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明,你先暂时带着它,或许会有用的。”虚足伸手止住我,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道长,”我坐在凳子上,头伏在虚足的腿上,连日来的折腾,自己已经感觉精疲力竭了,“我累了,还有两天,我现在只想在临死之前见老爹一面。”
道长慈悲的拍拍我,“睡吧,孩子。”
天亮后,随着门锁开启声,我幽幽的醒转。
“吃早饭了,然后还要赶路呢。”那个瘦骨嶙峋的坏警官推门进来,身后有护士端着一盆稀饭,还有馒头花卷咸菜之类的早点。
我一点也没有胃口,在道长的劝说下,最后勉强喝了碗稀粥。
八点钟,我仍旧铐着双手被押上了一辆装着铁栅的囚车,道长则是用担架抬上来的,几名荷枪的武警坐在车内,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囚车出了医院,鸣着警笛一路朝着阔别多日的家乡驶去。
车窗外,熟悉的小县城渐行渐近,我的眼睛湿润了……驼背老爹,你在家里还好么?小明回来了,可是,是被抓回来的。
囚车警灯闪烁着驶过县城的街道,拐进了县公安局看守所,我扒着铁窗向外张望着,看守所铁门外站了好多的警察,抓住了越狱杀人逃犯,毕竟是这个湘西小县城里的头等大事。
我垂头丧气的走下了车。
“皇甫小明,你越狱的本事不小啊。”那位曾要我写材料和蔼的老警察上下打量着我,摇头说道。
“我没杀人。”我嘴里嘟囔着,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我和虚足道长被分别关押在两个房间里,时间不长,就有警察前来提审我了。
审讯室里,我坐在椅子上,手铐已被除掉。
“我没有杀人。”我揉着手腕,目光坚定的说道。
预审员是一个胖警官,慈眉善目,可能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哦,你没有杀谁?”他笑眯眯的问道。
“独眼萧老头,还有吴子檀。”我回答。
胖警官笑了,接着一连串的发问道:“你既然没有杀人,为什么要从拘留室里逃走呢?拘留室的铁栅是直径12毫米的圆钢条,普通人双手的力量是无法拗弯的,你是如何做到的?另外,铁窗外面倚着一根粗大的树杈,上面留有蹬踩过的痕迹,你不能否认有人救你出去的吧?皇甫小明,你的同党是谁?”
我愣了,唉,老爹啊,我说过这样会弄巧成拙的,现在怎么解释呢?总之,我不能将你老给说出来呀。
胖警官见我不答话,嘿嘿冷笑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就是协助你逃亡的那个老道士,对么?”
“不是!绝对不是他!”我脱口而出。
“那么是谁?”胖警官紧追不舍。
“是……”我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
一阵倦意慢慢的涌上来,周身又开始冒汗了,黏糊糊的,我撩起上衣,发现前胸和肚皮上的汗毛孔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滴,紧接着手臂以及脸上也淌下血来,同时,意识也在慢慢的丧失,我知道,尸降第二次发作了。
“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我耳边依稀听到了胖警官急促的叫喊声,还有身边杂乱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的恢复了知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和墙壁,鼻子里闻到了刺鼻的来苏儿消毒水的气味儿,这是什么地方?我竟然赤裸着躺在床上,身上面盖着白色的被子。
“目前,病人失血休克,需要紧急输血,不然恐怕永远醒不过来了。可是RH阴性AB型血太罕见了,我们县城医院根本没有,必须要上省城去调。”那是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说话。
“嗯,你们马上和省里联系,另外……他的家人血型应该会相同吧?”这是胖警官的声音。
“完全有可能。”那医生回答道。
“我马上去安排。”胖警官匆匆走出了房间。
“恒河绿猴子……”我下意识的喃喃嘟囔着。
“他醒了!”身旁的女护士惊喜的说道。
医生俯下身来,翻了翻我的眼皮,嘴里说道:“奇怪,怎么自己醒来了?你在说什么?恒河绿猴子?”
“还剩下一天了……”我喃喃说道。
开门的声音,胖警官回来了,急切的问道:“医生,嫌犯醒过来了?”
“嗯。”医生应着。
“皇甫小明,虚足道长对我们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胖警官俯下身来,眼光犀利的投射下来。
“警官,对不起,病人现在身体极度的虚弱,神智仍是不清,暂时绝对不能够交谈,需要休息。”医生急忙制止了胖警官的问话。
“好吧,我就在走廊那头的休息室,嫌犯的神智一恢复,请即刻通知我。”胖警官无奈的走出了病房。
“我……的衣服。”我有气无力的说道,每当尸降发作过后,身子就像虚脱了一般。
“你的衣服已经全被鲜血浸透了,我们给你准备了一套病服,就放在床头柜上,你要是想穿的话,叫护士帮你。”医生亲切的说道。
摸了摸腰间,“鬼索”还依旧系在那儿,“雕像,我的雕像呢?”我想起了石化胎,于是急切的问医生道。【 ﹕。qisuu。】
“都是成年人了,还挂着铃铛带着娃娃雕像,喏,就压在床头柜衣服的下面。”那医生笑了。
我轻轻掀开被子,自己身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了,于是请求道:“你们可以出去么?我想自己换衣服。”
护士抿嘴一乐,同医生一道开门去了走廊里。
我伸手抓过蓝条的病号服,裸婴石化胎静静地躺在柜子上。唉,反正生命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你也是个苦命的六指之人,未等出世便夭折了,同病相怜啊。
“嘎吱吱……”声响,我侧头朝窗户望去,发现窗扇悄悄地的打开了,有只手自外搭上了窗台,我一眼便看出来了,那只干皮老手上生着六根手指……
“老爹!”我愕然的说道。
“嘘……我来救你啦。”老爹佝偻着驼背自窗口爬了进来,我此刻惊讶的发现,短短的一个月不到,他已是满头的白发,那张脸苍老的也几乎认不出来了。老爹一面示意我不要作声,同时颤颤巍巍的帮我穿上了病号服。
“老爹,我不想再逃啦。”我身心俱疲的说了声。
“不逃等死么?哈宝(傻子)!”老爹板起了脸,不由分说的抓住我的手臂,将我驮在了他那隆起的驼背上。
石化胎……我赶紧伸手抓起柜子上的裸婴像。
老爹驮着我从窗户爬了下去,落在了草地上,病房是在一楼,窗户也不高,老爹是驼背,因此翻窗困难了些。
院子里生长着许多花灌木,没有人注意到我俩,老爹背着我在树丛的遮蔽下悄悄地绕着出了医院,沿着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逃去。
太阳落下山去,天色渐渐的黑了,我伏在老爹的驼背上,迷迷糊糊的又昏迷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陌生的屋子里,昏暗的电灯泡发出暗淡的黄光,空气中隐约带有一股淡淡的檀香烟熏气味儿,沁人肺腑……咦,这种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对了,在老挝的小庙,帕苏姆的房间内,我终于想起来了。
老爹背对着我坐在床边上,正在暗自的抹着眼泪,高耸的驼背微微抽搐蠕动着。
“老爹,这是哪儿?”我虚弱的喘息道。
“小明,你醒啦!”老爹转身惊喜的说着,顾不得揩去眼角的泪花,但随即脸上又浮现出深深地忧伤,“小明,你的身体怎么这样虚弱,到底得了什么病?”
眼望着老爹苍老忧郁的面容,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若老爹知道我还有不到24小时的寿命,他肯定会急死的,而且又完全束手无策。
“可能是累的,不要紧,老爹……这是什么地方?”我迷茫的问道。
“这,这是一个朋友的房子,咱家反正是不能回去的,警察肯定早已经赶过去了。”老爹支支吾吾的说道。
“老爹……”我欲言又止。
“小明,你想说什么?”老爹关切的问道。
“唉……”我就要死了,可是心中的疑问若是不说出来,真的是会死不瞑目呢,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爹,我去了老挝。”
老爹愣住了,猛然间,面部肌肉扭曲了,冰冷犀利的目光直视着我,但随即眼神又慢慢的变得柔和了。
“唔,那你都见到什么了?”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一座坟墓,一九七一年九月七日,刻着皇甫哲人名字的坟墓。”我缓缓的说道,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老爹半晌没有吱声,最后轻轻说道:“小明,那不是我。”
“墓穴中的骨殖,生有六指……”我的声音颤抖了。
“小明,你今年二十五岁,那座坟墓至今已经有三十年了,你想想,那怎么可能是老爹呢?”老爹不自然的嘿嘿干笑了两声。
“可碑上刻着的名字和墓里面的六指……”我迷惑不解的说道,“老爹,你以前告诉我,死在老挝的是吴子檀,你是在骗我。”
老爹面色苍白,双眸阴郁,脸颊上的肌肉轻微的痉挛着,显露出一丝极痛苦的表情。
“那遗骸不是吴子檀?”我说道。
“不是。”他轻声道。
“不是皇甫哲人?”我疑惑的说道。
“也不是。”他的声音更低了,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那么是谁?”我诧异的追问道。
“是……占巴花。”老爹眼角缓缓淌下两行泪水。
昏暗的灯光下,老爹忧伤的目光望着我,讲述尘封了三十年的往事……
那是一九七一年的雨季,印度支那战争还在继续,中国筑路工程地质队驻扎在湄公河边。队里测量员皇甫哲人,年轻英俊,聪明好学,习得了一些寮语,因此队长吴子檀经常派他联络施工地段附近的山寨,交涉一些事情。头人的女儿叫占巴花,那年只有十六岁,她喜欢上了皇甫哲人,后来俩人私定了终身。数月后,皇甫哲人染上了瘴气,浑身出血,医生称之为“出血性疟疾”,眼看就快要断气了。占巴花找到了降头师帕苏姆,求其施救,帕苏姆不允,因为救皇甫哲人的命,巫师需自断一指。占巴花意志坚决,她在雨中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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