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儿看得入神，猛不防听到皇帝不悦的哼声。
“婕妤妹妹莫不是看中了这些蒙古儿郎？”司徒贵妃用宫扇掩着唇，笑容满面的样子，仿佛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秦可儿猛然醒觉，却并不慌乱，脸色平静地说：“妹妹并非是看人，而是看舞。”
“哦？”皇帝轻描淡写地问，“可儿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这个舞，倒跟可儿耍的差不多”秦可儿小声嘀咕着，声量只有身边的皇帝能够听见。
“嗯…得了闲儿，可儿也来耍一趟给朕瞧瞧如何？”皇帝忍俊不禁。
“好啊，皇上要是想看，可儿自然要使尽浑身的解数。”秦可儿莞尔。
“好。”皇帝言简意赅地答了一个字，又转头看向仲山汗们的表演。
“堂堂一个大汗，虽然比不得我们天罡王朝的皇帝王爷们尊贵，好歹也是个主子，怎么跟这个侍卫们一同跳舞娱人？”李淑妃和司徒贵妃坐在皇帝的另一边，因中间隔着司徒贵妃，声音便略略大了些。
忽然感觉两道不太友好的目光射了过来，对准的当然是出言不逊的李淑妃。
秦可儿早就看到雅玛正坐在她父亲的一席，一双眼睛只在皇四子和皇五子之间转来转去，有时候看向仲山汗，便露出了渴慕的神色。
原来这小丫头看上了仲山汗。
她的眼光倒还真是不错，至少这仲山汗长得人模人样，虽然眉毛浓了些，眼睛大了些，但粗眉大眼，正是男子气的标志。
草原上的女孩，大概就是喜欢这种孔武有力的男人吧？
难怪听到李淑妃对仲山汗的批评大感不爽，原来是因为贬低了她的心上人。
秦可儿暗暗好笑，依她的观察，这位蒙古大汗的金枝玉叶，可不是肯忍气吞生的主儿。而她，很乐意看到李淑妃吃个哑巴亏，就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有些什么手段。
果然，雅玛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捧起了一杯酒，双手围拢，显出十分恭敬的模样，走到了李淑妃的面前。
“这位娘娘…啊，对不住，据我所知，中原的皇帝有很多娘娘，看你年纪挺大，大概不大得宠，我就更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不过，你看起来还算漂亮，我敬你一保”
李淑妃脸色微僵，这算什么话？
看起来漂亮？难道她实际上不漂亮吗？如果她只是一个娇憨的小女孩，也许李淑妃可以当成是一种赞美。可是她的眼睛里，分明闪耀着火焰。
况且，她敬酒先敬自己，跳过了司徒贵妃，还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呢！
“公主说笑了，司徒姐姐就是少见的美人。若是要敬酒，公主该先敬皇上，再敬司徒姐姐。我们中原人讲究礼仪，先尊后卑。”
“是么？可是，我刚才听到你这位娘娘批评我们蒙古人的习俗，我还以为你这位娘娘的地位是最高的呢！”雅玛笑吟吟地说着，“按照我们蒙古人的传统，对于瞧不起我们的人，只有一种解决的方法。”
李淑妃暗暗懊恼自己为了表示妇德不亏，对仲山汗大加批驳，竟惹恼了这个难缠的小丫头！
“什么方法？”她看着周围没有人为自己解围，司徒贵妃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得勉强反问。
雅玛一脸的笑容，看起来稚气的一团，可是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逝，却再没有人把她当作小孩子。两片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决斗！”
李淑妃吓得脸色发白：“我们没有这个规矩。”
她转脸向皇帝求救，可是皇帝却一脸笑吟吟地看着小公主，丝毫没有表示出解围的意思。
“难道中原人不讲究礼仪吗？随便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批评客人友好的表示，就是礼仪之邦一位娘娘的表现？要知道，你可不光是代表了自己，代表的是中原的皇帝，谁让你是中原皇帝的女人呢？”
雅玛显然不准备放过李淑妃，一张小脸生气勃勃，大眼睛明亮夺目。
这时候，鼓声乍止，大汉们的舞蹈都收住了脚。
雅玛拼命地鼓掌：“这才是我们草原健儿！”
秦可儿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却不敢插话，免得引起李淑妃的嫉恨。
“多谢仲山汗的舞蹈，可惜朕年轻了一些，不能和仲山汗共舞。”皇帝嘉许的神态，让雅玛的脸色松了下来，对着李淑妃更不屑的睨了一眼。
“皇上，你的这位娘娘污辱了我们整个蒙古族！”雅玛说没说完，就被鄂伦汗走上来握住了她的胳膊。
“雅玛，不得无礼，这是天可汗的妃子！”
“天可汗的妃子便可以污辱我蒙古部族吗？”雅玛昂着头，像一只小公鸡似的不肯服输。
仲山没有听到李淑妃的话，把目光从皇帝的脸上，一直转到秦可儿的脸上。
秦可儿看他目光里的询问，不敢说话，只能用眼色示意，朝雅玛看去。
雅玛像一个女战士一样，扬着声音，把李淑妃的话重复了一遍。
仲山笑着走过来，像对待妹妹似的拍了拍她的肩：“雅玛，这是中原人的习惯，他们一向高高在上，不与战士们平起平坐，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
一旁的李淑妃听得更是一张脸，几乎胀得血红。
“既然中原的皇帝请我们来赴宴，就要尊重我们的习俗和文化。”雅玛双眼焕彩，看向仲山汗，“我不能容许自己的种族被中原人看不起，所以我已经向这位娘娘提出了决斗。”
第48章 舞枪弄棒
皇帝接收到李淑妃的眼神，沉吟了一下才笑着说：“雅玛从小生长在草原上，朕的这位淑妃却连骑术都不通。这个决斗，不用比，她已经输了。来人，宣旨：淑妃李氏，言语无状，在宴会上辱及蒙古汗国，即削去淑妃册封。”
李淑妃脸色惨白，看着皇帝收起笑容，一脸的严肃，只能含泪领旨。
雅玛得意地“哼”了一声：“连决斗都不敢，还大言不馋地辱及我蒙古族人。”
李淑妃怨恨地瞪向她，可是雅玛却朝她做了一个鬼脸，把秦可儿逗得几乎笑出声来。
这女孩，憎恶分明，实在可爱得很。
“朕的婕妤，也会耍刀弄枪。可儿，不如给仲山汗和鄂伦汗助助兴？”皇帝转向秦可儿，虽然用的是问句，可是目光里的坚定，却让秦可儿根本无法拒绝。
“是。”尽管知道这样当众的表演，日后又成了司徒贵妃和李淑妃的笑话，这时候却也推脱不得。
她走向仲山汗，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请大汗借刀一用。”
仲山汗很爽快地解下了佩刀递给她：“好。”
秦可儿走到座位下面开阔的地方，双手抱拳，把刀握在掌心，深吸一口长气，才开始舞了起来。
她穿着宫装，远不如当年街头卖艺时候灵活。可是宽袍广袖，却自有一种行云流水的飘逸之感，看得仲山汗和雅玛都眉飞色舞。
“呀，原来姐姐舞这样好的刀，且看雅玛舞鞭助兴。”
雅玛抽出了腰间的软鞭，立时虎虎有声。
秦可儿暗叫惭愧，自己舞的那叫花架子，真用来打架，恐怕连个大汉也对付不来。雅玛的舞鞭，却是真功夫，每一下都带着呼啸。
皇帝大声赞叹：“鄂伦，雅玛公主果然不愧为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只不知道哪家儿郎有这样的福气，得娶这样一朵鲜花。”
“爹爹答应过我的，日后的夫婿要我自己看得中才行。”雅玛虽然有两分羞涩，但很快就打断了两位决策者的“阴谋”。
鄂伦汗哈哈大笑：“天可汗，这回你还觉得我这女儿，是草原上的花么？”
皇帝也笑得很爽朗：“朕的婕妤说说看呢？”
秦可儿正容敛衽：“公主真情真性，何止是草原上最美丽的花？”
“姐姐，你真好！”雅玛跳过来，亲热地揽住了秦可儿的肩膀，“你不像她们一样，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草原上的姑娘，暗地里说我们没有廉耻。其实，我还看不惯这样的扭扭捏捏呢！”
这句话，秦可儿可不敢接。若是同意，无异于得罪了一票人。
好在雅玛不过自己说说，并不要求秦可儿回应。
这下，她连自己的席位也不回，就跟在秦可儿的席位边，和她共踞一席。两人年岁相差不大，最多差了半岁的样子，自然形状亲密。
秦可儿久在宫廷，对每句话说之前思量两三遍，早就憋得慌。遇到一个可以敞开心怀说笑的女伴，自然也亲热无限。
“你喜欢仲山汗！”秦可儿和她咬耳朵说悄悄话。
“啊…你看出来啦？”雅玛捂着脸吃吃地笑，“不过，我也喜欢你们的四皇子，仲山汗比我大了十岁，我爹爹不会同意的。而且，仲山汗只把我当小妹妹看待，我只当他哥哥一般。”
“哦，如果你选中了四皇子，我们的皇帝一定很高兴。”
“是啊，其实来之前，爹爹已经跟我说了，要我在皇三子、皇四子和皇五子之间挑一个。可是，看起来，我只能在皇四子和皇五子之间选择，三皇子并没有来呢。”
“你虽然喜欢仲山汗，但是不能嫁给他？”秦可儿看着少女羞涩的脸问。
“是啊，我们蒙古族要和你们中原世代交好，所以天可汗如果看中了我，那就只能留在你们中原了。不过，幸好中原还有你，要是人人都像那两个，我还不闷死吗？对了，难道你也是皇帝的妃子吗？”
秦可儿黯然点头。
“可是，你只比我大一点点啊！”
两个人叙了生辰，秦可儿果然只比雅玛大了半年不到。
“你们的皇帝，比你大了至少三十岁！”雅玛震惊地问，“你的爹爹怎么舍得把你嫁给他？”
秦可儿想到了秦老爹劝自己留下的话，心里刺痛，只能勉强笑道：“我家里穷，爹爹养不活我”
雅玛舞了舞自己的手：“要是你在草原就好啦！我一定要我哥哥娶你，将来成为我们部族的阏氏。”
秦可儿笑着摇头：“我现在已经很满足啦，吃得好，睡得好。”
“那你和皇帝…在一起，快乐吗？”
秦可儿出了一会儿神，才低低地说：“皇上，他对我很好。”
雅玛把头偎到她的肩上：“如果你哪一天觉得累了，就来找我吧。我们草原不像你们中原有那么多的规矩，和丈夫分开了还是可以嫁人的，没有人会嫌弃。”
“谢谢你的好意。”秦可儿感动地揽住她的肩。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把关凑在一起说话，连皇帝都笑着对鄂伦说：“瞧瞧你的掌上明珠，居然和朕的婕妤情同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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