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下人看在眼里,行事自然不比薛宝钗妥贴。
“姑娘,史大姑娘不是以前和太太走得挺近的,怎么如今却和生分了?”侍书着实有些不理解,老实地发问。“以前老太太抬举着林姐姐,史大姑娘为讨二哥哥欢心,太太也想跟保龄侯府处好关系,自然会和太太亲近。可如今老太太抬举了史大姑娘,在太太眼里,纵然史大姑娘再好,毕竟出身老太太娘家,又怎么会一心向着太太呢,加上身边早有了稳重贴心的外甥女宝姑娘陪伴,两人之间既有了冲突,可不就得生分了。史姑娘如今自然要多亲近老太太,向老太太投诚,才能得到老太太的全心喜爱,稳了这心心念念的位子。”探春手上并没停下,直到写完了一页,才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姑娘更看好哪位?”侍书心领神会,可不是那宝二奶奶的位置。
“你以为史姑娘真心不想讨好太太吗?若是成了事,太太才是她正头婆婆,就连老太太这祖婆婆也得退避三舍,更有琏二奶奶的前车之鉴,毕竟太太可比大太太底气足得多。你忘记她当初那四个戒指给了谁?只不过太太这件事情上不看好她,她才全心全意站在了老太太这边。”探春作为庶女,能够得到王夫人和贾史氏的另眼相待,即便只有面子情分,当作宠物玩具般逗着,又怎会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和心计。“史湘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须知二哥哥的婚事还另有人做主呢。”探春顺手抄了混元篇,那许多的元字无一相同,却一律笔露峥嵘,锋芒毕现。虽说娘娘对史湘云的出身满意得紧,可她拿太太身边的周瑞家的开刀,可不是打了太太的脸?原本娘娘觉得史湘云憨厚,跟母亲相处融洽,又怎会放任弟媳给王夫人委屈?经此一事,薛宝钗离宝二奶奶的位置,可是迈了好大一步。
“我想不用多久,咱们这凸碧山庄也会热闹些了。”探春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吩咐侍书备下明前茶,收集露水,以备不时之需。几个姐妹里,迎春不过是个木头人,素来没什么地位自不必说;惜春出身东府,为人清冷,素来不愿掺入到这些事情里头,听说如今更是常跟妙玉在一起谈论经书,只求远离贾府的是非纠葛。只是身在红尘,哪里会真正得到清净?左右不过是琐事繁碎罢了。林姐姐是一心只过自己的日子,想来她们必不会忘了自己这个庶女,毕竟虽有命格相冲之事,自己可算是兢兢业业抄书,勤勤恳恳祈福,就连老太太和太太都青眼相加。“姑娘,那咱们该怎么办?”侍书虽不比探春沉得住气,忍耐程度一流,如今也颇晓得分寸,略有迟疑便询问探春,不给别人说嘴的机会。
“咱们不是得六根清净,远离凡俗,方能诚心为二哥哥祈福,又何苦参合其中,徒增烦扰?宝姐姐聪慧稳重,史姑娘天真烂漫,又岂会叫二哥哥前途受阻。只是咱们去年夏天收集了些荷叶上的露水,如今也该开封了。你且各送个一坛子到和蘅芜院,叫二哥哥宝姐姐尝个鲜;至于秋爽斋那边就不必了,只替我跟史大姑娘告个罪,说为免触景伤情,徒增伤感,不欲因为一点小东西踏入秋爽斋惹了心魔,若是史大姑娘喜欢,随时派人来取便是了。”探春想了想,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
贾环这边却是风平浪静,其乐融融。这两年来,贾环整个人都开了窍,学业愈发精进,看得贾代儒频频颔首。偶尔闲暇,贾环也会掐算日子,冷眼看着荣国府一团混乱,每况愈下。等过了年,他便要赶去金陵下场,倒与上辈子荣国府抄家之日相去不远。想起这些,贾环不禁有些兴奋起来,数年不见,不知姨娘可好,如今却是相见有望了。若他抄家后及时赶回来自不必说,便是不及赶回来,凭着与贾芸夫妇的交情,他们自然不会对姨娘袖手旁观,自己也能够在吃了半辈子苦头的姨娘膝下尽尽孝心了。至于那位一母同胞的三姐姐,贾环相信她的聪慧,定能够化险为夷。只是不知为何,上辈子唯一善待过他的林姑娘却早早去了,虽然有些伤感,但也未尝不是件幸事,如今荣国府还有点底子,丧事倒也办得体面,只可惜不能亲手上柱香罢了。听说贴身服侍的,雪雁便扶灵回南了,那素来颇受黛玉倚重的紫鹃却是早早地被贾史氏叫去服侍了贾宝玉,将来想必也是有名有份的姨娘了。
第三个年头,南安王爷战斗不力,反倒因为狂傲轻敌被俘虏,连累朝廷受辱,西南蛮夷竟是要求出降公主以换取南安王爷。皇帝大怒,南安太妃却是心伤不已,只得用女儿换取儿子,可如何舍得娇生惯养的亲生女儿受那份背井离乡之苦,便打算在交好的人家里挑个庶出且知书达理的来好去和亲。深感自己怀才不遇贾政倒是打起了探春的主意,他们家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皇妃,为何不能再出一个王妃?王氏倒是满心欢喜,若是那个碍眼的小贱人嫁出去了,不但宝玉成日里不必提心吊胆,也不会有人说她苛待庶女了,反倒会对府上同情不已。只是贾史氏却面露遗憾,摇头不应,和亲虽是好事,真正是又体面又能对府里有进益,就是宫里的娘娘腰杆子也会更硬朗些。可是贾探春三年为宝玉祈福的日子还未满,就算满了,那日子也急,就不知道南安太妃到底能不能等得及了。
只是没有想到贾史氏不过微微露了口风,南安太妃就摇头婉言拒绝,她不是没有想过荣国府的贾探春,可是如今那贾探春潜心修道祈福,京城里的人家都知道的。若是让一个出道之人去和亲,岂不是丢了他们王府的脸面,就算是圣上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没准还会追查罪过,带累了自己的宝贝儿女。
南安太妃对此事真是愁得难以安睡,此时的史家,史鼐夫人却是气得不轻,面色铁青,双手捂着胸口,喝了好几口茶都没缓过气来。他们当初外放没带了史湘云,只是一时气恼,打算冷她一冷。这侄女是愈发的不懂事了,明里暗里怪自己苛待了她这金尊玉贵的大姑娘,对她不若湘雪亲近。也不想想她不服管教不说,这么些年来,自己这个嫡亲的婶婶不曾收到她一针一线的孝敬,倒是贾家的凤凰蛋,不知道得了她多少贴身的物件。等到近日回了京城,史湘云也该说亲了,下面还有自己的女儿,自然慢待不得,得替史湘云先寻一位佳婿才是。
史夫人握着一长串家世、性情、能力都不错的京中公子名单,没等有所动静,却听到了叫她大发雷霆的事情。这个侄女平时不听自己苦口婆心的教导也就罢了,居然还堂而皇之管起了贾家的家事了,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做的事情吗?更有甚者,这满京城里的流言,金玉良缘什么时候竟是牵扯到湘云身上了。自己急着打发人去接史湘云回府,可是不但人没接回来,那贾史氏竟是言语中隐隐指责自己不顾兄长遗孤,还要败坏自己的名声。史夫人真是越想越气,她绝对不容许有这样败坏她们史家门风的女子,连累自己的儿女。可是偏偏他们老爷虽然有本事,可到底这爵位是袭了已故的兄长,世人难免会苛求些。
“夫人,我瞧着你去往南安王府走一遭,事到如今我虽不愿做这个恶人,也只能对不起已故的兄长了。”史鼐打定了主意,吩咐自己的夫人道。
第67章 贾环自立篇(九)
史夫人虽说对从小养在身边的史湘云有些不舍,但看到温柔娴静的女儿事事被争强好胜的大姑娘压过一头,就连婚事也会受到影响,闭上了眼睛,抹去了眼角的泪痕。听了史侯爷的话,柔声应下了,过两天找个机会,备下厚礼就往南安王府走了一遭,不久又借着南安王府办下的赏花宴把史湘云接了回家。在赏花宴上,南安太妃拉着史湘云不撒手,眉眼间具是温柔慈悲,当即就认了女儿,将史湘云留在了府上。不日宫中便传下圣旨,封史湘云为安和郡主,嫁到侵犯西海沿子的番王那里。故去的保龄侯的遗孤远嫁和亲,众位官员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数月以来,京中一片沉寂,各家的姑娘们都窝在闺房绣花,连上个香都不曾去过,生怕入了南安太妃的眼,成了那身份高贵却命途多舛的和亲郡主。试想但凡家风清正的,谁愿意把亲生女儿嫁到了那么个蛮夷之地,言语不通还处处受人辖制,岂不是明摆着讲父兄不可靠?纵然对女儿不甚在意的,念及此生父女兄妹不能再见一面,就是一心靠女儿搏取富贵前程的也断没有如此冷血无情。不过,眼见着史侯爷几日里便瘦了一圈,脸上的憔悴愧疚溢于言表,成日里唉声叹气,也只得象征性地安慰两句,背地里鄙夷南安太妃的不近人情了。
湘云和亲的消息传到了荣国府,贾史氏登时一口气没缓过来,吓得鸳鸯琥珀等一众丫鬟慌了手脚,揉胸口的揉胸口,拍后背的拍后背,好一阵子才缓和了些,面色铁青地挥手叫她们下去了。她这两个好侄儿,竟是宁可将云丫头远嫁,都瞧不上她的宝玉吗?真真狗眼看人低,也不想想若非云丫头是她娘家侄孙女,宝玉如何会娶个父母双亡的命硬孤女?别人不清楚个中情形,自己可是心明眼亮得很,若非两个侄儿做了手脚,南安王府可绝不敢叫手握兵权的侯府大姑娘行这李代桃僵之事,也不会如此草率地认了干亲了。可恨自己的一片慈心竟是全部白费了,云丫头出身权贵之家,叔叔手握重权,有这么一位妻子在,纵然她老人家魂归黄泉,府里也不敢慢待自己的宝玉。可偏偏王氏目光短浅,非要捧着出身低贱,处处显摆着财大气粗的商家范儿,举止上不得台面的薛宝钗来,如今她该怎么给宝玉找个门第高贵的女子呢。王氏却是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免得那老不死的贼心不死,再出些什么幺蛾子。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机找娘娘定下此事,天地君亲师,纵然那老妖婆再占据着辈分的优势也无可奈何,宝玉可是自己的命根子。
于是,在王夫人进宫拜见娘娘后不久,便有懿旨传来,却是贤德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