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件大爆笑不能说?”仲修不胜遗憾的摇摇头。“太可惜了。大嫂,
等他老兄心情好的时候,让他自己告诉你。”
“你如果还有时间道我的长短,不如节省下来想法子把我体内的寒伤驱逐出
来。”他终于导入今天来访的正题。
“伤?”仲修嬉皮笑脸的表情转瞬间凝肃。“你受伤了?”
他的手指迅速搭住闻人独傲的手脉,其势如风。打打闹闹的他望上去像个大
孩子,但神情庄重里,天生的尊贵威仪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朝云觑见他灵敏的身法,不禁在心中自问,倘若这两根指头直接攻向她,她
躲得过吗?
只怕很难。别说是她,即使是江湖中成了名的英雄,能避过这一击的人恐怕
五只手指就算得完。
既然架式看起来满唬人的,或许仲修老兄的功力真有办法治得好大捕头的伤。
她的心头顿时充满希望。
仲修凝神约莫一盏茶工夫,脸色越来越凝重。
“如何?”她问得有些提心吊胆。
“别替我太担心,没事的。”闻人独傲向来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恬适的
笑了笑,偏头轻轻吻上她的额角。
仲修沉吟着,缓缓收回手指。
“本来应该只是寻常寒气,不至于产生大碍……”这个开头暗示着还有下文。
“可是你的膻中穴受到寒气入侵之后,非但没有立刻将它逼出来,反而三番四
次的让内息走错了经脉,如今几个重要的大穴全受到寒毒的冲撞,一个处理不
好,失去毕生功力还算轻微的了。”
“那怎么办?”朝云惊问。大捕头的伤势全起因于她的无意之过,倘若他的
伤医治不好,那她该如何是好?
“若要治好闻人的内伤,必须找个功力和他相当的人,运气将他体内的寒毒
度到自己身上,再慢慢逼出体外。只要谨慎行事,应该不至于发生意外。”仲
修慢条斯理的道出疗伤方式。
“那就是你了嘛!”没有第二个选择。假期仲修敢出口拒绝,顶多她和大捕
头将他绑起来霸王硬上弓。
“地点呢?”闻人独傲提出难题。“两人运调内息的过程起码需要耗时七天
七夜,而且中途不能受到任何打扰,你可知道任何合适的地点?”
这倒有点麻烦。朝云起码可以找到二十个落脚处,但若要做到七天七夜没有
任何闲杂人等来访,似乎不太可能。
“有道是——最无聊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处所。”仲修忽然绽出贼忒兮兮的
坏笑。“大哥,你好久没来我的……我的‘住处’逛逛了,干脆上我那儿去吧!”
“安全吗?”她抢着问:“会不会太远?咱们要走多久才能抵达?”
不知为何,仲修的笑容硬是给人诡异又淘气的感觉。
“一点也不远,就在长安城内,而且是城内的第一大住宅。”
是吗?她有点怀疑。
长安城可是当今皇上的宫阙所在地,除了皇帝老儿,有谁胆敢夸口自己的住
处在长安城内排行第一大。
也罢!只要仲修能找着合适的地点救治闻人独傲,她才不想质询他的牛皮会
不会吹得太离谱。
“难道还能大过皇宫吗?”她嘴里仍然忍不住轻哼。
两个男人听了,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
※※※
“进宫?”朝云皱了皱粉艳的脸容。“可是仲修那儿怎么办?”
自从野雁阁一别,至今已经飞逝了四天。临别之前仲修只交代了几句,他会
另外派人通知两人上“他家”疗伤的时机,请他们耐心等候,然后就拍拍屁股
走人啦!这几天朝云只好偕同闻人独傲住进长安第一大客栈“风云酒楼”,等
待仲修的消息。
那个神秘的家伙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头,架子忒也太大,连上他家都得挑个黄
道吉日,早知道她便另外想法子替大捕头觅打疗伤的地点。朝云的心里直犯嘀
咕。
这几天她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整天倚着窗户顾盼钟修
的身影,就担心仲修传来消息时,她和闻人独傲恰好外出,两方错过了。
反观急需疗伤的当事人,人家可是悠悠哉哉,成天踅过来、踱过去的,偶尔
沏壶好茶、读本好书,偶尔下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当然,他最喜欢从事的消
遣仍属搂着她耳鬓厮磨、偷偷香,闲适的姿态仿佛受伤的家伙与他一点儿关系
也没有。
这天下午,两个人坐在三楼雅厢房吃点心时,朝云终于忍不住嘀咕道:“皇
帝不急,急死太监。”
她的评语引起闻人独傲的低笑。
“傻瓜,‘皇帝’也很急的。”他轻松的执着妙帽壶,为她斟满溢着清香的
白毫乌龙。
“什么意思?”朝云迷惑的眼瞳水盈盈的。
就是这“什么”两字,牵扯出他的回答、她的讶异。
“我想既然咱们已经来到长安,索性进宫去面见皇上,也好让皇上知晓他亲
封的天下第一名捕仍安然地活在世界上。”
“进宫?”她觉得不妥。“可是仲修那儿怎么办?”
“如果有缘,大伙儿自然见得着。”他洒脱俨然可以出世为僧。
就在这一刻,朝云决定自己受够了。
从她亲眼目睹他寒毒发作开始,她就像一只热锅中熬煮的牛蛙,鼓足了劲儿
咯咯呱呱乱叫,尽巴望着有人能拯救他们脱离苦海,而他大捕头却老摆出一副
无关紧要的神色,仿佛要死要活都不重要,他看得很开似的。
“你可恶,可恶,可恶!”她猛然绕过小方桌,跳坐到闻人独傲的大腿上攻
击他。“皇帝见到了你,八成会砍你的头,而你却一点也不在乎。非但如此,
人家仲修好心叫我们等你消息,他会帮助你疗伤,你也不把它放在心上。你就
这么置生死于度外吗?你打算出家当有道高僧吗?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如果你
突然寒毒发作暴毙,我该怎么办?可恶!可恶——”
“啊!你又打我!”他拼命想挡掉她不轻不重的粉拳。“生死有命,富贵在
天嘛!一个人能活多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哎哟——”
“我就是讨厌你不能控制!我就是讨厌你看得太开!”朝云越捶越兴起,这
两个月来的惶急迷惑、患得患失、忧心恐惧,从她的芳心传递到拳头,再经由
拳头尽情的敲打进他胸口。
他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多替她想想呀!他毫不珍惜的性命,对她而言却
比自己的更重要。
“好了,别打了。”闻人独傲收紧臂弯,缩小她死命挣扎的空间,直到她停
息了所有的激愤和指责。
“你……”朝云眼圈儿发红,眨巴个两三下,眼珠便蒙上委屈的泪光。
“嘘——别哭。”他心疼的吻印上她的唇。
闻人独傲当然明白她的心急,然而诚如他之前所说的,有些事情现在仍无法
告知她,只好让她静静等着看接下来的发展。事实上,闻人独傲早已接获仲修
私下遣人传达的消息,也早就确定自己的伤势绝对找得着帮手,更明白皇帝不
可能砍他脑袋,却因为受限于一些重大的机要秘密,他不得不将她蒙在鼓里。
这些日子以来,朝云所受的煎熬他看得一清二楚,而让她目睹“仲修”的庐
山真面目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相信我,”他温柔如水的眼神满盈着强烈的坚定。“为了你,我会保重自
己。”
是的,不为他自己,而是为他。
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告诉自己,朗朗乾坤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尤其闯出名头的高手,更需要面对不断上门挑战或试招的对手。他能多活一天,
便是多了一天的福分,否则此生也算了无憾恨。
然而平静的生活闯进了柳朝云,却又是别一番光景。忽然之间,他的安危不
再仅只和他自己有关,而他的悲喜也不再只属于他个人的情绪,他们两人已经
结成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从此以后将同患难、共富贵的过完下半辈子。
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生命变得珍贵、鲜活起来。改变之强烈,甚至会让他
回顾以往的轻忽和率性时,产生悚然一惊的心情——倘若自己当真死于任何一
场险恶的争战,就真的失去机会认识这个改变自己人生的女子了。
她,或许便是上天恩赐下来的福分吧!
“朝云?”闻人独傲轻扶她洁白无暇的玉肤。
朝云玉似的容颜染映着冬季罕见的煦阳,肤光仿如透明一般,如此柔滑,如
此清艳,眼角仍含着未散的水意。她的一举一动总会不经意的撼动他的心——
他鲜少衍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嗯?”朝云被他盯望得羞涩起来,低头埋回他怀中。
“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好爱你,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柔声说进她耳里。
衷心的诉情惹出她满眶的热泪。
他为什么老是喜欢选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投下一颗火药?朝云不
敢抬头,深怕脸蛋一旦离开他的胸襟,脱闸的泪水将会再也关制不住。
原来他真的爱她……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感到彷徨。自己全心全意的为闻人独傲沦陷,做
对了吗?她愿意为闻人独傲放弃一切,是应该的吗?当她满心承载着对闻人独
傲的深情时,他能够回报吗?
闻人独傲永远保持冷静沉着的外表,稳定得甚至让她无法看透他和自己相守
究竟是出于真心真爱,抑或只是为了负责任?只有在他按捺不住、搂住她亲吻
纠缠时,她才觉得短暂安全。然而,当一个女子仅能凭藉着伴侣对自己的“需
要”来自我安慰,这份感情其实是很悲哀的。
而今,他终于让她知道,他真的爱她……真的有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真正爱上一个女人。”闻人独傲纳罕的皱起眉头。
“难道你喜欢爱上男人?”她破涕为笑。
“除非你是男人。”他毫不考虑的回答。
简短几个字又惹得她掉下眼泪。
“别再哭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