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事倨傲,神色沉静,果真是宫中人的风格,那领头的二人,也的确面善,在太后的慈宁宫见过两次,但是那身后的那些天使,也的确面生,从未见过一番。
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锦好想了片刻,招了顾嬷嬷来,低低的吩咐了一番。
顾嬷嬷人来成精,瞬间明白锦好的意思,抬头看着锦好,重重的点头:“夫人放心好了,老奴这就过去。”
顾嬷嬷立刻去了,笑着给几位天使行礼,然后很是麻利的将厚重的银袋子塞进几位天使的手中。
伸手不打笑脸人,有钱好办事,一个老嬷嬷打着笑脸,送钱给他们花,这天使们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大管事精明能干,见顾嬷嬷出来,就知道有新情况,忙笑着为顾嬷嬷介绍了身份。
顾嬷嬷笑着行礼道:“这些年,跟着侯夫人,有幸见过两位贵人,尤其是王司侍,还记得当初在慈宁宫,不小心冲撞了贤妃娘娘,还是王司侍帮着解围,今儿个有幸再见到恩人,这才大着胆子来给恩人谢恩。”
那王司侍骤然听到贤妃娘娘,面色微微一变,随即笑了起来:“举手之劳,老嬷嬷你又何必挂在心上?”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件事情,所以王司侍应得爽快。
锦好听得这句话,紧绷的神情,顿时松了下来,她面色一冷,眸光如炬,瞧着花厅内宣旨的王司侍,冷冷的一笑。
王司侍当年的确解围,只是那人不是顾嬷嬷,而是离儿,她应得这般爽快,明显是心中紧张,否则以宫中人谨慎的态度,定会仔细盘问。
她为何紧张?
宣旨可是个体面活,银子拿的不少,又备受尊敬,实在不用紧张心虚。
除非,她宣得旨意有假……
锦好的眼中冷光一闪,招了翠儿吩咐了几句。
翠儿带着长公主身边伺候的老嬷嬷,进了花厅,那传旨的二人,见那老嬷嬷,脸色大变。
老嬷嬷冷哼一声,忽然大声道:“两位大人,好久不见啊,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两位还怎的让老奴震惊,真的长本事了,连假传太后懿旨这样的大事,也敢做了,实在令人佩服啊!”
那二人脸色顿时一变再变,最后,那宦官将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声音尖锐,神情激动:“容嬷嬷,你好大的狗胆,这样大不敬污蔑,居然也敢说,真不怕洒家禀告了太后,将你拖出去杖毙。”
那女官也笑得暴戾:“敢情容嬷嬷出宫久了,不知道宫中的规矩了。”
“两位也别吓容嬷嬷。”大管事笑眯眯的开口:“威远侯府和长公主府再不济,保一个忠心为主的嬷嬷还是可以的。”
“只是二位,总要解释清楚,这假传懿旨的事情,怎么说,这容嬷嬷也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容不得小的不怀疑。”
大 管事上下打量了两位天使一眼,又瞧了瞧门外:“这么一想,还真的令人怀疑,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太后娘娘最是慈祥,对我们侯夫人最是怜惜,自从有了身子以 来,担心舟车劳顿,伤了夫人的身子,一应叩拜全都免了,今儿个这外头狂风大作,天黑如夜,这等恶劣的天气,怎么忍心让夫人进宫?”
那两人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其中的宦官忽然变出笑脸说道:“大管事的心还真细,太后的确最怜惜侯夫人,只奈何今日差吾等出宫时,这天气晴朗,故而没有想到这点。”
“哦,若是如此,也该使人来宣旨了,怎么到现在,都不见有人来。”大管事精明能干,怎么会轻易被糊弄过去。
“想来是太后一时未曾想得仔细吧?”那王司侍开口。
大 管事的脸放了下来,冷冷的说道:“胡说八道,太后娘娘何等心思,怎么会一时不曾想仔细?就算是太后娘娘一时没想到,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也都想不到。再 说了,长公主已然进宫,就是所有的人都想不到,以长公主对夫人的关心,也会想到的。你们形迹可疑,前言不搭后语,我怎么放心夫人交给二位。侯爷在外平乱, 我等自然更要小心护卫夫人,怎么能将夫人交给形迹可疑之人?”
“难道你要抗旨不成?”那宦官一时急了起来,尖细的嗓子越发的尖细起来。
“总得弄清楚二位到底是不是假传太后的懿旨再说。”大管事语气淡然:“两位也别急,若真是太后娘娘有令,这狂风暴雨的,太后娘娘定然会再度宣旨来,就委屈两位稍等片刻吧。”
那王司侍怒道:“天下还有这等道理,难不成让太后娘娘等侯夫人不成,别忘了太后娘娘是何身份,请侯夫人进宫一见,说几句家常,也算不得委屈侯夫人吧!”
大 管事冷笑一声,正好据理力争,忽然见外头传来一阵杂乱声,就见锦好身边伺候的翠儿,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冲到顾嬷嬷面前,声音都带着哭音:“顾嬷嬷,你怎么 还在这里,夫人穿朝服的时候,动作颇大,动了胎气,这时候这捂着肚子喊痛,您还是快去伺候。”转头又对大管事道:“您也别闲着,张太医让你快去太医院再请 两个太医过来在,他一个人无法确诊。”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神色,拉着顾嬷嬷,转身就跑,可怜顾嬷嬷那一双三寸金莲,居然健步如飞,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大管事顿时面色惊慌起来,急的“团团转”,慌的“没头没脑”,终于惊慌失色之下,忘了花厅的天使们,步伐极快,却跌跌撞撞的离开,一路疾走,一路拉高嗓子,叫:“哎呀,夫人动了胎气,这可是大事,若是……我可怎么跟侯爷交代?”
又听他声音一提,对着什么人喝骂道:“你们脑子都浆糊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马加鞭去太医院请太医,若是耽搁了夫人,你们担当的起吗?”
又听大管事喝骂:“你们这几个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宫门等长公主,只要见了长公主,就赶紧禀告,就说夫人动了胎气……”
然后又听他自言自语:“这么就赶巧了,长公主今儿个才进宫,夫人就动了胎气,这如何是好?看来夫人这下子是无法进宫了……”
就这样,将那些所谓的天使们,堂而皇之的扔在了花厅,再不见回来。
那宦官和女官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可是主事的不出面,只能威吓身边伺候的丫头,那丫头被威吓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只得抹着眼泪,去请大管事,只是这一去,也不见回来。
这宦官和女官是左等也不见大管事来,右等也不见大管事来,连催人的小丫头也不回来,只得再打发守在门前的小厮却催,这一催又是不见人影。
等了又等,这怒气匆匆,却连个发火的对象都找不到,威远侯府伺候的人,居然就这么都不见了,就留下他们自个儿一行人。
实在急了,就冲出花厅,到了院子里,就见来来往往的下人,个个都面色惊慌,来来去去,好像人人都急得六神无主的样子。
伸手抓了一个,就见那丫头,还没说话,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夫人……夫人……动了胎气……这可如何是好?侯爷……离开时,千交代,万交代,让我等伺候好夫人……等侯爷回来,可如何交代……”
不管那宦官和女官问什么,这小丫头都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闹得天使们没得性子,只得在拉着一个婆子问话,谁知道,就跟复印机一般,只是重复了这么一番话,不过语气越发的哽咽,看得出,这演技功力比起那年轻的小丫头,更见老道。
一连抓了几个,就见人人都是这般说词,那女官和宦官气的差点吐血,敢情今儿个这威远侯府拿他们当猴子耍了。
又是气得骂人,又是气得踢人,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耍泼发脾气,锦好就是不出面,大管事也跟失踪了一般,最后没得法子,只得跺了跺脚,撂了几句狠话,无非是威远侯府抗旨不尊,是要造反,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云云,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躲在暗处查看天使们举动的大管事,心中越发对自家的夫人生敬,夫人别看年岁不大,这眼光却实在毒辣,见微知著,居然远远的看上几眼,就能看出这群天使们有猫腻。
向来去臣子家宣旨的内侍,那都是鼻孔朝天,眼睛长在脑袋上,拽的二八五似的,别说哪家抗旨不尊了,就是稍有怠慢,人家也不会所说一句,大不了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身,转身就走,回去跟宫中的贵人复命的时候,再狠狠地上眼药水,往死里整你就是了。
哪像今儿个这两个天使,急得跟什么似的,仿佛不带走夫人,誓不罢休。
说其中没有猫腻,大管事愿意拧下自个儿脑袋,给众人当球踢。
至于什么造反,洗干净脖子等着瞧,大管事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他们两个让全府上下洗干净脖子,他们就要洗干净脖子啊,就是真洗干净了,那也要他们握得起那般砍头的大刀啊。
莫说今儿个,这天使不是太后派来的,就是真的是太后派来的,那也要通过皇帝,这抄家灭府,那是皇帝才有的权利,朝堂纷争不已,皇帝会不会舍得砍掉自个儿的一条臂膀,只要脑子没糊涂透顶,就不会做着自断膀臂的事情。
当然,前提条件是太后舍得将自个儿的外孙,外孙媳妇,还有外孙媳妇肚子里的重外孙女一起灭掉。
大管事觉得,无论如何,太后都下不了这个狠手,再说长公主还在呢,谁敢?
但若是这旨意有假,呵呵……那就有的瞧了,侯爷回来,只怕这府里上下的银钱又要长辈。
不对,大管事忽然脸色大变,长公主还在,若是这些人假传懿旨,只怕大事不好……
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找顾嬷嬷,让她禀告夫人,我有大事求见夫人!”
那小厮见大管事脸色严肃,心头也是一凛,忙应声而去,脚下生风。
锦好已经让顾嬷嬷等人,替自个儿换了朝服,换上家常的衣服,歪在榻上。
顾嬷嬷有些担忧的问着锦好:“夫人,这般行事,真的妥帖么……”不管怎么说,那也该是宫中的贵人,她刚刚进去的时候,着眼看了一下来人的衣裳,阵脚细腻,做工精致,也的确是宫中的针线,来人的身份,的确不用怀疑,的确是宫中而出。
锦好甩了甩头,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有什么不妥协的?”
顿了一下,细细解释给顾嬷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