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整个人笑的温柔仿佛阳光照进人心里。她总是那么那么的崇拜他,小时候是,现在还是。他总是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姿态闯进她的心,温柔的轻抚、安慰。给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抚慰。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慢慢融入她的骨血,片刻不离。
她一步一步踩着回忆艰难的蹦到他跟前,月光透过墙上那个小窗户照进一地的心碎。再多的艰难险阻她都不怕,她少了一只脚一条腿不能够跑到他面前,她就用蹦的一下一下蹦到他身边。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她只怕他不要她,今时今日所有的种种,她不过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她以为他在夜殿是不安全的,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她不顾一切的送他离开。可他为什么在她努力了那么多甚至低下头去乞求傅尔夜的一条生路之后,又放弃她的努力重新回到这里。那么,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甚至受了那么重的伤。是为了什么?
万蛊蚀心她不怕,她只要一个理由。要一个放弃的理由。
千歌挣开傅尔夜的搀扶自己站好,月光下的郁言伤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透明。千歌伸手慢慢抚上他的脸,受了伤的左手被血染红的裹伤布还缠着。双手捧起他的脸,他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睛不肯挣开。千歌凑近,将他脸上每一寸看得分明。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藏起了他的脸,一遍一遍在心里描绘着他的轮廓。深深的刻进心里。
温热的泪滑落眼眶,在脸上划出一条痕迹然后坠落进尘埃。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不停的掉。
她捧着郁言伤的脸,拇指轻轻摩擦。本就不及他的身高的她,仰着脸仰望着她心中的神。他脸上还有昨天他自己打的掌印,chi裸裸的刺痛她的心。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那里,一样的掌印,一样的人附于的疼痛。
“够了!”千歌一颤,低下头看着脚尖,捧着郁言伤的手慢慢放下。离开那抹温度。傅尔夜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千歌的手臂。把她扯过身面对自己。双手捧着那张苍白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还带着泪。
“你是想怎样?!要不是你,他能变成现在这样吗?你还想要救他吗?还想要带着他离开夜殿吗?他可是自己回来的,他不会领你的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傅尔夜的未婚妻。若是还想让他留一口气,你就给我老实点!”
千歌抬眸,不说话。傅尔夜瞪着眼睛弯腰打横抱起她离开地牢。在他背后,千歌那双眼睛从没离开过那个被绑在架子上的人。
她始终没有问那个为什么,她其实已经不需要答案。无论他怎么做,她只管做了自己想做愿意做的事就好。她对他好,关他什么事呢?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吧。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了。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墨乾,她也不再是心里只装着他一个人的千歌。他心里不再有她铭记在心的记忆,她却不能将这些记忆拿出来风干晾晒。
付出,他的付出换来她的倾心相许。那么,她呢?她能不能够让他另眼相看?不能的吧?她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没了资格。能不能做他心中的特别,又有什么关系。他好,就好。
一段情,两颗心,三个人,深夜无眠。谁的血染红了谁的衣。谁的颜印上了谁的心。谁的名刻进了谁的记忆,谁的背影打碎了谁的痴情。
、夜深无眠露沾衣(三)
爱是不是无关他人。自己一个人的倾心相许,承诺了另一个人的容颜在自己那颗玻璃的心上生根发芽,独自刻画着一个人的地老天荒。牵着记忆中的影子,执他之手,俯瞰大地逍遥游。
人总是在受了伤之后自己开始在心里保护自己,安慰自己。告诉自己,那个人不会对不起自己,不会辜负自己。然而,事实该怎样还是怎样。自欺欺人的蒙住双眼,自以为就阻止了刺眼的画面不再开始。那方想象的小天地里,她还是那个她,他还是那个他。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就像皇室的盛宴和贫民的过年。
雨夜,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秋雨。千歌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瞧着窗外,雨丝飘飘洒洒淋湿了一树的枫叶。流着泪的天空渲染着她一个人的悲伤,心痛吗?不痛。痛到麻木还怎么会痛。生生的剥离血肉和穿脚而过的匕首都抵不过看到郁言伤被绑在地牢的那一眼。一颗早就碎了一地的心,被他温柔缱绻的粘合在一起。风一吹就倒,颤一颤就分崩离析。每个碎片偏偏都印着他的眉,他的眼,让她即便化成飞灰都不能忘却的画面。
那个站在树上横笛轻奏的少年,是她这一生改不掉的执着,忘不掉的眷恋。她只愿对他的痛感同身受,可现在他已不再是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只当她是个陌生人,那个灵魂已经缺失了她存在的部分。她,还要继续爱吗?
是,即便他和她形同陌路。他依然是那个在她危险时狂奔而至的少年,她的英雄,她的天空。
秋雨缠绵了一夜,天空渐渐变亮却依然灰蒙蒙的压抑着心情。这个夜,多少人不眠,多少人睁着双眼。
阴暗的地牢,下雨带来的潮湿渐渐漫上墙角。
傅尔夜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看着被绑在架子上的人淡淡的开口道:“你做的很好。”
那人抬头,眉目如画皮肤苍白透明。一身青衣而立,睁开双眼。黑色的眸子微微涣散,透着说不清的矛盾。他抬头看了一眼傅尔夜,被绑着的双手慢慢握紧。手背青筋暴起,暮然双臂一振。绑着他的绳子应声而断,掉落一地的细碎麻绳。他抬脚,走到傅尔夜身前跪下。
傅尔夜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那一身青衣,一样的形态举止是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让这个人潜到郁言伤身边学来的。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傅尔夜俯□子伸手在那人脸上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耷拉在他手上。而跪着的那个人,眉目如刀刻一般一点也没了刚刚那股温和的气息。
“澜陵,回去吧。”傅尔夜拈着手上的面具端详,凤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像一把扇子,嘴角微微勾起。
“是。”地上那人回答了一声,缓缓起身。绕过傅尔夜上了楼梯走出地牢。
他不过是傅尔夜安插在郁言伤身边的棋子,学习着郁言伤的一举一动做他的影子。一年的时间,他跟着郁言伤。看惯了他所有的表情,那个人,连他周身那股子温和忧伤的气息都随着那一年的岁月慢慢融进他的心里。他,真的成了他的影子,实打实的影子。
傅尔夜背着一只手站在地牢的台阶上,一手拈着一张面具。他看着面具笑了笑,弯弯的嘴角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他处心积虑了六年,不过是为了把郁言伤斗得一败涂地。
无论是绝念崖上,还是夜殿里。亦或者是毕喻轩。这次,他一定要把郁言伤斗得体无完肤在岳千歌心里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他傅尔夜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不会撒手。哪怕那东西死了碎了,也要写上他傅尔夜的名字,葬在他傅尔夜的坟墓里。
傅尔夜手捏着那张面具,手心慢慢收紧。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慢慢攒进他的掌心,修长的手指间微微冒出雾气,片刻,傅尔夜摊开手。一缕粉末慢慢脱离手心坠落在地,随着夜风跌落进尘埃里。
地牢外的天空闪过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牢门。随后一声闷雷在天空轰的炸开。
这雨,要下多久呢?
傅尔夜从地牢里出来,天已大亮。没有太阳,天空还在下着雨。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领口绣着银白色的丝线,袖口腰间长衫下摆都绣着暗纹。他整日里都是这一种颜色,可他从不穿一样的衣服。每件衣服,总有些不同。
雨丝还在飘着,他双手负在身后。没有撑伞,沿着石子小路走在花间。那满园的夜来香在秋雨里颤巍巍的摇晃。雨下得不大,他的头发却也被雨水浸湿了一层,沾着细小的水珠。
看着这满园的花,他勾了勾唇。伸手抚上身旁一朵娇嫩的花朵,那朵花从里到外微微泛着红。到了边缘已经红的跟血一样。他伸手,揪下一朵花。修长的手指沿着花瓣边缘轻轻抚摸,淡淡的水珠染上他冰冷的指尖。左手手指拈着那朵花微微转动,右手抚上一片花瓣,微微用力。花朵颤了颤,他右手指尖已经多了一片脱离了花朵的花瓣。根部还挂着水珠。
傅尔夜指尖拈着那片花朵放在眼前,花朵上细小的脉路都可以看得很清楚。片刻,他够了勾嘴角。扬手,那片花朵离开他冰冷的指尖划出忧伤的弧度。然后,飞翔,坠落。
傅尔夜拿着花,脚步轻移,慢慢悠悠的沿着石子小路走着。他伸手,一片一片的花瓣从他指尖飘落。落了一地的花瓣,蜿蜒成路。跟着他的脚步,越走越远。画出一条红色的花瓣线。
末了,傅尔夜指尖轻扬扔掉手中光秃秃的花蕊。低头,一片淡红的花瓣粘在他胸前墨黑色的发梢。他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捻起花瓣。手指蠕动,手心轻揉。片刻后他松开掌心,一缕红色的粉末随着他走路的动作飘洒在他身后。摊开手心,掌心残留着微微的红,他抬手,两手轻拍。空气里回荡着他拍手的声音——啪啪。
傅尔夜低头,拂了拂衣袖。抬脚走开,他身后,是一片颤巍巍随风摇摆的夜来香。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某谧手指某夜:“你、你、你辣手摧花!”某夜扬眉:“怎样?”某谧瞪眼:“我告你残害植物,不爱护生命!”某夜轻笑:“随你。”某谧上前一步:“你这个挨千刀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欺上瞒下不尊老爱幼的小人!”某夜垂眸:“多谢夸奖。”某谧狂吐一盆鲜血爬走。
、流年已过谁还在(一)
有些记忆,总是根深蒂固的扎在心里不肯出来。有些人,总是死性不改的抱着回忆不肯放开。那些过去终究成了一个人的曾经,那些回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记起。等待花白了谁的头发?思念苍老了谁的心?漫漫长河,流年已过谁还在?
雨后的天空很蓝,像一湖碧水微微泛着波光。鸟儿清脆的叫声响在山间叫醒了睡了一夜的森林。
千歌一个人独自坐在窗棂上,垂着两只脚。一身素白的纱裙随着风微微的飘,没有谁来打扰她。谁也进不去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