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薇目送他往东侧的枫林走去,那抹淡白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而面对这个腹黑、狠辣的燕国太子,她心慌意乱,想起在那个庄园和那个狐狸面具男做了一场香艳的戏,不由得害怕起来。
之所以答应那个神秘男子演一场戏,是因为,她想借此良机让燕天绝看清楚自己的“本性”,令他死心。一般而言,再喜欢的女子,主动与别的男子有了夫妻之实,失去了贞洁,他还会执意纠缠这个女子吗?
因此,她用这个方法令他自动罢手,摆脱他的纠缠。
“你喜欢这里?”燕天绝寒声问。
“是。”她淡淡地回答,站起身。
“我知道你不愿跟我回燕国,但你没有选择。”
赵怀薇无语,的确,他向来霸道,怎会尊重旁人的意愿?
虽然楚至嚣也霸道,但不像他这般野蛮、不讲理,而燕惊洛是最尊重人的。在三人之中,倘若非要选择跟谁在一起比较舒适自由,那自然是燕惊洛。
燕天绝凝视她,眼中聚集着复杂的情绪,暗云涌动,却终归化为平静。
“我休息了,殿下自便。”
他突然空降,令她措手不及。她必须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应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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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孤寂,撩人的月光也变得孤单、凄冷。
枫林里,艳红的枫叶染了墨,唯余星星点点的红。夜风吹起三人的广袂,为这深宵添几分灵动。一泓月色映白了他们的眉宇,却神色不一,各怀心事。
啸西风站得比较远,燕氏堂兄弟相距五步,相对而站,广袂飞扬。
“惊洛敢问一句,殿下真心喜欢薇儿吗?”燕惊洛淡然问道。
“你以为呢?”
“依惊洛所见,殿下只当薇儿是替身。薇儿与亡故的左昭仪方静初的容貌有三分相似,殿下用情太深,移情于薇儿乃人之常情。然,移情并非真心、真情。殿下只是当薇儿是左昭仪,弥补遗憾,再续前缘。”
“那又如何?”燕天绝冷冷反问。
“薇儿不是玩物,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愿当别人的替身,也不愿夹在殿下与陛下之间,更不愿陷在明争暗斗的后宫。”燕惊洛激动起来,语气也急促,“她率性而为、随心所欲,喜欢逍遥自在,她属于广阔的天地,根本不适合宫廷!”
“我没有将她当做玩物!”燕天绝陡然重声道。
“殿下有!”
一泓青蓝的月华照亮了燕天绝的眼眸,眸色沉鸷骇人,犹如旷野的野狼,桀骜,狠戾。
燕惊洛诚恳道:“如若殿下对她尚有一丝怜惜之情,还请罢手。”
燕天绝冷笑,“我罢手了,你不就可以和薇儿双宿双栖、逍遥快活?”
燕惊洛道:“我尊重薇儿的决定,绝不会勉强她。”
“说完了吗?”
“殿下决意一意孤行吗?”
“没人可以改变我的决定。”燕天绝森冷道,“你也不例外!”
“薇儿只是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倘若殿下不是真心待她、呵护她,恕惊洛无法冷眼旁观。”燕惊洛决然道。
“你拐带她离开燕国,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在魏国,你做过什么,你知,我知。”燕天绝语含凛冽,“你再敢多管闲事、纠缠薇儿,休怪我不顾昔日情谊!”
“惊洛亦不会再顾昔日情谊!”燕惊洛怒道。
二人对峙,四目相对,冰火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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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寂静,静得只有自己翻来覆去的声音。
一想到很快就要被抓回燕国,赵怀薇就毫无睡意。
怎么办?
为毛那个恶魔太子阴魂不散地纠缠自己?为毛啊……燕惊洛会不会出手相助?可是,如若他当真出手相助,这对堂兄弟又要打一场了。
她不希望看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模样,更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而受伤。
既然燕天绝找到这里,便会严防死守、不让自己再次逃跑,那么,她只能乖乖地跟他走?如果,她以死相逼呢?
纵然以死相逼,他武艺高强,只怕没那么容易死得了。
哎……太虐心了有木有?
好不容易逃出来,如今又要被抓回去,老天爷,你耍我咩?
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叹气也不是,睡觉也难以成眠,烦躁得抓狂,快崩溃了。
好吧,以退为进,索性跟他回去,路上再想办法逃脱,或者回燕国后再想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这么想着,赵怀薇乱七八糟的心情渐渐平复,不多时便睡着了。
翌日,出乎她的意料,燕惊洛并没有出手相助。其实她也明白,他一人之力,怎么打得过燕天绝和啸西风?
北归的路途上,她和燕天绝都有伤在身,同坐一辆马车,燕惊洛和啸西风骑马,行程匆匆。抵达燕国边境,四人皆骑马飞奔。
夜间在农家借宿,燕惊洛盛了一碗饭递给她,趁机低声对她道:“稍安勿躁。为今之计只能随殿下回燕城,再从长计议。”
她明白了,他的想法和自己一样,以退为进,从长计议。
原本想着在途中寻机逃脱,然而,进入燕城、快进宫的时候,都找不到半点机会。她还想到一个问题,燕天绝会把自己送到他老爹怀里吗?
事实是,他将她送入一座名为“绿漪别苑”的小苑。
她疑惑,他不打算送自己进宫?可是,啸西风不是中郎将吗?不会向燕皇禀奏此事?
燕惊洛自然是回王府,此后半个多月,她再没见过他。
由于身上的伤没有好好医治、调养,当日便有大夫上门为她诊治,开了药方,嘱咐她卧榻静养。
当夜,燕天绝回太子府,赵怀薇睡了一个美美的觉,午时醒来时,神清气爽。
服侍她的侍婢名为小环,是个眉目清秀的丫头。服侍她洗漱更衣后,小环端来午膳。她一看案上三只瓷碗,错愕地问:“这就是我的午膳?”
“是,姑娘快吃吧。”小环心虚道,也觉得这午膳太过寒碜。
“一碗小米粥,一碗什么汤,一碗汤药,这是午膳?”
“这是红枣枸杞人参猪骨汤,是殿下吩咐灶房为姑娘做的。”
“可是,这些吃不饱啊。”赵怀薇气得想敲她的额头。
“这是殿下吩咐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小环低着头,委屈道。
“卧槽!”
赵怀薇怒不可揭地骂,燕天绝,你想饿死我咩?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你还是男人吗?
她让小环叫太子来见自己,小环道:“殿下不知何时到别苑来,奴婢尽力而为。”
骂归骂,赵怀薇还是吃了这三碗只能撑大肚皮、却无法填饱肚子的小米粥、猪骨汤和汤药。
可恨的是,竟然不让她踏出房门一步,而且每顿饭皆是如此,只是每日换一种滋补的汤水。
这是软禁!
她终于明白,燕天绝不是要饿死自己,而是要自己半死不活,四肢无力,全身绵软,如此就没力气逃跑。
若见到他,她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如此,过了五日。
她不知伤口的复原情况如何,只觉得四肢绵软,时而心慌、胸闷,时感头昏脑涨。看着铜镜中那张面黄肌肉的脸,她想发怒都提不起力气。
燕天绝终于大驾光临。
时辰已晚,赵怀薇上床就寝了,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房门响了,便惊醒了。
那个杀千刀的恶魔终于来了。
她有气无力地支起身子,死死地瞪他,眼中蓄满了幽幽的恨。
他坐在床沿,静静地看她。
短短数日,她的小脸愈发小了,整个人瘦了一圈,气色不佳,那种白是黯淡无光的惨白,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无神地睁着,失去了原有的灵气。然而,便是因为憔悴与消瘦,她愈发显得娇弱动人。
“为什么?”赵怀薇提起身上仅有的力气质问。
“你应得的。”他着一袭黑袍,昏暗的烛影下,他冷硬的脸庞堆叠着黑云。
“你想弄死我就干脆点,不要婆婆妈妈!”她愤恨道。
“我如何舍得你死?”他掐着她的嘴,斜勾唇角,滑出一抹邪恶的微笑。
她费力地推他的手,却推不开,厉声嘶吼道:“你变态!”
虽然不知这骂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燕天绝知道不是好话。他的眼中浮动着寒戾之气,“惊洛救不了你,因为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一只苍蝇飞进来,也会被捏死。”
赵怀薇完全明白了,“你想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
他冷冷地嗤笑,“还没那么蠢。”
“与其半死不活,不如痛痛快快地死。”
“若你死了,首当其冲倒霉的便是承欢殿的宫人和惊洛;你在意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高估我了,我很自私,别人是生是死,与我无关。”她微微一笑,这是实话,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跟这里的人只是萍水相逢,并没有多么深的交情,她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们的生死。
“那你便试一试。”燕天绝凑近她,热气喷在她脸上。
她明明觉得他的鼻息是热的,却又觉得冰寒蚀骨,令人四肢发颤。
————
翌日,小环终于端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赵怀薇狼吞虎咽,扫光所有。
悲催的是,吃完后,她便晕了,不省人事,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冰窖。
次奥!
这是另一种惩罚?
原来,那顿丰盛的午饭是有代价的。
冰窖里漫天匝地的都是晶莹剔透的冰,有几尊雕工精细的冰雕,大雁,幼虎,灵猴,麒麟,憨态可掬,栩栩如生,还真是赏心悦目。可是,欣赏完之后,她便觉得刺骨的冷……灰白的雾气在半空中飘浮,无处不在的寒气钻入肌肤,在四肢百骸蔓延,她抖得越来越厉害。
无与伦比的寒!无与伦比的恨!
她站起身,跳舞,运动,所有能做的肢体动作都做了,而且做了三五遍,还是觉得冷。
头晕晕的……右肩的伤隐隐的痛,四肢乏力……她站不住了,缩在墙角,抱紧自己……
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罢了,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她对这里毫无留恋,反正她想回二十一世纪……她努力睁开眼,撞过去,却只是有点疼……还需用力一点……
她正想再次用力地撞墙,却撑不住了,昏了。
连续多日吃不饱,身子虚弱得很,能挨多久?
再次醒来时,赵怀薇仍然觉得冷,全身抖得厉害,然而,已经回到了寝房,躺在床榻上。
小环可怜她的遭遇,却只能无奈地摇头,扶她起来,给她灌了几口温水。
她躺下来,模糊中,眼前的小环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张脸,肤色黝黑,五官冷峻,透着一股寒意。
顷刻间,她清醒过来,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