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今是越来越不分青红皂白了；二奶奶跟她顶嘴；我去劝架；她倒训起我来！大嫂你说有没有这个理儿？”
琉璃含笑不说话；只让人也给了碗冰好的莲子汤递给她。
穆氏气头上；勉强喝了一口便放了碗。再道：“这二奶奶原先看着温婉；不想也是个不服软的；进门才几天；非跟婆婆闹成这模样；她就不怕往后在府里难做人？”
琉璃道：“若换了是你；今儿便老老实实跪了不是？”
穆氏一愕；舌头木住了。
琉璃道：“你自己都不会做的事；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人家的不是？”
穆氏稍稍恢复过来的脸色顿时又转红了。她刚才只是在气头上；并不是真没脑子；梅氏拿这么点小事拿捏儿媳妇；换了是她她肯定也不会听从的。这时候见了琉璃一脸的清冷；她倒是如被冷水猛浇了一头似的；原来竟是她太鲁莽了；梅氏拿捏二奶奶；二奶奶有祈允靖从中周旋；自然不会吃到什么亏的；她这么一跑去；知道的说她热心；不知道的便会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能讨着什么好来？！
怪不得这门婚事是琉璃一手撮合成的；可眼下她却能在屋里安然自在地喝汤；她到底还是不如她沉稳啊。
想到此处；她脸上更加有些挂不住了；只觉自己好不容易在府里树起来点威信；又因为鲁莽而变成个笑话儿似的；心里的懊恼便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琉璃看她陡然之间变得一脸颓丧；知道也是泄了气了；心里也不由叹气。穆氏也许聪明肯干；可惜还是有着大家闺秀经不住事的通病；性情这么一高一低的。终究于人于己都不好。
有心想提点几句；可又觉得彼此还没有无话不谈的地步；也就压在舌根底下没说了。
这时外头人影一闪；冬梅瞧见帘子外头有人瞅了瞅又退了下去；便就沉声道：“谁猫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帘子下的人见藏不住；只得进了来。琉璃认得是院子里的秋蕙；便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春香她们呢？”秋蕙跪下道：“禀王妃；二奶奶屋里的素馨姐姐来问王妃得不得空；想过来探探王妃。蕊儿姐姐出了门；月桂姐姐在发月钱。春香姐刚才还在这儿。铃兰姐姐说王爷回来吃午饭。于是让春香姐去厨下传话。奴婢见门口无人；便就斗胆进来递个话儿”
琉璃见她回话倒还有条有理；口气便就转好了两分；说道：“递话就递话。谁教你这么鬼鬼祟祟的？”
秋蕙把头低下头；不敢做声。
正巧铃兰回来了；琉璃与她道：“罚她三个月月钱；带着虞嬷嬷那里学学规矩。再去带话给二奶奶；就说请她下晌过来坐吧。”
铃兰听得冬梅从旁一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即便把秋蕙带了出去。
琉璃笑着与穆氏道：“这丫头自有错处；却也有她的好处；错了要罚。但罚过之后她知道错了；将来也还是有重用的。又不是圣人；一个人哪里没个思虑不周的时候？人要是总惦记着自己的过失；反而把自己的长处忘了；裹足不前。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像秋蕙这样的丫头；以后我自要栽培栽培她的。”
穆氏先是面色平静；但瞬间后领会了这话里意思；顿时身子猛地一震；脸色变得忽青忽白。
琉璃只作未见；仍与她笑道：“你尝尝这银耳？谢二家的手艺越来越让我满意了；你不吃；可是白白错过了。”
穆氏这才回了神；捧起那汤碗；盯着前方半日才定了神；低头喝起来。
琉璃下晌午觉起来；李芙便就到了。
琉璃把人摒了出去；只留下蕊儿在侧。
李芙撩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朝她拜了三拜。“舞月谢王妃赐福；大恩大德此生必定铭刻在心。”
琉璃让月桂将她扶起来；说道：“往后你就再不能自称舞月了；舞月已经死了；你是李芙；永安侯府的远亲；懂吗？”
李芙颌首：“我知道了。我是永安侯府的远亲；祖上是官宦人家。”
琉璃道：“除了这些；你如今还是定北王府的二奶奶；未来祈府的主母。”
李芙听得未来祈府的主母几字；沉吟后道：“王妃放心；二爷的资质我是知道的；不该属于我的；我绝不会要。能够做上如今这位置；即使将来要搬出王府另住；李芙也甘之如饴。”
琉璃打量着她浑身锦绣；满意地笑了笑；指着一旁绣墩儿；“坐吧。”然后看着她；又道：“如姨娘原先也是为我出过力的；只可惜如今有懈糊涂。我不插手二房的事；不过；将来你生下了二爷的嫡长子后；就好好待菡姐儿吧。一个庶女；争不了你什么的。”
如意的事她不打算伸手了；人各有命。可是菡姐儿她不忍心。自打当了母亲；她便十分见不得孩子被无辜牵累；何况她自己当初也是当过庶女的。
李芙不出意外地愕了愕；但是很快她就释然了；点头道：“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既想占着主母的位置；又想霸占着二爷的人；只要她们不犯到我头上；我自然也会给彼此一条生路。王妃既然吩咐让我看着大姐儿；那等我生下嫡子之后；自是会把她当亲生女儿般看待的。”
到底是经过风月的人；说起来这些来直截了当。
琉璃点头道：“你这福分也来之不易；相信你会珍惜的。”事实上她就是不听她的；将来把祈菡芝怎么着了；琉璃想治得她有苦说不出来；不也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不过；她是真相信李芙不会这么做的。她得到这王府二奶奶的身份；是她在遇到琉璃之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她这身份；是从忠勇侯府群狼环伺之中奋战得来的；她不会不珍惜。
“你往后没事也可以来坐坐。”
琉璃笑道；示意月桂去撩了帘子；让人都进了来；该干嘛该干嘛。
李芙知道琉璃没什么话交代了；便也与她说起上晌跟梅氏顶杠这件事来。琉璃道：“该孝敬的还是得孝敬；这里头的分寸就靠你自己把握了。三奶奶进府比你久；你不好拿捏的；可以照着她做。你们毕竟是嫡亲的妯娌；有些事你们相互商量着办；到底找我这个外人还强些。”
李芙听她说起穆氏；便就笑道：“今儿只怕得罪了三奶奶。”
琉璃道：“三奶奶是正经勋贵人家出身；什么世面没见过？哪里就能为这点事上心。”
李芙忙道：“大嫂这话很是；是我小心眼了。”
这里寒暄了一阵；便就见得太阳渐渐西斜；琉璃因李芙头回上门；便就留她吃了晚饭。让人请来了穆氏与祈木兰作陪；李芙见穆氏面上果然一脸坦荡大方；丝毫不以上晌那番难堪为忤；因着琉璃先前的话；心里也不由得对穆氏生出几分敬佩。
定北王收走的那礼金册子；隔日他来朝庆堂看小嘟噜的时候；一并带过来了。琉璃看了眼末页；果然已经记上梅氏的五十两银贺礼。定北王没说这里头是怎么回事；琉璃也没有问；但是；她不问不代表她就不知道梅氏故意把这五十两银子收起来了。
梅氏有心藏下这五十两银；来陷害穆氏百忙出错。赔银子事小；谁手里还拿不出几十两银子？可是赔了银子不见得能找回脸面。穆氏虽然是梅氏的儿媳妇；可是却是经琉璃授意前来操持的；如果穆氏最后这笔帐对不上；弄得人尽皆知要自己把这笔礼金垫出来；那丢的不是穆氏一个人的脸；就连琉璃最终也要落个指派不力的罪名。搞不好；梅氏还会趁机给她扣上顶溥衍二房的帽子。
琉璃看完这笔数；觉得动手的时候差不多了；定北王既然能不声不响把这数添上；自然是知道了内情；梅氏在自己儿媳妇们面前玩这样的心机；定北王能不反感她吗？琉璃唇角一扬；遂与定北王道：“有件事；不知道王爷有没有疑惑过？”
“什么事？”定北王捋须道。
琉璃道：“说起来还是当初圣上举事之前；那天夜里你们进宫送解药的计划明明保密得好好的；可是允灏进宫之后；却突然遭到了废太子的埋伏；皇后又调集了兵马围攻乾清宫。能布置下这么大的一张网；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王爷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定北王顿了下；面色凝重起来：“你忽然提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琉璃一笑；将册子合进双臂里；“就是忽然想起来觉得奇怪；顺口问问王爷罢了。人人都说孝惠皇后足智多谋；我想这也许是孝惠皇后未卜先知；有神人相助；一算之下便知道了王爷们的计划；所以提早做了准备罢？”
说罢；她又笑了笑；颌首转身退了回房。浑然不管定北王面上神色已如寒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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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通房丫头
穆氏翌日来时；琉璃也把礼金册子给她看。在这之前琉璃是半个字也没跟她透露过的。
看完后面添加的那项；穆氏先是一惊；后来也不免脸色变得刷白。
“三爷也是夫人的亲生子；我也是夫人嫡亲的儿媳妇；她竟然也下得去手！”穆氏眼眶一红；落起泪来。“我丢了脸面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为了她自己；就连儿子媳妇都可以不顾了吗？”
琉璃不劝她；让她在屋里坐着；自己走到廊下去散步。穆氏是典型的被保护得太好的大家闺秀；想象不出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对待亲子亲媳的母亲。但是她终归是要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而且；为了往后把这份妯娌关系稳固下去；她必须让穆氏直面这些残酷的事实。
要不然；当不久之后梅氏的丑行败露之时；穆氏能接受得了吗？
蕊儿进来见穆氏仍然在默语坐着；便替她重沏了碗新茶过来；说道：“三奶奶喝茶。”
穆氏点点头；却又捉着手绢子不语了。
蕊儿笑了笑；说道：“三奶奶也莫怪我们王妃如此；我们王爷终归跟梅夫人是隔着一层的；有些事我们王爷王妃不说；但想来三奶奶也耳闻过。王妃若是别的不相干的人；当是劝得着您的。可偏偏又隔着这一层——您不要怪我多嘴；夫人当初嫁给老王爷时；祈府里太夫人已经年老了；夫人进门就当家；老王爷又常年在外；二爷三爷还有大姑娘他们；从小都是乳娘们带大的。就是二爷与夫人亲近些；也是后来这些年在京中才建下的情分。梅府底子终究比不过祈府；所以夫人自然舍不得把大权放下；她这么做是为什么；三奶奶想来十分清楚。”
穆氏默了默；点头道：“我知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她都当祖母的人了；还死抓着这大权做什么？难道大家不是为了祈府好吗？她还能一辈子攒着这权不放不成？”
蕊儿一笑；说道：“三爷与三奶奶鹣鲽情深；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