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这条路肯定行不通的,只好坐以待毙了。拓跋浩想想就一阵阵揪心的疼痛,为什么苍天如此待他,让他受这么多的苦不说,临了还被人给烧死在这慌乱的草莽里。
他忽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吓了一旁静坐的月然一大跳,斜眼看他时,只见他满脸的苦楚,少年的心思此时最深重。
拓跋浩见月然看她,对着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却没料到月然竟然对着他粲然一笑,差点儿晃花了他的眼睛。
这小丫头刚才还一脸的悲怆,怎么这会子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看她脸上还未褪尽的笑容,他真切地感受出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濒临绝境的人露出如此迷人的笑容?莫非是她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了,才会无所谓地对着他笑了。
看着那张纯真的笑脸,拓跋浩不禁深受感染,满是戒备的脸上也柔和了许多。那只紧紧握着匕首的手也慢慢地放松了,汗湿的手心也变得干燥了。他有时候真的有些弄不懂,为什么自己看到月然会有极大的情绪变化?
她喜他则高兴,她忧他也跟着悲伤。
两个人默默相视,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希望。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对面的敌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就见那高头大马上的将领一挥手,几个提着清油的亲随们早就跃身下马,把那一桶桶的油都倒在了干燥枯黄的草地上了。他们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对着那浇了清油的草原点去,只见火苗腾地就窜了起来。
冬日里的草原满是荒草,就算是无风的时候,点起来这大火也是不可收拾的,更何况现在还带着冬末春初的料峭寒风!火随风势,很快就朝月然他们藏身的地方烧过去了。
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领喜气洋洋地看着蔓延的大火,满眼里都是笑意:“这下子大祭司怕是无话可说了,省得让我们弟兄一天到晚地奔波,连根鸟毛都摸不着。这大火怎么着也得烧上三天三夜,一直烧到尽头。他们两个人怎么都不会跑过这熊熊大火的。”
旁边的亲随连日里追赶,早就累得人仰马翻的,听了这话,个个都急着献殷勤,一个个陪笑道:“将军真是高明,能为弟兄们着想,我们定要死心塌地地跟着将军您!”一番话奉迎地那将军浑身舒坦,抖了抖马缰,就要往回走去。
跟随他的幕僚忙问道:“将军,我们不在这儿守着吗?”
那将军满脸的横肉一抖,恶狠狠地说道:“守在这儿等死吗?他们两个铁定是插翅难飞了,若是风向一转,连我们也烧死了。真是要多笨就有多笨。”
几个幕僚挨了一顿数落,低了头都不敢吱声儿,随在他后头走了。
却说拓跋浩和月然两个焦灼地等待着大火烧起,正在紧张的当儿,鼻端就闻到一股焦味儿,前方草丛里忽然蹿出许多野兔、糜子、獐子之类的小动物,虽然前面有两个大活人,它们也不怕死地朝他们冲来。
拓跋浩见了顿时大喜,忙抽出匕首来,见到靠近的野兔、獐子等,就大步奔上前,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逮到了几只野物。乐得他呵呵大笑:“这次我们终于可以打打牙祭了。”
月然不忍地看着那几只受了伤还在挣扎的小动物,皱眉说道:“我们都是逃难的,也比它们好不到哪里去,何必还要抓来它们呢?放它们一条生路得了。”
拓跋浩却不以为然,扭头笑着看她:“怎么?这就心软了?我们草原上的儿女可从来不怕杀生。再说了这一路逃亡还不知道要走多少路,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在死之前,做个饱死鬼也心满意足了。”
他虽然嬉笑着说出这番话,但是月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凄凉意味,也不忍再过于苛责他了。
周边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已经明显可以感到他们周围的风都是热的了。月然面色不由一变,伸出手试了试风向。
拓跋浩则席地而坐,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剥着那几只动物的皮毛。月然白了他一眼,他好似头上长眼一样就感到了,却不抬头,只说道:“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人和动物是跑不过这大火的,我们还是趁着火势还在几里之外,先饱餐一顿吧?”
“你就想着吃!”月然气愤地要命,这种情形下,他还有心情吃得下去?
见他低头不语,又忍不住问他:“你就预备着生吃了?”
拓跋浩听了她傻傻的问话,不由开心地笑了,站起身来在她的头顶上慢慢地摩挲着,笑道:“你真是个傻丫头,就算是死也要美美地吃上一顿,这生吃的滋味可不好呢,你以为我还是茹毛饮血的古人啊?”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在月然面前得意地一晃,“瞧瞧,这是什么?他们能大火烧死我们,我们为何不能大火烤熟这些东西啊?”
月然脑子里本来就想着事儿,总觉得这大火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一件不可逃避的坏事儿,大火烧起来了,那些追来的人肯定不会趟着大火进来搜捕他们的,在那些人心里,他们必定以为这大火很快就把他们给烧成了灰了,不必再费力气到处搜寻。
而在草原人眼里,这大火只要一烧起来,若是老天爷不下雨,就会烧个没完没了。这几天草原上的风又不小,风助火势,这草原将要被夷为一片平地了。
可月然却以为这不是他们的死期到了,而是他们的希望能够延续下去了。望着前方漫漫无边的草原,一个主意就在她脑海里渐渐地形成了。
见拓跋浩晃亮了火折子,她劈手就夺过来,对着地上的草就点去。吓得拓跋浩忙一把拉过她,跳脚就在地上踩来踩去,一边还恨恨地说道:“你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就算是要死,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月然被他那一副狼狈相给逗乐了,见他一脸的无奈和担忧,她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听我说,我这不是自找死路,而是在找一条活着出去的法子。”
“什么?大火很快就要烧过来了,我们还能死里逃生吗?”拓跋浩双手扳着月然的肩头,半信半疑,这小丫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啊?
月然来不及和他细说,只是重新把那火折子拿过来,蹲下身子去点那火。拓跋浩站在她身后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慢慢地,他好似明白了什么,像是怕惊扰了月然一样,他用几乎是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风是朝前刮的,你是不是想把前面烧开一块空地,那样,等大火烧来的时候,我们就……”
“就是这样。”这个古人还蛮聪明的嘛,不过现在不是解释说清楚的时候,而是怎么着快速地把前面一片草丛点燃,趁着风向还没变的时候,能快点儿烧出一块空地来。只是这古代的火折子月然用起来可真是非力,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着。
拓跋浩见她焦急的样子,也蹲在她的身旁,要过火折子,轻轻一晃,就点亮了。他得意地朝月然看了一眼,笑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笨,连个火折子都不会使!”
气得月然伸拳捣了他一下子,这个人在宫里每天都是一本正经的,很少见他话多,没想到一路逃来,他真是废话连篇,要不是在这么个危险的地儿,她真想再给他下一次毒,让他知道他月然姑奶奶的厉害!
拓跋浩则轻快地大笑,手里动作不停,沿着草地一直点去,直到火苗烧起来。这枯燥的草原上,极容易生火。很快,大火就蔓延开来,平地里蹿出了一股浓烟,呛得他们咳嗽不止,好在离这大火还远一些,不至于喘不动气儿。
拓跋浩见大火烧起来,忙活着把剥好了皮毛的野物往火里扔去,一边拍着手笑道:“要不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我们也会像它们这个样子。”
望着火光里被烧得冒油的野物,月然无奈地苦笑:这家伙,可真是会比方啊。
回身望了望很快就要烧过来的大火,月然忍着一股股浓烟,仔细地观察着那火势,两下里比较着,心里有了底儿,等到大火烧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有躲避的地方了。
前面很快烧出了一块空地儿,性急的月然就要跨过去,她实在是受不得身后那股焦热的感觉了,天知道,她这辈子有多么怕火!想当初她醒来的时候,可是差点儿被大火给烧了啊,那种火苗舔舐着小腿的感觉,至今想来犹自战栗不安。
可拓跋浩却一把拉住了她,看着焦虑地脸色苍白的月然,摇头道:“先别急,这刚烧出来的草地焦灼地站不住脚,等一会子冷一冷我们再过去。”
为了不让穿着鹿皮靴子的鞋底给烤糊了,月然只好极力忍耐着,反正,他们至少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了,比起后边的大火,这点子忍耐又算得了什么!
火势夹杂着野草被烧的时候发出来的哔哔啵啵的声音,几乎是呼啸而来,灼人的温度一下子像海浪一样扑过来,让他们立刻有身在水深火热中的感觉。
眼看着大火就要扑身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拓跋浩一把就抓住月然的手腕,大步跳到了烧过的草地上,他一把推倒了月然,自己则附身趴在了月然的身上。
大火就像是一阵狂风一样,忽地一下就往前窜了窜,毕竟前头没有可燃的东西,那火势虽然威猛,却慢慢地没有了先前的势头,稍等了片刻,就向四周蔓延开去。
温度虽然还是那么灼人,可危险毕竟已经过去了,拓跋浩这才放心地起身,一把拉起了月然。
这一拉不要紧,可真把他吓了一跳,旋即他又笑得前仰后哈,手指着月然说不出话来。
月然冷不防被他一把推倒地上,糊里糊涂地又被他压在身子底下,那片烧焦过的草地虽然已经有一些时候了,可依然滚烫的要命,让她一双小手吃尽了苦头,幸亏身上有厚厚的衣服隔着,不然,可就烫死了。
她的脸几乎是贴在地面上了,本来就柔嫩的皮肤,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烫土,烫得她直龇牙咧嘴,可奈何身上的拓跋浩死沉死沉的,让她挣扎不起来。
后来好不容易大火过去,拓跋浩拉她起来,她已然是满肚子的火气,拓跋浩这时候还指着她大笑,真是拿着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离死不远了。
月然本不是那种性子柔顺的小女人,见拓跋浩笑得开怀,她哪里受得了,手在地上一抹,就张牙舞爪地朝拓跋浩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