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寻到她,便拐进来了。
两个人在雨中你看我,我看你。冉非泽忽然一叹,把手上蓑衣递过去。
苏小培穿上了,还是觉得冷。冉非泽看看她,然后转过身,蹲了下来。
苏小培看着他宽厚的背,心里一跳,然后小心地左右看看,没有人,她趴了上去。
“不会被人瞧见吧?”她嘀咕。
“雨大,姑娘穿成这样,是人是物都看不出,何况男女。”
什么叫是人是物都看不出,谁是东西啊?
苏小培不服气,但还是趴紧他,生怕掉下来。
冉非泽把伞递她手里,她接过了,一手攀他肩头,一手举着伞。他空出手来,握着她的腿弯处,将她往上掂了掂。
背稳了她,冉非泽走进了雨里。
“壮士,这里居然不挂门牌号。”
“在大城里迷路,姑娘定是第一人。”
“我没迷路,就是下雨了。”
“姑娘为何拐到那处?”
“啊?”苏小培觉得说不清自己的心思,而且她竟然会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沉默一会后只得道,“我迷路了。”
“姑娘的聪慧有时当真让人挂心。”真是操碎了心都防不了她不出状况啊。
“……”
两人再没说话,只有密集的雨点子打在油纸伞上咚咚的声响。
“壮士,雨声还挺好听的。”她忍不住想跟他说说话。
“嗯。”“壮士,你何时启程。”其实她知道,她就想再问问。
“明日,今日本是想向姑娘辞行的。”其实他知道她知道,他就是想亲口再与她说说。
“哦。”
又一阵沉默,之后轮到他忍不住开口:“在这呆了两月,太久了。”
“嗯。”
“并非我丢下姑娘。”
“壮士有正事要办,我明白。”
“姑娘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壮士放心。”
冉非泽忽然停了下来。苏小培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大雨连天,什么都没发生啊,为何停下?
“姑娘。”
“嗯?”
“若……”
若什么?苏小培屏气等着。
等了许久……
“若姑娘的字不练好,我看到姑娘的信会想笑,姑娘定要好好练字啊。”
“……”苏小培咬牙:“壮士多虑了!”
冉非泽继续走,他是多虑了。这样不好,不好啊。〃
“信要寄到何处?”许久之后她小声问。
冉非泽的脚步停了停,忽而弯了嘴角,继续走。'
“姑娘放心,若有心,信总会到的。”
嗯,当然有心,苏小培的脑子里已经在想要怎么写信了。
冉非泽也很有心,苏小培被他送回家后才发现,原来他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临别礼物——一把匕首,一套带帽子的儒裳。
匕首当然是留给她防身用的,苏小培掂了掂,觉得有些重。
冉非泽看着她笨拙地摆弄动作,笑道:“确是不太合姑娘的掌,但眼下没条件,姑娘先就将着使。待我有机会,再给姑娘打把合用的。”
苏小培心头一暖,点头收下了。其实她完全没把握她能有用上这利器的一天,但冉非泽时时为她着想,她心里确是受用。
“平日出门,莫穿衙服了,虽有帽子,但那衣裳扎眼,与你没头发一般,总归是招人相议……”
“我有头发。”她抗议。
他却没理,接着说:“虽不是让你做贼似的躲躲藏藏,但也无必要太惹人关切。你孤身一人,能少招些麻烦,总是好的。”
“明白,明白。”她连连点头,之前他打算带她流浪的时候,也没这般担心这个。她回了寝屋换上儒裳戴好帽子,再回到小书房让他审看。
他还当真认真看,然后点头:“还是这般好,文气些,不显得那般怪了。”
是吗?她摸摸脑袋看看身上,可惜没有全身镜,她自己看不到。
“以后就这般打扮吧,我先前不知道好不好,没让铺子多做。你到时依着样子多做两套。往后会越来越热,可莫贪凉,帽子一定要戴好。”
“好。”她一口答应,又摸摸那帽子,软软的,其实戴着不难受。她短发有这么可怕吗?其实看习惯了也好吧,以为她是姑子就以为吧,她现在都无所谓了。
“你的发,都没长过。”他忽然低声说,盯着她看。
苏小培一愣,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睛。
45、第 45 章。。。
在这世界三个月了;头发竟然没长长吗?苏小培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注意过这个事。
她瞪圆眼睛的表情让冉非泽微微笑:“我也曾想过你是否是山里头的妖精幻化而来;不然怎地与常人这般不同。不过后一想,若是妖精;那也该幻化得年轻貌美些;如此落魄狼狈,定不是了。”
“喂。”她瞪眼,骂她不是人就算了;还要这么顺带手贬一下她的年纪相貌算怎么回事?她其实长得挺漂亮好不好,起码在现代不少人夸的;她也有这自信,嫌她长得不好是这里的审美观太怪。
他哈哈笑:“姑娘又叫唤了。”
“我不是妖怪。”她根本完全不可能打算去纠正他那妖怪一定能幻化得年轻貌美的错误观念;想想牛魔王猪八戒什么的……她抬了抬下巴;说重点:“我不是妖怪。”
冉非泽又笑,她也不是常人便是了。只是他完全不怕不排斥,这般挺怪的是吧,可他不在乎,他只想保护她。
“姑娘可记住了?”
“啥?”
“帽子。”
“记住了,记住了。我一定天天戴帽。”
“姑娘也莫与人道这身衣裳是我送的。”
“知道,知道,我孤身女子,不能惹人非议,招来事端。我知道。”苏小培重重点头,这个道理他说过无数次了。
“嗯,记住了便好。”
“壮士放心。”苏小培嘻嘻笑,却觉得心里沉沉的。
冉非泽看她半天,忽问:“姑娘找到人后,是如何打算?”
苏小培张张嘴,还是说了,只是那“回家”两个字说得轻,她觉得定是离别的伤感闹的。
冉非泽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最后他道:“姑娘在这城里有何事,就找老六,我已与他交代好了。”
这个苏小培知道,白玉郎这位“亲弟弟”现在是天天盯着她。而且这话很好回应,她点点头。
“姑娘这的文房四宝何处?”
苏小培去给他拿了出来。“作甚?”
“我一路行走,必会再经过些寺院,姑娘的信可再予我一些,我帮姑娘寻一寻。官府的路子,市井中找人那是无碍,但人若是寄身寺院等僻处,却也是不好寻的。”
苏小培恍然,这说的有道理,想得真周到。
她坐下来,把她的信又写了好几封,折好了交给冉非泽。冉非泽接下了,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明日一早便出发了。”
“嗯。”苏小培点头,她觉得她该说些感谢的话,若不是遇到他,她真不知会怎么样。她应该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谢意,可她竟然觉得词穷。
最后她说:“我今日出去,本想给壮士备些礼的,可是……”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买上,还劳烦他冒雨把她捡回来。
“无妨。”他听得这话笑了,“姑娘的心意,我收到了。”
苏小培跟着他笑,不知怎地觉得被他说得有些脸红。
第二天一早,冉非泽走了。
苏小培去送的他。她又买了酒和烧鸡,让他路上吃。冉非泽谢过,将东西放到马车上,放在他的超大包袱旁边,然后他冲着她笑笑,转身拉上马,就这样慢慢离开。
白玉郎高声喊着:“冉叔一路保重。”
苏小培看着冉非泽的背影,忽觉喉间哽咽,鼻子发酸。冉非泽忽然回头看她一眼,她触到他的目光,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冉非泽停下了,看着她。
“大,大姐。”白玉郎觉得很丢脸。
“壮士一路保重。”苏小培抹掉眼泪,冲冉非泽挥手。
冉非泽点点头,朗声应道:“姑娘也保重。”
两个人对视片刻,冉非泽终于转身,这次他翻身上马,快速走了。
他走远了,苏小培装不下去,干脆放开了哗哗地流泪,白玉郎吓得左右看看,低声嚷:“大姐莫要如此吧。”哭成这样,他站在旁边确是觉得太丢人。
同样都是说“莫要如此”,为什么白玉郎说得就让人觉得这般招人烦呢?苏小培不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居处去了。
关上了门,放声大哭。
过了一会,白玉郎过来敲门,在门外喊:“大姐,有你的信。”
苏小培一愣,怎会有她的信?她抹了泪红着眼眶打开门,不想让白玉郎看见她的狼狈,她只露了半张脸。白玉郎也不看她,只探手递进来一封信,小小声:“冉叔给你的。”
冉非泽?
苏小培惊讶,白玉郎撇着脸,显得很不赞同,“冉叔放我这的,说若是大姐落泪,就给大姐看这封。”
这封?
“还有别的?”
“嗯。”白玉郎点头。
“还有别的什么?”
“若是大姐言行不得体,就是另一封。若是大姐惹祸了,还有一封……”
“都拿来。”苏小培打断他,直接开口要全部的。
结果白玉郎不依。小伙子撇眉头,一封一封递过来:“大姐哭哭啼啼,给大姐这封。大姐问要男子信物,私相授受当是不该,给大姐这封。其余的不能给。”
私相授受当是不该?
苏小培也撇眉头:“那是壮士写的信,不该的话你跟壮士说去。”
“冉叔行走江湖,不拘小节。”白玉郎脸皱得跟什么似的,他也很不赞同冉叔这般好吗?教训不了叔,还教训不了大姐吗?“大姐却是不一样,妇道人家自当检点讲究些。”
苏小培一把夺过两封信,懒得跟他辩。
小兄弟,你双重标准,三观相当有问题。
苏小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