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快宣!”那拉这一刻愁眉尽展,如一朵牡丹骤然绽放。
“嬷嬷,本宫好想你。”
那拉坐在镜子前,直直地凝望着西洋雕花梳妆镜里那个身影。
镜子里面,是一张略带憔悴的面容,还因为昏迷了一个月苍白异常,甚至还略略带了点鬼气。
“娘娘,为何老奴不在,您就这么糟蹋自己呢?”赵嬷嬷端来一杯热茶,有些很是心疼地看着这个自己奶大的格格。
“嬷嬷,因为本宫心里不甘心。”她心中一阵疲惫,“本宫都已经四十岁了啊。”
本宫十三入侍宝亲王,二十为娴妃,乾隆十年,随大晋封成为娴贵妃,乾隆十三年,赶鸭子上架一般被封娴皇贵妃,十五年为皇后。
“本宫还有多少大好年华可供糟蹋呢?”
本宫的大半生都奉献给了这个男人,滴滴心血撒给了这个宫廷,虽身居皇后之位,尊荣无限,可是,眼角已经有了遮不住的皱纹和满面的憔悴,本宫不甘心。
“可是,你是想要把剩下的年华一起糟蹋了吗?”赵嬷嬷恨铁不成钢,“嬷嬷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不是你的良人,你不要这么把他放在心上。”
格格什么都好,可就是太像她那薄命的额娘。
“不,嬷嬷,本宫这次想明白了。”
那拉侧过头,郑重万分地看着赵嬷嬷,“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就不要了。”
那拉猛地抓起桌上那块厚厚的桌布,高高一抛,镜子里那个憔悴的身影便被这厚厚的丝缎面料给遮挡了个彻底。
“本宫现在看着他就想吐。”
那拉呕吐之症,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之所以会想吐,是因为她想到自己作为皇帝的女人,皇帝那根恶心而肮脏的黄瓜也会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
不过经过了几天,她冷静下来,倒是想明白了。
皇上对他一贯是不怎么喜爱,甚至有些厌恶,每次来储秀宫总不愿和她呆在一起。以前她觉得愤慨,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庆幸。因为这样的话,只要她不主动去招惹他,皇上都不会想要见她一面。所以要逃避侍寝,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而且嬷嬷也说了,实在不行,还有装病一招呢。皇后身子不好,不能侍寝,这是多么完美的理由。
而这边乾隆听说招魂有效,第二天晚上皇后就醒了,于是重重地舒了口气。现在皇后既然醒过来了,好好养着就是。只要她不死,就没人敢再胡乱这样编排朕了。
花了两天处理好流言的事情,终于闲下来的乾隆小心眼发作了,他想,既然皇后这次给他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他怎么能不去“探望探望”呢?
御驾启程前往储秀宫。乾隆坐在宽大的御辇之上,想起近日的憋屈日子,心中大恨。这些该死的反贼,总有一天,朕要将你们统统消灭掉!
储秀宫宫门大开,接到消息的储秀宫众人早就等候在宫门口跪地迎接。
乾隆被簇拥着,拐过几道回廊,终于到了丽景轩的院子。他步子有些急,迫不及待地想要惩治那拉一番,虽然,要怎么惩治那拉,他还没有头绪。不过,乾隆自信地想,朕那么聪明,要想个理由惩治那拉氏,还不是轻而易举地事,到时候就知道了。
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到储秀宫大门口去迎接,她守在那拉身边,借口照顾那拉,脱不开身。她才不想去迎接这个花心无良的皇帝呢。
此时,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碧蕊便知道是皇帝进来了。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头涌起的不满,才肃然了表情,从内室走出来。
到了门口,她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房间门的一小半。
乾隆生来尊贵,自诩为天之骄子的他,从来进进出出别人从来都让着他。现在大门被一个宫女挡掉了一半,他要进去就得从宫女身边侧着身子进门。
乾隆觉得自己没法前进,只得停了下来。
碧蕊当然不是想螳臂当车去激怒乾隆,她只是想小小地给乾隆添一点堵。她方位站的很巧,只让人觉得她是无意的。而且她也恭敬地跪在地上,没人能指责她失仪。
“皇上万福。皇后娘娘刚喝了药,现在又昏睡了过去,没能起身接驾,还请皇上恕罪。”
“睡了?”
乾隆觉得无趣。朕专门过来找她晦气,她居然睡了!
身为一国之君,当着奴才的面,他从来都努力塑造一个英明神武的形象。所以即使他现在很想跺脚,乾隆也生生忍下了,他当然不能让奴才们看了笑话。
不过,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碧蕊,顿时心生一计。
这宫女听说是那拉氏的心腹,那朕就收了她,这定会让那拉氏万分堵心。
这种事乾隆可是干过好几回了,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此时正明晃晃地住着延禧宫主殿。乾隆想起那年魏氏被幸册封的时候,皇后富察氏如此会装贤惠的人都压抑不住的悲愤之色,他便觉得这计策在那拉氏身上肯定效果会更加好。
“起吧,你叫什么名字?”
碧蕊从地上起来,侧身站到一边,垂着头回话,“奴婢叫碧蕊。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
她心里更加不满了。她可是知道的,皇上明明能准确地叫出延禧宫的绣草、绣梅等人,却叫不出皇后娘娘贴身大宫女的名字。
“碧蕊么?好名字,看你也是个忠心为主的,该赏。”
乾隆跨近一步,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指头挑起碧蕊的下巴,饶有趣味地细细打量了起来。
碧蕊脸刷地红了。她从没有和哪个男子靠得这么近,于是被乾隆登徒子一般的姿势弄得很是羞囧。
虽说宫里的女子都算是皇帝的女人,但在她宫里这么些年,形形色色的事情见得多了,她早失去了一般宫女子对乾隆的期待,对他已经看不上眼了。
听说男人都爱美人,可是皇后娘娘这么美,皇上却不喜欢,时不时还要来糟蹋一下。
“跟他还不如跟了小喜子。”她偷偷在心里撇撇嘴,这样想道。
被皇上挑了下巴,碧蕊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她虽然想狠狠扭头,以逃开下巴上的安禄山之爪,但因着对方身份,却不得不强忍了下来。
她眼神闪躲,声音有些颤抖,“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当皇上赞。”
碧蕊其实长得也算清秀,至少,比六宫隐形人的瑜妃好看得多。
乾隆看着她红白交加的面色,心里逗弄之意更浓。他没想到,这宫女还是个有趣的人儿呢。
“嗯,朕赏你什么好呢?”乾隆貌似思考状,喃喃自语。
“额……朕就赏你个贵人当当好了!”
众人大惊。
碧蕊腰肢顿时就僵硬了,她瞳孔骤然一缩,表情呆滞。
“皇……皇上……”她轻微地挣扎了起来。
“嗯?难道你不愿意?”乾隆拖长了调子,语气中带着不怀好意的逼迫。
“奴婢……”碧蕊咬着嘴唇,心里狠狠咒骂起来,这天杀的花心男!
觉察到乾隆捏着下巴的手指用力更重了,碧蕊狠狠地闭上眼,“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砖地上。
“奴婢谢主隆恩。”
乾隆收回手,将双手负于身后,“呵呵”笑了两声,迈着四方步踱进了内间。既然来储秀宫一趟,还是要看看皇后才是。
那拉的确是睡着了。
离魂回体,两份记忆冲击,身体又躺了整整一个月,她确实支持不住。
好在胸前的那块玉佩持续不断地给她输送着能量,那拉才没有再次晕迷,而仅仅是睡了过去罢了。
以往睡觉时,那拉都是规规矩矩的平躺着。双脚并拢,双手重叠放置于小腹之上。这种睡姿是每个大家闺秀的标准睡姿,也是每个人寿终正寝之后,躺在棺材中的标准姿势。
也许是因为玉佩的关系,那拉沉睡之后,这一个月来作为小白魂的那一份记忆,明显比身为乌拉那拉·茉雅琦时的记忆更加清晰深刻一些。睡屋顶一个月养成的习惯,顺利压倒了的之前几十年坚持的规规矩矩的睡姿。
她蜷缩成一团,手里还攥着一把头发。睡在屋顶的时候,她手里捏得是玉佩。
凤床很是宽大,现在已经是快到酷暑,她却还裹着厚厚的被子,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乾隆进了内间,这么远远看去,只觉得那拉像一个小小的蚕茧,让他忍不住在心里生出些许怜惜之情。
乾隆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拉这种睡姿。以往他留宿储秀宫的时候,也碰巧见过几次她的睡着时的样子。那时候,那拉的睡姿只能用“安详”来形容,让躺在她身边的乾隆总有不好的联想,哪里有今天这般可爱?
“原来皇后你还有这一面,”乾隆暗忖,“看来,将你救回来,朕倒也不是很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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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认主
那拉自从离过魂后;虽然身体因为长期不进食还很虚弱;但五感都灵敏了不少。
被乾隆这么色迷迷别有意味的目光注视着;她直觉有些不安。于是,当乾隆的爪子离她的脸只有半寸之遥的时候,她一个翻身,险之又险地往凤床的角落里滚了一滚,整个人牢牢地贴在了墙壁之上。
乾隆伸出去的爪子僵硬在半空中;他脸上一阵青白交加。连那拉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摸到,乾隆有些尴尬;只得讪讪地收回爪子。
“哎呀;不好;朕的形象!”乾隆忽觉不好;心头惊呼。
他猛地抬头快速将周围扫视了一遍;发现奴才们都老实地低着脑袋充当背景,估计应该没人看到他的窘迫,才熄掉了想要发动一次大清洗的心。
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那拉氏真是不识好歹的女人,连睡个觉要和朕作对!
乾隆一甩袖子,转身大步迈了出去,身边跟着他的内侍们赶紧跟了上去。
“哎呀我的神,刚才真是险。”吴书来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汗。作为为数不多的看到了乾隆囧事的人,同时也是深深了解乾隆秉性的人,吴书来感觉压力很大。
待稍稍平复下去跳得咕咚咕咚响的心跳,吴书来赶紧追随乾隆的步子,跨出了那拉的房间。
等他走到门口,他才发现刚被皇上顺口封为贵人的碧蕊,此时仍然还跪在地上没有站起来。
他脚步顿了顿,嘴唇动了动,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