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亲疏区别的简直自然的理直气壮。
不过在场的众人绝大多数都不觉得惊讶,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帝国最高贵的人家的夫人,对武安侯府那点子事没有不清楚的,自然知道武安侯世子的夫人,一手带大了太子妃娘娘。
而那位所谓的外祖母,则向来都没脸没皮,而且,她自己还当自己很有脸面似的。
周宝璐拉着曾氏问长问短,曾氏轻轻笑道:“如今你做了太子妃了,原该稳重些,这会子又这样多人,叫人瞧着不像,还不快坐回去。”
周宝璐笑道:“就是太子妃,也是要认舅母的,我与舅母说说话儿,人家只说我念旧孝顺,除了还能说什么呢。到底是我亲舅母,亲近也是应该的。唉,我说,安哥儿就要十五了,舅母是不是在看女孩儿,挑儿媳妇了?看上了谁家姑娘,舅母告诉我。”
“还早呢!”曾氏道:“且最近也没那空儿,你外祖父上个月来就有些不好,因着又是你大婚,怕不吉利,也没跟你说,这个月越发不好了,两三个大夫在家里守着用药呢。”
“怎么回事?”周宝璐忙问:“是时节不好么?大婚前我去给外祖父请安那次,见外祖父还挺好的,精神也不错,这是怎么的?”
曾氏道:“你外祖父身子本就算不得好,这几年越发有些症候了,只是胸闷气短,又常觉得出气不好,最近说是胸闷的头疼,前儿胡太医说,不若请了侯爷去锦山别院清清静静的住一阵子,没有俗事烦心,说不定就好了。只是你外祖父不想动弹,你舅舅劝了两三回,总算应了,预备月底就去。”
周宝璐点头:“既这样,明儿我打发人去瞧瞧外祖父,送些东西去。”
两人说了半日话,这厅里来的人越发多了,过一会儿,静和大长公主也带着陈氏、梁氏来了,周宝璐忙过去也拉着说话儿,越发热闹起来。
梁氏笑道:“娘娘真是越发端贵了,瞧这通身的气派,我才进门儿那一眼还不敢认呢。”
话音刚落,杨夫人走过来,笑道:“娘娘,老身求娘娘一件事儿。”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古怪,周宝璐知道这个外祖母常常像是有些癔症似的,着三不着两,偏又打不得吹不得,不能叫她说出什么话来叫人笑话。丢的还不是陈家的脸。
此时见在场的贵人们都还没注意到,忙笑道:“外祖母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只是今儿是靖王爷的好日子,便是有事,也不急在这会儿,明儿闲了,外祖母打发人来吩咐我就是了。”
曾氏是注意着这边的,此时也忙走过去,笑道:“是啊,这会子都在忙,夫人先坐着,待娘娘闲了再说一样的,自己的外孙女,什么时候不能说呢。”
就要扶着她坐回去。
杨夫人却是一把挣脱了她,冷笑道:“什么时候才能说?这外孙女如今可不是寻常的外孙女了,我想见也见不到,不趁这会子好容易见一面,求娘娘的恩典,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呢!”
这声音大起来,就整个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这是靖王府的后宅正房正厅,今后王妃的起居之地,虽说王府规制高贵,正厅阔大,可谁家夫人身边没几个伺候丫鬟呢,这里坐了十几位帝国品阶最高的夫人之后,就显得人不少了,余下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偏厅次间或者外头和后头的小厅廊下之类。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不会高声说笑的主儿,杨夫人只是声音略高,就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人人都停了说话,目光自然的看了过去。
厅里鸦雀无声起来。
周宝璐见来者不善,只是给身边伺候的朱棠递了个眼色,自己离了祖母和母亲,转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整个厅众人都不言不动,只是都看着她,她款款的走上去,动作有点慢,举动中镇静柔和,端凝大气,举手投足只见大家风度。
她坐在了最上首,那已经是太子妃的身份了,周宝璐淡淡的说:“外祖母请说。”
、第119章 钓鱼
119
杨夫人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了,但是在心中默念了一下那一日听到的话:这样的场合;你是她的外祖母;她敢当着这么多贵妇人的面儿给你没脸?她再尊贵;又敢不要孝道了?别的人不敢说;这里这样多公主、王妃、大部分都是她的长辈;她能管住谁?到时候外头说起来,太子妃不孝敬外祖母,她当得起吗?她敢不应,你就跪下来磕头,瞧她受不受得住。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腰杆又硬起来;跟着走到主位跟前;低声道:“娘娘,你七姨母七姨父如今还在外头当着差,也是好几年了,离着京城这样远,老身日日想念不已,又是担忧,还求娘娘看在老身的脸面上下诏,把你姨母姨父召回来吧,一家子也就团圆了。”
因厅里安静,隔的近的几位公主王妃便听的清清楚楚,燕王妃因是长住福建的,这些日子不过进帝都来暂住些时日,并不太清楚帝都的种种底细,此时已经面露惊讶之色,听说这位杨夫人是老寿宁侯的嫡长女,如今看来,怎么竟如山野村妇一般?
已经不止是毫无见识了,就是人情世故也这样差?
这些贵女跟前,来打秋风求事情的事也是常见的,可是一则人家求人也有求人的样子,不说卑躬屈膝,这语气总得和软些吧?
这位虽说是外孙女,可也不是亲外孙女,本来就差了一层,且人家如今是正正经经的太子妃,身份贵重再无人可比肩,你倒摆起外祖母的谱儿来了。
且还是当着人说这种不知轻重的话。
事涉朝廷官员调度,就算大家都知道,处在太子妃这个位子上,可以想想办法,皇上和太子也不好十分不给太子妃脸面,不是件稀奇事,可拿到明面上来说,太子妃就是违例的,后宫不可干预朝廷,这是铁例,如今你口口声声你是做外祖母的,当着人这样说,先不提人家本来想不想帮你,这个样子,就是原本想帮的,也不敢帮了。
这简直是挖坑啊!
本来是人人都在装做不经意的听着她们那主位跟前的对话,这会子,有眼力价的人反倒自己觉得尴尬起来,如平宁长公主这样的人,还真不好意思看过去了,只是转头跟自己的嫡亲弟妹,诚王府的周王妃笑道:“你们家小柔嫁到南京去也有快两年了吧?真是个孝顺孩子,前儿是她家小叔上帝都来不是?还打发了去给我请安呢,知道我喜欢什么,每件东西都可我的心意,实在是个体贴孩子,你也真有福气。”
周王妃往哪边儿瞟了两眼,虽是想看,又不好意思真的看,嘴里只笑道:“她在娘家的时候就是您最疼她,如今出了阁,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平宁长公主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是以对自己弟弟妹妹家里的女孩儿都疼的什么似的,男孩儿反倒靠了后。
厅堂里就这样响起了小声的谈话声,当然也有人是咬着耳朵与燕王妃笑说:“您原不是长在帝都的,不知道这位也是有的,虽说是寿宁侯的嫡长女,可是母亲去的早,寿宁侯不肯续弦,一心一意宠着家里头那个妾,那女人还挑唆着寿宁侯把他们兄妹几个都送回老家祖宅里去的,跟着一个堂叔长大的,那寿宁侯本来也是个不知所谓的,能有什么好的教导?这后来还跟着亲戚长大,又是在老家不知道什么地方,见的都是些山野村妇,能懂得些什么?”
说到这里,那人回头瞧了瞧主位上太子妃那边儿,见太子妃依然一脸淡然,并无动怒,又回头捂着嘴轻笑道:“后来,到了十五六岁这一位才送回帝都来,现挑姑爷,谁家敢要呢?偏又是侯府的嫡长女,就算寿宁侯府差些儿,到底也是侯府呀,这宠妾大约也是故意整治她,略合适的人家,她就说是人家门第低了,委屈了小姐,只往高门里挑,这就耽误到了十九二十岁,越发的难了,后来她哥哥立起来了,才做主把她给了武安侯做了填房,不然您想想,武安侯年纪比她大十来岁,前头又有嫡子嫡女,若不是有这些缘由,怎么娶得了侯府的嫡长女做填房呢?”
燕王妃就会意的道:“我说呢,怪道没见过这样的做派,还吓我一跳,想着怎么太子妃看起来如此端贵有气派,怎么竟有个这样的外祖母呢!”
周宝璐对杨夫人说:“外祖母这话我竟听不懂,七姨父在外头做官,这是父皇的恩典,朝廷的诏令,我要怎么把七姨父召回来?”
杨夫人低声笑道:“娘娘如今是太子妃了,只需求的太子爷的钧令,那不就召回来了?”
周宝璐把声音放大了,正色道:“外祖母此言差矣,我虽是太子妃,也只是位属后宫,这朝廷官员任免的事,不是我能说话的,朝廷有律例,后宫不得干政,外祖母口口声声要我召回朝廷命官,这是要置我于何地!还请外祖母慎言!”
在场众人,尤其是隔的远些的那些,先前看见武安侯夫人与世子夫人的拉扯,就觉得会有好戏上演,只可惜周宝璐坐的远,而杨夫人又说的小声,委实听不见。不过却至少有一半的心神随时注意着那一边。
“那是你姨父!又不是别的什么官。”杨夫人也豁出去似的大声道:“你如今好了,照看一下亲戚,也不是什么难事,谁家没这种事呢?偏你就是丁是丁卯是卯,拿朝廷律法来压我,难道太子妃要调个把人回来,还是自己的亲姨父,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这世上除了王法,就没有天理人情了不成?你跟太子爷说是你亲姨父,照看一下,给个帝都的差事,难道太子爷就要治你的罪不成!要真这样子就要治你的罪,你只管请太子爷来治老身的罪,把老婆子抓去就是了!”
说着哭起来:“你姨母一辈子在帝都长大,在那种地方怎么过啊……水土也不服,总是病歪歪的,你就行行好,想个法子叫他们回来吧,我就剩这么一个亲闺女了啊……”
周宝璐依然淡淡的,慢吞吞的说:“外祖母若是吩咐家事,我做外孙女的说句话也罢了,这国家之事,朝廷命官的升迁调任,从来就没有我多说一句话的,外祖母想念姨母,也不难,我亲自写信去那边,请七姨母回娘家陪着外祖母也就是了,虽说于礼法不合,但为着孝敬,我便担了这无理的名声,也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