿玛想,只要你努力一点,上进一点,快些得到圣宠,在这几年里封了嫔,就能召见家人。到时候你们娘儿俩在宫里相见,岂不是更好?”
他循循善诱,仿佛一瞬间大灰狼上身。
“可是,封嫔哪里会有那么容易,咱们是宫女啊,是包衣,阿玛您别骗福儿。”
小红帽福儿挂着泪滴,弱弱地质疑着。
“阿玛怎么会骗你呢,你知道吗,阿玛的上峰是内务府内管领魏清泰。他家的大姑娘也是包衣宫女进宫,习艺之后被分到先皇后娘娘的长春宫,被娘娘献给圣上,初封就是贵人,第二年就当了嫔,现在是宫里的令妃娘娘,听闻颇得圣宠,连皇后娘娘都屡次在她手里吃瘪呢。”
看到福儿吃惊得抬起头,微微仰起的小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赵益康越发的兴奋了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回顾起包衣女子在皇宫大内的丰功伟绩,如数家珍。
“丫头你可别不信,说到咱包衣人家的女儿,那可了不得啦。当今圣上,”他朝天拱拱手,作恭敬状,“可不就是偏好咱包衣人家女儿么?”
“是吗?”
“丫头你还真别不相信。阿玛给你讲啊,包衣女儿里面,今上宫里皇贵妃就出了两人,现在还有一个贵妃和一个妃。还有啊,先帝爷世宗皇帝的额娘也是包衣出生呢,那可是一个太后!”
赵益康得意洋洋的说了一通,口干舌燥地想要喝口茶润润嗓子,可是手都摸到茶几了才想起杯子已经被自己摔碎了,只好讪讪地缩回手,暗暗惋惜着自己最爱的青花瓷。
福儿呆呆地思索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开口说,“福儿相信阿玛,阿玛放心,福儿会好好做的,可是,阿玛您也要答应福儿,要帮福儿好好照顾额娘。”
看着女儿那严肃认真的小表情,赵益康开心自己终于说通了福儿,投桃报李,也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下来。
赵益康说服了福儿,心情愉悦地回到内室和心爱的刘姨娘厮混去了。
反抗太后(抓虫)
那拉实在坐不住了。
她听着宫妃们几十年如一日的争风吃醋和隐晦讨好,心里扎小人的武器从绣花针,升级到了狼牙棒。
终于,她还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走到太后座位前面的地板上,跪下。
“皇额娘仁慈,请恕儿媳冒昧,今日儿媳宫中有事,恐得先告退了,儿媳明日再来聆听皇额娘教诲,就留众位妹妹在这里陪皇额娘如何?”
向太后请辞的时候,那拉心里惴惴的。
这老太婆,历来心眼都小,今天本宫得罪了她,不知道以后会整出啥事来报复本宫呢。
可是,小十三的病今早好像是轻了一些,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更好了一些,希望是吧。
本宫必须回去看看,就是以后被老妖婆报复,本宫也认了。
“哀家被反抗了,居然真的被反抗了!”
垂眼看着低眉恭敬的皇后跪在自己眼前,太后钮钴禄氏脸上那一贯和蔼可亲的笑容,不可抑制地僵硬了起来。
不过,毕竟几十年锻炼出来的功底到底还在,她并没有僵硬多久,而是马上就恢复了一贯的和蔼可亲面容。
“可怜天下慈母心——哀家也是做母亲的,岂会责怪你这一片为十三阿哥的心肠?”
做唱俱佳地摇摇头,太后钮祜禄氏慢慢伸了手,示意她身边,像影子一般不离左右的心腹刘嬷嬷去扶起皇后,语气中,故作亲热地带着一丝嗔怪。
“你快回储秀宫去吧。刘嬷嬷,将哀家的九凤累丝钗赏给皇后,可怜见的,瞧你,这几日都瘦了。”
忽视了某些沉不住气的妃嫔嫉妒的眼神,那拉见爱面子的太后并不打算在今日就对她甩脸子,她的心弦也放松了些。
连忙谢了恩退出慈宁宫,那拉火急火燎地往储秀宫赶回去。
生病的孩子是娇气的。
那拉每每想到孩子们生病时就变得异常的粘人的举动,心痛之余,也心软得不行。
那拉只能尽己所能地做好慈母,孩子们只能靠她了。
她不敢奢望,有着把大阿哥和三阿哥骂瘫的那样“丰功伟绩”的乾隆,能够良心发现,对小十二,小十三当起慈父来。
而且那拉也明白,相比于当年发生那件事时的纯贵妃,她现在还要不得皇上喜爱一些。
那拉其实是有些怕乾隆的。
宫妃们,其实谁又不怕呢?
可是,她们即便是怕,还是会在慈宁宫中刻意拖延时间,望穿秋水的等待着,就为了见乾隆一面。
那么,这个众心之所系的乾隆皇帝陛下,此时在干什么呢?
今日没有大朝会,也没有收到什么紧急公务,“忙里偷闲”的乾隆兴致颇高。
他坐在他最喜欢的建福宫的花园里,一边赏景饮茶,一边把玩着他费心珍藏的,加盖了章的珍惜古玩和名家书画,心中好不惬意。
建福宫花园还有一个名字叫西花园,因其在内廷西侧而得名。
建福宫在某种意味上来说,是他的私库,故而从不对宫妃们开放,所以特别清净。
乾隆他自己也知道,御花园是个清净不了的地方。
想来,紫禁城也就那么大点儿,自从进了宫,这些宫妃们,一辈子都得呆在紫禁城这些狭窄的宫殿里,难得能有个地方可以赏景玩乐,所以都爱去那里转转。
女人多了嘛,纠纷总是不断,摩擦始终不少。
乾隆时常慨叹,她们又都各自有各自的背景和家族势力,朕要用到她们的父兄叔伯,夹在中间,还真是挺难办的。
所以,除非是兴致上来,想发掘一些被他所遗忘了的美人,也给久不承宠的宫妃们创造些偶遇他的机会,一般情况下,乾隆是不会去御花园的。
而且,这西花园的景色就是赏心悦目啊,山石林木,亭台楼阁,游廊迂回,错落掩映,可比呆板的御花园多了些灵动与别致。
所谓“梨花一片动□,殿楼数重宁喧尘。”
的确难得的清净。
随手把玩着价值万金的古董万物,乾隆渐渐没了兴致。
他负手站立起来,迎着顺着假山吹上来的微风,四十五度仰角望天。
朕已登基已经二十二载矣!
为了大清江山的稳固,为了天下百姓的安乐,朕兢兢业业,日理万机,都没有多少时间能够松快松快,朕真是一个鞠躬尽瘁的好皇帝啊。
感叹一番的乾隆懒洋洋地靠在延春阁的紫檀双龙莲纹太师椅中,乾隆想到大臣们折子里对自己日渐多起来的称颂之词,深感自己没有辜负当初皇阿玛传位给他时眼中那对他的殷殷的期望。
江山,这个沉重的担子,朕还是一力将它挑得稳稳当当的。
朕对得起皇阿玛了,对得起列祖列宗!
待朕百年之后,朕还要将这副担子交托给朕的继承人。朕相信,大清朝一定能够千秋万代,咱们爱新觉罗氏一定会是最后的皇族。
无意中真相了的乾隆,歪着脑袋看着高高的天空,一阵清风吹过,吹下些许花瓣,在他的头顶洒落。
揭下帽子,乾隆挥舞起了双臂,光光的脑袋后面一条细细的辫子随风摆动,颇有节奏地跳着一曲春之歌。
他一脸壮怀激烈,仿佛自己是圣斗士,胸中爆炸了一个名叫小宇宙的东西,熊熊烈火那就是他那不安平淡的心。
吴书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乾隆身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根据他伺候今上多年的经验,皇上这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否则后果严重。
如果是按照一般套路,此时该有一个非常没有眼色的炮灰路人N,正巧撞上这个火枪口,然后瞬间被秒,用他或者她悲壮凄婉的身影,推动剧情的车轮往莫名奇妙的方向前进一小格。”
但是,或许是因为本文经费所限,并未设置这一炮灰群众演员,当然也许是本来有这个角色,但是由于某些未可知的原因,该炮灰角色被穿越到莫名时空去了。
没有炮灰路人N的打扰,乾隆思绪飘啊飘,飘过神州万里山,飘过祖宗的牌位,飘过宫女的辫子,终于飘到了自己的继承人问题上。
“朕御极二十二年矣,快要到知天命的时候了,虽说朕即位大典之上曾许下宏远,不会超过自己皇玛法御极六十载的记录,但想想皇玛法和皇阿玛寿数,也知道这是一句空话罢了。离乾隆六十年还有三十多年呢,朕能再活二十年就不错了,可是朕的继承人却连影子都还没有呢。”
他掰着指头开始算,大阿哥?是个不中用的,年纪轻轻就已经去啦!
二阿哥?朕的端慧太子啊,也去啦!朕想起来就会心痛啊……
三阿哥?哼,不是个孝顺的,而且身子不好,估计没多久还是会去了吧。
四阿哥么,没啥本事,排除,排除。
五阿哥,学业倒是可以,身份也还高贵,就是才入朝,能力未知,可列为备选。
六阿哥今年十四,喜文不喜武,恐八旗难服,待观察。
七阿哥,可怜的永琮,幼年夭折,也没啦。
八阿哥腿疾,不考虑。
九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