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教导,但到帝都来之后直到如今,已经四年,外祖父的教导,宫中与二皇子一系惊心动魄的争斗,她都直接参与,所以她虽然相信了吴玉华那语焉不详的吴家可能有麻烦,但她至少明白,仅仅因为太子妃的不喜欢她,是不可能把吴家连根拔起的。
而如果到了真要抄家砍头的地步,杀了太子妃,也无济于事。
妹妹的这个计划,反而会真的把吴家拖到绝路上去,不过,吴月华把这个计划理解为病急乱投医:“你这样真的不行,太冒险了,也没有这样的必要,还是照先前说的那样要紧。”
以吴玉华对她的深刻了解,知道自己这个计划,大约在她眼里确实行不通,单靠说服是没有用的了,吴玉华便道:“好,我听姐姐的。这样的大事,姐姐定然是比我明白的。”
吴月华松口气,吴玉华又过去打开妆奁照照镜子:“我这样走出去,别人只怕要疑心罢。”
吴月华不疑有他,便道:“倒也是,你赶紧笼笼头发,把脸擦一擦。”
吴玉华对着镜子擦脸,见吴月华转身去开了窗,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片刻后,吴玉华走出玉和园,一脸紧张的对引她出宫的宫女说:“这位姐姐,我有要紧事要见太子妃娘娘面呈。”
、第116章 告密
116
周宝璐听到了吴玉华的请见,轻轻笑起来;随手把手里的一张毛边洒金笺叠好;压在炕桌上的一个盘子底下,吩咐道:“立刻悄悄儿的去请吴侧妃过来;从后头门进来;就坐在这里;樱桃你守着她;不管听见什么;不许出一声儿。”
樱桃应是;不敢耽误;就过去玉和园了。
玉和园离周宝璐起居的正殿甘德宫,不过隔一个园子,须走两条走廊,并不远,周宝璐估算了一下脚程,又喝了半盏茶,才起身出了这厢房,到外头的小厅坐下,说:“带她进来。”
吴玉华低着头走进来,一言不发,跪下磕头,把头挨在冰凉的地砖上,就没有抬起来,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周宝璐却似乎一无所觉,只是笑道:“你母亲已经出宫了,我也打发了丫鬟直接带你出去,你还进来做什么?”
吴玉华又停顿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泪痕,一脸的悲痛欲绝:“娘娘,臣女……臣女……”
她似乎哽咽的说不下去,又似乎是看着站了满屋伺候的宫女说不下去,周宝璐非常从善如流的打发伺候的人:“你们都下去。”
“好了,你可以说了。”周宝璐一脸很有兴致的对她说。
“娘娘,臣女先前去与姐姐说话,见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东西,臣女吓的了不得,再三劝了姐姐,可是姐姐却不肯听,臣女……臣女思前想后,如此大事,实在不敢任姐姐如此倒行逆施,只得请见娘娘,只望娘娘听了,怜臣女一片为姐之心,饶我姐姐性命吧。”
吴玉华哭着说完,只是磕头。
周宝璐笑了笑,倒是轻松的说:“瞧你说的,能有什么要紧事,就扯到这些话来,死呀活的,你只管说罢。”
吴玉华道:“求娘娘开恩,恕了臣女姐姐的性命,臣女才敢说。”
“好,我答应你,你只管说吧。”周宝璐依然笑嘻嘻的。
好蠢货,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我要是吴月华,你早死了十回了!吴玉华在心中想,只恨自己命薄,没投到她那样的好胎。
吴玉华忙磕头道:“谢娘娘宽厚,臣女先前在姐姐的妆奁里,看见了……看见了……”
她似乎说不下去,怔了一下,才一咬牙说了出来:“一个缎子做的小人儿,样子与我们江南道观或是庵子里用来做法的草人儿相似,在帝都看起来,或许只是像个玩偶,只是,臣女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便再三规劝姐姐,只是……如今姐姐与在家里竟不一样了,一句也不听臣女劝诫,只叫我别管,臣女……臣女想着,姐姐是在太子爷和娘娘身边伺候的人,拿着这种东西可还了得!便想着,趁此事还没作实,禀了娘娘,如今也就娘娘能止了她,也免得酿成滔天之祸,也……也算是救了她的命吧!”
说着就呜呜的哭,又磕头,把地砖磕的砰砰响,周宝璐默默的数着,磕到第六个的时候,她才长叹一口气,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怪道你这样紧张,你是个好的!她有你这样的妹妹,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周宝璐温柔的说:“你且起来,坐着说话吧。”
待吴玉华抽抽噎噎的爬了起来,在小凳子上坐下了,周宝璐见她额头青肿,暗叹她还真是舍得出力呢!问她:“我没想到你竟会知道来见我,只是,你这也算大义灭亲了,你就不怕你姐姐记恨你?如今她是皇上亲自赐的侧妃,又得太子爷宠爱,就连我都让她三分,要对付你可是轻而易举的。”
这话真是问道了吴玉华心坎里去了,她觉得这太子妃真不是个聪明人啊,她每句话每个反应都在自己的预料当中,根本还用不着自己想办法引她的话,吴玉华忙道:“臣女也知道姐姐肯定会生气,可是……可是臣女思前想后,还是不得不说,若是姐姐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如此不忠不孝不贤,可如何了得?别说姐姐被发现了,会是个什么下场,就是没发现,万一……害了人,那也是损了姐姐的福气啊。”
然后,吴玉华抬头看周宝璐,诚恳的说:“臣女自幼得母亲教导,除了贞静孝敬,更知道忠君这两个字的要紧,圣上赐姐姐做了太子爷的侧妃,那是我们家的福气体面,姐姐自该恪守臣节,恭敬侍上,如今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叫人难过。若说姐姐记恨,我做妹妹的,被姐姐教导也是应该的,便是粉身碎骨也罢了,且如今还有娘娘给我做主,臣女想着,娘娘是个宽厚的,定然知道臣女的委屈。”
周宝璐莞尔,听吴玉华说话就知道她受的是什么教导,说到官面话的时候,实在颇有点不伦不类,可说到后来,就很顺了,果然是学业有专精呢!
周宝璐点点头:“你说的很是,只是如今这件事若是查实了,这厌胜巫蛊的罪名,可不是那么易与的,就是你们家,也难免受牵连,那是抄家砍头的罪名。我越发说明白了吧,就是你自个儿,今后也难了。”
戏骨来了!
吴玉华大感振奋,太子妃娘娘每一句话都踩在她的节奏上,与她说话真是太舒服了,丝毫没有隔阂和凝滞之感,不像和姐姐说话,有时候她醒不过神来,配合不好,叫人着急。
吴玉华简直对周宝璐大起了知己之感,不由的想着,可惜我命不好,没得投身在母亲肚子里,不然也说不准我才是今日的吴侧妃,不说别的,就是伺候着这位太子妃娘娘,也是福气啊。
吴玉华叹气道:“娘娘说的是,臣女虽不懂事,也知道这不是那么易与的,只是臣女想着,一则,姐姐那里还只是个小人儿,什么也没写,说是玩偶也说得过去。二则,臣女虽不敢居功,但一片忠君爱君之心,娘娘定然是看得到的,就是太子爷,也是知道我们吴家的忠诚。三则,娘娘大婚不满一月,正是要紧时候。”
她又回头看了看殿里无人,才说:“以臣女的这点儿小见识,娘娘如今正是名声要紧的时候,就是太子爷,也是宁愿后宫和睦贤淑的,若是真闹出这样的事来,外头人不明就里,或许有些不明白的糊涂人,不知道娘娘的苦衷,一味以为是娘娘不肯容人呢?且这样的阴私事,叫圣上知道了,不说是我姐姐糊涂,只说太子爷不能辖制后宫,反倒坏了太子爷的大事呢?太子爷和娘娘是什么人?是天下第一等尊贵要紧的,且不论我姐姐,就是我们吴家,便是倾了家,也不值得太子爷和娘娘落这样的名声呀。”
真是好口才好谋划,不过还真是说对了,周宝璐点头赞叹,她刚刚摆平了说她专宠跋扈的流言,要是真的又来个侧妃厌胜巫蛊的案子,就是把吴家抄家杀头,周宝璐的名声也确实难了,而且太子爷后宫来个巫蛊案,不仅是吴家,更牵扯堂堂阁老,圣上又会何等疑心?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就是吴月华真的魇了她,她还得捏了鼻子认了,把她暗中处理掉。
就如同圣上处理端妃、庆嫔那样。
甚至还得关一阵子再处理,或者处理了密不发丧之类。
总之是不能用这个罪名来处理吴家,所以吴玉华就不会受明面上的牵连。她如今是算清楚了,才敢来做这样的事。
看似无稽,实则是行险,博一搏大的!
从头到尾都很赞,只是有一点,她错了,就这一点错,便错的厉害,错的离谱,错的她整个计划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没有接触过上位者,全靠想当然,所以,吴玉华根本不知道上位者的心理,他们的身边不乏有功的人,也不乏聪明的人,天下人都为他们所用,要什么人不能有?他们最怕的恰恰是吴玉华这样的人,聪明又胆大,不会有任何忠诚,为了个人的小利益,随时可能要弄死你。
吴玉华想出卖亲姐在太子妃跟前获得功劳,希望太子妃的赏功,能给她一个前程,这一条先就叫人不敢取她了。
当然,周宝璐只是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你说的很对,我就是不看你的份上,也只好低调处理了,幸而有你发现,此事还没酿成大祸,只是,你如此大功,我却不好明面儿上赏你,倒是委屈你了。”
吴玉华激动的心中砰砰的跳,嘴里却说:“臣女不敢受赏,臣女为着忠君,已经对不住姐姐了,心中十分难过,只求娘娘从轻处置姐姐,就是看臣女的孝心了。”
“嗯,很好。”周宝璐点头赞道:“又聪明又懂事,怪道前儿大公主也喜欢你呢。说起来,前儿你被你们家亲戚连累,倒被人说了两句,我也挺替你不平的,只是不好说。如今我想想,这样好的孩子,倒别便宜了外人呀。你且说说,若是作配宗室,愿意不愿意呢?”
吴玉华简直觉得周宝璐是她的知己,太知情识趣了,每句话都恰恰说在她心坎上,甚至都不需要她费力引导,比自己姐姐真是强太多了!
怪道人家能做太子妃呢,这么善解人意!聪明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吴玉华甚至觉得,她要是进宫来与她做姐妹,其实也蛮不错的。
不过,想想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