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霄语气不善地递了盒药膏,南宫卿邑苦笑地点头道谢。
「活该!」
虽是压低了声音,可怎麽逃得过南宫的耳朵?
话一入耳,南宫卿邑又是一阵苦笑加叹气,沾了些药膏往脸上身上抹去,心底暗骂远方某个为老不尊的人。
那天不小心说错了话,给义父关起门来一阵好打。
被那老家伙打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父子俩吵完打B》B打完再吵早就是家常便饭,反正当作是练武功也不错,除去那足以让人气得吐血的行为外,义父的功夫确实厉害。可偏偏早一步离开的韩霄,不知何故又走了回来,开门一见这场面,竟然二话不说出手就帮那臭老头,还拦在前面说什麽打一个姑娘家算什麽英雄好汉。
傻眼──
这一屋子三个男人,哪来什麽姑娘?
没等南宫卿邑反应过来,南宫钧对著韩兄弟眨眨眼,两眼一红,泪水说来就来,速度之快,堪称绝技。
只见义父一抽一抽哭得好不可怜,什麽始乱终弃忘恩负义全都出笼,就只差没比天划地指著肚皮要他负责当爹。等到韩兄弟回过头来,那满脸的不屑,让他几乎可以直接登台唱一曲六月飞雪的窦娥冤。
也不看看,浑身巴掌印的是谁?
还有,躲在你背後挤眉弄眼大作鬼脸的又是谁?
呜……。。退货退货!
他要换义父、换义父!
* * *
离开城远已经三日,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只是前几次运镖,都是在过了县城後,方出问题。
此番重新走镖,依旧仰仗城远老经验的镖师,南宫卿邑与韩扁一在明,褚佳谣在暗,一明一暗,谨慎护送这趟古怪的镖。
夜里,挑了间小型的客栈,一行人卸下包袱稍作歇息,装有委托物的箱子抬进屋内,南宫卿邑支著下巴,打量著。
「这里头,究竟装著什麽东西?竟然连城远这种规模的镖局都吃了闷亏?」
褚佳谣在外布置好巡夜看守的人马,推门而入,恰巧听到这句,随口接道:「你也会有好奇心?」
「谁没有?难道你不好奇这里头装了什麽,居然值得大批人马拼死也要来抢?」
褚佳谣抬手指向霸占床铺早已呼呼大睡的韩霄,「你要想知道,何不问他?」
「他?」
「对!」
褚佳谣走到床边,很不客气地把熟睡中的韩霄往床内一推,脱了外衣在他身边躺下。没多久,两道均匀的呼吸声一搭一衬地传来。
南宫卿邑搔搔脸颊,苦笑:「佳谣你…。没给答案就睡,摆明了要我来守夜是吧?唉……」
长夜漫漫,入夜转冷,清风吹开未关的窗,袭来一室透彻心脾的微凉。
* * *
隔日清晨,朦胧的天色方透出一缕晨光。负责运镖的二十多人刚把货品送上马车,坐下来盛了碗热粥要填饱肚子。韩霄与南宫卿邑也捡了张桌子落了座,同桌的还有城远的总镖头吴岳。
这趟镖来得古怪, 若非劫镖之人无论功夫或是手法都远超乎其他镖局的水平,这才排除了同业搅乱的可能,而怀疑原因出在货品本身。无论如何,这趟镖不能失。失了,损了不只是面子,更重要的,是镖局上下百来口人往後的生计。
南宫卿邑盛了碗粥递给韩霄,压低声音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却给韩霄赏了两大粒白眼,含著烫舌的热粥,咬字不清地回了句:「我没那麽娇嫩。」
南宫卿邑笑了笑,挟了些菜放到韩霄碗里,又问:「佳谣说你能知道箱子里装什麽东西,是真的吗?」
「大概。」妈啊,这粥烫死人了。
韩霄没理会他的问话,只顾著把烫舌的热粥吹凉。
「大概?为何?」
匡地一声,韩霄手中的碗重重搁在桌面,斜眼瞪著问话问个没完的人。
「大概就是大概,没为什麽,你废话还真多。」
南宫伸手在韩霄脑袋上揉了揉,被韩霄气得一掌拍开,吃疼地缩了手,转向一直闷头吃著早膳没开口的吴岳。
「前辈可也是怀疑问题出在货物上?」
「没错。」
韩霄趁两人说话之际,把方才南宫挟到她碗里的菜扔了回去,孩子气的动作看在南宫眼里著实有趣,嘴角落不由著随之上扬。
吴岳留了一脸的大胡子,一碗清粥下去,难免沾了些米汤,举臂便往衣袖上抹。
「南宫老弟是否想问,为何不试著打开箱子瞧瞧?」
「晚辈不才,想得正是这个。前辈可曾想过,镖局上下无一人见过货品,倘若对方开拆之时,一口咬定东西被人换走,届时又该如何?」
吴岳深深看了南宫卿邑一眼,举筷指向桌边的木箱。
「这木箱,乃我城远镖局特制,内有机关难以打开,其外封条更是由托镖之人与我二人同时封上。只要封条未损、封箱未啓,收镖之人便要依约支付酬金。而这些规定都立了契,即便对方硬要耍赖,兴讼府衙,也是无凭无据。况且│」
「况且?」韩霄南宫同声询问,前者转头恶狠狠扫了後者一眼。
吴岳摸摸胡子,叹道:「况且托镖之人,给的是也是一只箱子,就装在咱们城远的箱子里头。」
「怎麽会?」
又是同声连问,不过这回南宫卿邑学乖了,忙比了个手势请韩霄先问。
韩霄这才收起凶狠的目光,殷切问道:「难不成那个托镖人要托的,就是装在这里头的另一只箱子?」
吴岳点头,「正如韩兄弟所言,那人也说,只要两只箱子的封条未损,此行便算完成,就连酬金也一次付清。问他何时要到对方手上,也只说了入秋前能送到就好。」
韩霄瞠大了眼,讶异道:「入秋?那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吴前辈您是什麽时候接的镖?」
「三个月前。」
「什麽?送货送四个月?究竟是往哪送啊?」
「济州。」
南宫卿邑双手交叠,支在下颚,问道:「前辈可有济州的地图?」
吴岳赞赏地看了眼南宫,招来一旁的年轻镖师,「把地图拿来。」
「是,师父。」
等韩霄喝光碗里的粥,正拿了个豆沙包往嘴里塞,年轻镖师正从客栈门口走来,恭敬地将手中的羊皮卷递给吴岳。
将羊皮地图在桌面展开,吴岳指著图上某个标记红点的地方道:「这里便是济州。」
手指沿著图上蜿蜒的路标移动,来到一处岔口,「这里……则是之前几次遭遇劫镖的地方。」
韩霄一边咬著包子,一边指著那处岔口,好奇地问:「难道前辈没有差人去打探一下吗?」
「有。」吴岳面色凝重地道:「可劫镖的人总在车队真正经过时方会出现,而且行动诡谲,咱们的镖师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嗯,也对。」
韩霄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轻浮的态度让吴岳暗暗皱眉。
南宫卿邑瞧出吴岳面色不悦,指著那岔口不远处的黑点,问道:「敢问前辈,这里是?」
吴岳将目光从韩霄的脸移向地图,看著南宫卿邑指著的地方,「此乃驿站,粮草马匹都可由此取得。但凡经过济州欲行远路,都会在这驿站停留或者采购所需物品,是个重要的地方。」
「驿站……」
南宫卿邑注视著地图,陷入沉思。
之前那名年轻镖师复又走来,拱手问:「师父,时辰到了,要出发了吗?」
吴岳望向门外,行李车辆早准备妥当,点头道:「出发。」
「哎呀,你们先走,我还没吃饱。」
久久未语的韩霄突然冲向客栈柜台,拽著店小二的领子,「喂,店里头的豆沙包再给我来十个,打包打包,小爷我路上要吃。」
吴岳看著韩霄的背,浓眉微微一紧,不等那年轻镖师开口,手一挥,下令道:「时辰已到,出发。」
接著转头对南宫卿邑道:「韩老弟自会赶上,南宫老弟不必担心,走!」
一句话,堵著南宫也不好再开口说要留下等人,摸著鼻子苦笑,回头看了眼还在跟店小二催讨豆沙包的韩扁一,才翻身上马,随著车队前行。
* * *
济州──
镖局一行人走了两日的路程,无风无雨顺利进入济州。然而越接近济州,众人面上的戒备就更加深了几分。
入夜,按既定规划,众人来到驿站稍作歇息,也顺道储备接下来几天,马匹及人员所需的粮草乾粮饮水等。
韩霄来到分派的房间,打开窗子,深深吸了口气,「哇,好舒服啊!小佳佳你可以进来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从屋顶翻下,俐落地飞身入内。
韩霄指著搁在桌上的蒸笼,冲著褚佳谣笑笑:「喏,你最喜欢的豆沙包,我为了给你买这玩意,还跟在马屁股後面连奔好几里耶!快吃吧,我还叫小二拿去蒸透了,趁热吃吧!虽比不上轩辕舅舅亲手做的,可这家的也不差喔!」
那个姓吴的老人家还真容易生气,也不过才说了一句话,用得著把车队赶得那麽急吗?害她在马屁股後面追了好久,也不知吃了多少马蹄子扬起的灰沙才终於赶上车队。
褚佳谣脸薄,听了这话,双颊一红,也不管刚出炉的包子烫不烫手,拿了个还冒著白烟的豆沙包捂在掌心。暖暖的……
「小佳佳,你打探的结果怎样?有埋伏吗?」
「没有。」
韩霄狐疑皱眉:「怎麽可能?吴老头说的地方明明就只是个普通山路,若要打劫,单是埋伏人马怎麽说也要花上几天。奇怪了…。」
褚佳谣摇摇头,「怪的还不只这样。」
「还有?」
「我把那处全巡了遍,连个陷阱都没有。而且除了猎户走过的痕迹外,并没有大群人经过那边的迹象。」
韩霄打开蒸笼也拿了个包子,视线落在地上,凝神思索,就连有人敲门也没注意。
褚佳谣知道她定是在想什麽重要问题,也不扰她,迳自去开了房门。
「南宫?」
「韩佳谣?你怎麽?」
南宫卿邑的敲门的手还停在空中,没料到来应门的竟是褚佳谣。
抬眼瞧著屋内窗户大启,笑道:「原来如此,辛苦了。」
举步入内,见韩霄面色沉重,包子拿在手上却一口也没吃,「扁一他……」
「别理他,过会就好。」
南宫卿邑笑了笑,选了张椅子坐下,「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了,就不知该不该问?」
褚佳谣了然微笑,本就清秀的容颜更添迷人光彩,指著韩霄道:「想问的,可是我与『他』的关系?」
「是啊!」南宫卿邑点头:「若非相当熟识,你会让他乱喊你的名字吗?」
褚佳谣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