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姨娘应了,起身福了福,才退了出去。
这位姨娘真不愧是官家养出来的姑娘,想来当初主母也是精心培养过的。不管是当家主事,还是争宠固宠,辖制姨娘,甚至是子嗣之事,都一概很有章法,看她从做周继林外室到进门掌事、怀孕,每个阶段要做些什么都十分的有条不紊。
怀孕了不能承宠,也绝对不会留给王姨娘,甚至压根不给她见周继林的机会,另选年轻鲜嫩的服侍。
舅母借顾姨娘的手遥控芝兰院,但又不动其他,只保护陈氏和周宝璐的利益,连静和大长公主都只得默许。
所以,周宝璐才好心提醒顾姨娘,既然收拾了王姨娘,连她还不会说话的小儿子都抢了过来,那大儿子都七八岁了,若是养不熟,还得防着才好。
想来那是一个聪明人,肯定是明白的。
过一会子,小樱走进来对周宝璐说:“小姐,先前在宁德院人都散了,公主还把三夫人留下来说话。”
周宝璐也有点搞不清楚梁氏到底在做什么,若是要奉承庆妃,这点子小打小闹又有什么用呢?若是单只不忿自己,那自己往日里分例一向随老祖宗,从来都比府里的长辈还高,就是爹爹晋了世子,也还比不上自个儿呢,她要不忿,不是早该不忿了吗?
不过,老祖宗倒是发作的很快啊。
、第65章 黄公子重出湖
周宝璐都想得到梁氏和庆妃的关系;静和大长公主怎么会想不到;见人都要告退了;才说:“云哥儿媳妇你且站一站。”
待人都走完了,静和大长公主才说:“你嫁进周家也有六七年了,这家里是个什么情形;你没有不清楚的;如今且不说这家子对你是怎么样;就是不好,你也是周家的人了;这夫家跟娘家;你得清楚哪个要紧些。”
梁氏没想到静和大长公主为着她今儿这样小小的给周宝璐使个绊子就发作她,登时脸都涨红了;她身为帝都梁氏三房嫡女,聪明伶俐,为祖母钟爱,从小儿就没受过重话,就是嫁了进公主府,虽说公主做婆婆比别的婆婆更厉害些,但她左右逢源,又聪颖会看人脸色,大嫂寡居,二嫂软弱,她进门两年就掌家,自觉比妯娌都有体面些。
周宝璐虽然是府里的大姑娘,但常年不在府里住,除了偶尔不忿她如此得公主看重之外,其实也没什么恩怨,无非因着她不给三公主脸面,梁氏也就想给她下个绊子罢了。
此时梁氏忙道:“母亲,媳妇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着怕府里得衣服迟了,才叫人预备着待大姑娘回府了就送料子来,其实想的时候送去芝兰院待大姑娘挑了就是,哪里知道她们也实诚,就这么进来回了。”
静和大长公主淡淡的看她一眼:“你能明白是最好的,跟娘家亲近是好事,可两淮梁氏只不过和你们是同宗罢了,平日里走动来往无关紧要,但要紧时候,若是把自己当了那边的人,只记得自个儿姓梁,不记得姓周,我瞧着只怕得不了什么好处。”
话说的如此重,梁氏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静和大长公主这才叫她退下。
梁氏很有点难堪的往自己院子了去,只是越走步子越慢,脸上的红也不知不觉的退了下去,变得煞白。
她是一个聪明人,婆母这样不寻常的态度,终于叫她感觉到了味道不对。
身后的丫头琼心见她越走越慢,最后在一丛西府海棠边上停了下来,正要开口问,梁氏突然说:“你打发人在二门上问问,三老爷回来了没,我有话要跟三老爷说。”
周继云回家的晚,进门还没去宁德院就被梁氏打发人请了回院子,不免奇怪,进门笑道:“想我也等我喘口气,好歹我去给娘请个安,不然叫娘知道,又笑话咱们年轻夫妻了。”
却见梁氏神情严肃,并不接口,便坐下来,问:“怎么了?”
梁氏对琼心使了个眼色,她早会意的领了丫鬟们出去了。
周继云见这阵仗,还以为自己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呢,却见梁氏亲手倒了茶递给他,说:“你给我透个底,咱们家大姑娘是不是有大前程了?”
周继云不妨她问这个,倒是一怔:“你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梁氏道:“房里没外人,丫头我都打发到外面去了,门口有琼心守着,你只管说就是,咱们家大姑娘是不是要与大殿下有点什么?”
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外头的事没有她多问一句的,但到底在一个家里,静和大长公主一些举动梁氏也是看在眼里,猜起来也不难。
周继云权衡了一下,到底是结发夫妻,情分也是好的,终于点点头。
梁氏眼睛有点发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怪道呢,我跟你说个事,你想想怎么着才好。”
周继云见她语气慎重,也就坐直了身子等她说。
梁氏想了想:“今儿我那个嫁到田家的三堂姐来看我,你大约还记得她吧?她父亲与我父亲是嫡亲的堂兄弟,因都在帝都,平日里我们也常来往的,今儿她与我说了半日话,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大姑娘的事,我还以为她有什么哥儿要相看大姑娘,就跟她说了,大姑娘是母亲的心尖子,大姑娘的亲事,别的人都是说不上话的。”
梁氏有一点被人哄骗的不舒服,停了一停才道:“后来她才跟我说,原是在锦山的时候,大姑娘得罪了三公主,十分不给脸面,叫庆妃娘娘很是不悦,便想着要拿捏大姑娘一个错儿,就给了我一件首饰,说是逾制的,叫我送给大姑娘,鼓动着进宫的时候带,到时候,庆妃娘娘出面,治她一个逾制的罪名,三姐还跟我说,这首饰是宫中旧物,并不是如今的款式,外头人没见过,不是在宫中久了的,上了年纪的人,其实看不出逾制来,待庆妃娘娘出了气,也无非就是训斥大姑娘一番,挽回颜面罢了,并不会伤筋动骨,拿大姑娘怎么样,而且因咱们看不出逾制,又是送贵重首饰,无非是个好心办的无心之失罢了,并不会怎么样,但庆妃娘娘会记得咱们的好处。”
还没待她说完,周继云脸色已经冷的冰霜一样了:“东西呢?”
梁氏真被周继云的脸色吓到了,忙解释:“你当我什么人呢,我就算平日里心眼儿小些,爱吃点醋,也是知道轻重的,我嫁到周家,就是周家的人,大姑娘便是我的嫡亲侄女儿,自然比堂姐亲近,哪有帮着外人来拿捏大姑娘的道理,东西我自然没敢收,三姐走的时候,还一脸不高兴呢。”
周继云脸色总算略微缓和了点:“幸而你明白,我瞧着你那三姐不是什么好的,一味讨庆妃的好,她要讨好是她的事,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堂姐,就不顾你的死活?”
梁氏见他缓和了点,才低声把今儿晚饭前的事跟他说了,有急忙解释道:“我不过是想着三姐走了这么一趟,我又没应,也不大好,如今做一点半点儿来做做样子,在庆妃娘娘跟前也有个话说,不求娘娘记得咱们的好处,只要不记恨咱们,也就够了,没承想母亲就恼了,我才觉得不对劲,这哪里是小姑娘的口角脸面的小事,这里头必然还有点大事。我这才急着请你进来,问个清楚,若是有哪里不妥,早些补救才是。”
女人的直觉,还真不能小觑,周继云心中是有数的,公主府的态度,武安侯府的态度,大殿下的意思,甚至是皇上的意思,现在都多少有一点数了。
就连大殿下与璐儿私下里的联系,他也有所耳闻。
有人想要拿这事做文章了?
现在可是要紧关头!如今不少人都是猜测盘算,三位皇子催命一般的长大,如今年龄都不小了,这一两年赐婚势在必行,皇子成亲就要开衙建府,唯有太子依旧住在宫中,是以册立太子或许还比赐婚更早些。
最大的可能就是今年秋天了。
这个时候,自然各方力量都在蠢蠢欲动,兄弟间的较量一触即发。
这难道是庆妃已经狗急跳墙了,到处动手了吗?
梁氏虽说姓梁,可并不是一家的,平日里虽然也常奉承庆妃,可到底没有显出死心塌地的样子来,庆妃就急吼吼的来找她了?
还是这的确是一件小事,庆妃觉得梁氏为着奉承她,会替她办呢?
梁氏与周继云也是六七年的夫妻了,对他的性子多少有点数,有事了,藏着掖着反倒得罪他,不如说个清楚,他还更肯出手。
是以梁氏脸虽有点红,不大自在,还是跟他说:“妾身想着,大约是妾身进宫给庆妃娘娘请安的时候,也说过两回母亲偏疼璐儿,把咱们家静儿比了下去,有时候和姐妹们说起家常来,也偶尔有这样的话,所以或许庆妃娘娘才打发我来办这件事?”
周继云一晒:“亏你还是人家婶娘,跟个小姑娘较劲儿。”
梁氏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哪里是我跟她较劲儿,我只是替静儿不服气,我们家静儿除了年纪小点儿,论模样论聪明劲儿,哪里就比不上人了?”
周继云点点头:“这样说,倒也是说得通的,既然知道你平日里不大喜欢璐儿,那么在宫里训斥璐儿逾制,当众给璐儿没脸,想来你是愿意见到的,也的确不是很大的事,担不了多少干系,你平日里也肯奉承庆妃,她想着,你这一次会替她办这件事,想来也是有可能的。”
这段话说的梁氏脸都红了。
说老实话,她的确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也看不出多少不对劲来,当时也的确差点儿答应了,如今想来或许还是她的直觉救了她。
周继云心中却另外有盘算,这件事看起来的确是一件小事,如果真的如说客说的那样,那么就算着了道,也不是十分要紧,可联系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局,这说不准只是一个引子,或许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周继云沉吟了半晌:“你说的我清楚了,我去和母亲商议一下再说。”
梁氏忙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而害羞的说:“今儿的事,只怕母亲不大喜欢,你也替我好生分说分说。”
周继云笑着点一下她的下巴:“我知道了!你放心,你又没什么大错处,只今后你家那些人,多带了眼睛分辨,有些只顾着奉承上头,平日里姐姐妹妹叫的亲热,哪里真把你当回事呢。”
梁氏温顺的点头:“我知道了。”
才送周继云去了宁德院。
事关庆妃和周宝璐,静和大长公主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