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世子殿下。”归澜做足奴颜,忙不迭“坦白”道,“下奴记得有一次龙大将军喝醉酒,狂言道‘你们可知贤王丧妻为何一直不肯续弦?他竟说他是喜欢我的。还想让我帮他拿下那个位置,与我平分天下。’当时房内只有下奴服侍,远处的侍从们都不可能清楚,下奴也以为是听错了。”
李明贺将信将疑道:“你的意思是,贤王殿下居然也好男色,要笼络龙大将军,还觊觎上位?”
“下奴不懂大事,不敢妄言。”归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只是觉得主人与贤王殿下之间关系不太正常。下奴听主人的贴身婢女私下议论,说他们二人本是同门师兄弟。”
归澜的话撩拨得李明贺心头邪念丛生。如果龙傲池与贤王师出同门走的近一些就很容易理解,他们两个一文一武是昭国栋梁功勋显赫,与年轻平庸的太子相比,贤王无疑是耀眼出色。如果贤王想夺嫡上位,利用各种手段,甚至是以情相许笼络本就好男色的龙傲池,更容易达到目的。不过一旦龙傲池愿意倾力相助归附贤王,贤王上位登基,怕是澜国复国更加无望。
李明贺暗中盘算,最好是让龙傲池不那么坚定地跟从贤王,最好能挑起夺嫡之争又不让贤王胜出,只引发昭国内乱。这样澜国才有足够的机会谋得大计。贤王能以色诱以情许,龙傲池却未必会真死心塌地不移情别恋。凭归澜的姿色,若是肯用心,说不定能迷住龙傲池,让龙傲池对贤王的感情热情都消减一些。
李明贺想到这些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慧机变,沾沾自喜地对归澜说道:“你想不想获得自由,摆脱被人欺凌的苦日子?”
归澜观察李明贺的神色,猜他已经受了蛊惑开始想入非非,就顺着他流露出渴望的表情回答道:“下奴当然想。”
“那你以后就要更用心讨好龙大将军,让他能独宠你为你着迷,你再想办法挑拨他疏远贤王。”李明贺侃侃而谈轻易许诺道,“只要你能做到这点,他日复国后,就算我父王或云夫人不肯,我继承皇位也将赦你自由赏你金银。”
归澜完全不是做戏,而是真的很质疑道:“世子与澜王殿下以及皇族贵戚都将迁居昭国都城,复国谈何容易?下奴怕是等不到那天就已经死了。”
李明贺恼恨地甩了归澜一耳光,愤愤道:“贱奴,你懂什么?我们不在澜地,自有人可以替我们办事。你若不肯听我的劝,才会死的更快。反正你都已经是龙大将军的玩物,为什么不拼命讨好,过得舒服一些?”
“下奴明白。”归澜的语气里仍有犹豫和不解,试探道,“世子殿下,下奴其实也觉得澜地定然是有人不服,可远隔千里,人心易变,夜长梦多。”
李明贺骄傲道:“以我父王的威信,自有大批忠义之士甘愿效忠追随,为复国不懈努力。你这贱奴不必想太多,只需乖乖做好份内之事就可以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其实李明贺心肠不算太坏,也很容易自满,听了归澜刚才说的那些“隐秘”,雄心勃勃打算好好谋划,配合着澜王做大事。他不愿再与无知奴隶废话,不过离开之前吩咐人将归澜放下来,赏了热水吃食,将其留在这间空房里休息,等晚上再送他回云夫人那里。就连李明贺也知道云夫人手段狠辣,怕早送归澜回去又要受罚。
归澜感激跪谢,心里踏实许多。从李明贺的言语反应来看,怕是澜王复国已经有了成型的计划已经开始操作,否则李明贺不会那样自信地吹嘘。而且澜地内应该留了一批死士,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究竟是否澜王堂弟,还是另有其他势力潜伏。
等着人走光了,归澜也不客气,运功调息止血,喝了热水吃足了东西。他不会傻到幻想云夫人一会儿还能有好心情再给他吃喝。他清楚记得云夫人说晚上会罚他跪在院子里,他不吃饱喝足提前积攒体力,怕是熬不到明天早上。
这次试炼一共十天,如今过去了大半天,取得了初步进展,还剩下九天,他必须抓紧打探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83十日煎熬(中)
入夜掌灯,有侍从来传唤归澜。
归澜本是靠在墙角缩成一团闭目休养,听人喊他名字,他不敢耽搁,挣扎起身,踉跄走出。此时他衣衫早就碎裂粘在翻卷的伤口之中,随着他稍稍动作迈步行走,粗糙单衣就成了一件刑具,磨擦撕扯着血肉。他怕自己走得慢又会招来踢打,咬牙忍住不适咽下呻吟,只紧紧跟随。
此时大雪还没有停,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将近半尺高,廊子下面因为有人走动,积雪化作水又凝成冰,湿滑寒凉。
归澜赤脚踩在上面冷气刺骨,风霜雪雨猛烈地打在他的头脸和前胸后背伤口上,带来一阵阵战栗的痛楚。恶劣的环境反而让他的头脑越发清醒,他忽然想到不如装得更可怜一些,云夫人会否不满李明贺这等私刑对他呢?她会否因此对他多一些关照呢?他真的很想她可以心软,可以将对明月的那份爱分上一星半点给他。他要的不多,哪怕是一句听起来嘲讽却藏着关心和安慰的话,或者许他能在温暖房内休息片刻再责罚他也好。
于是归澜故意装作眼前发黑,脚下一滑,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领路的侍从是自澜地宫中来的老人,早就习惯作践归澜,根本不去扶他,反而照着归澜软肋踢了两脚。归澜在泥泞冰水中滚了一圈,强提一口真气,才艰难地爬起来。这一番挣扎,身上鞭伤绽裂得更厉害。
等挨到了云夫人和明月所在之处,侍女们见归澜这一身血渍污浊,怕他脏了房内地板,就让侍从去拎两桶水先把归澜洗刷干净。侍从们嫌去井边拎水太麻烦,就将归澜推到院子里,捡些干净的雪把他身上大面上的血污擦洗一遍。
冰冷雪水混着鲜红从归澜身上落下,他痛得几乎站立不稳,亏得侍从们拉拽着才没有倒下再弄得一身泥泞。
如此收拾得还算像些样子,归澜才被放入房内。
归澜仿佛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进了门立刻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勉强稳住身体,混着冰碴雪末散乱的黑发遮没苍白脸颊,无力抬头。
云夫人看了看归澜新添的数道鞭伤和破烂碎裂已经无法蔽体的衣物,不冷不热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贱奴,你惹了世子殿下?”
归澜就当这是云夫人在关心他,他心中稍暖,虚弱地回答道:“云夫人,世子殿下问的事情,下奴有些的确不知,是以受了一点责罚。”
云夫人冷哼,这叫一点责罚么?那些伤痕明显不是普通的皮鞭能打出来的,恐怕归澜刚才一直是昏迷不醒。李明贺也太不知道轻重了,归澜武功被废比不得当初,万一出了事,明月怎么办?一念至此,云夫人又骂自己心太软,归澜这贱奴活该挨打挨骂,她为什么要操心?
云夫人一使眼色,让侍女捧了匕首和空碗。
不用云夫人吩咐,归澜就重复中午时的动作,从大腿上剜了肉,又要割开另一只手腕灌血。
云夫人却说道:“你身上那么多新鲜鞭伤,随便挤出一些血足够用了,腕子上的伤好的慢,别想两只手腕都伤了偷懒,这几天还指着你干重活呢。”
中午手腕上的伤因为之后的悬吊撕扯,现在还红肿不曾完全愈合,归澜也不想再受伤,乖乖听话放下匕首。他咬牙撕下前胸一块碎裂的衣服,顿时深可见骨的伤痕绽裂更大,不断涌出鲜血,他接好了半碗,也不敢处理伤口,只是规矩地跪着双手将碗高高举起,等待着云夫人接下来的命令。
侍从将碗拿走,药童调对药汁,云夫人如中午一样,亲自耐心地喂着明月将药服下。
又过了一会儿,明月竟幽幽转醒,睁开了眼睛。
云夫人高兴道:“月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看来换了药引果然有些效果。”
明月虚弱地问道:“母亲,我又昏睡了很久么?让您担心了。我现在好许多了。对了,归澜来了么?我要见他。”
云夫人为了让明月开心,也没有阻拦,扭头喊道,:“贱奴,明月要见你,还不快点爬过来。”
归澜咬牙忍痛,爬入内室。他看见明月的床榻下铺了一层纯白的羊毛毯子,他怕身上血污弄脏名贵家什,只远远在青石地面跪定,不敢靠得太近。他叩首问安道:“下奴拜见郡主殿下。”
明月躺着看不见归澜,只能听见声音,她努力从床上撑起身体,向外张望,于是她才看清楚归澜的样子,顿时辛酸不已。这么冷的天,归澜穿得实在太单薄,破碎衣衫完全遮掩不住身上翻卷绽裂的深深伤痕,他又被酷刑折磨了么?是龙傲池还是母亲,又或者是旁人欺凌他?
“归澜。”明月忧伤地呼唤,又求云夫人道,“母亲,归澜怎么伤成这样?您许他休养可好?”
云夫人冷哼道:“我自然是许他休养的,否则他哪来的力气这么清醒着与你说话。月儿,我叫御医来再为你诊治,看看要不要调整方子,多些滋补。”
明月自知是心病更重,吃什么药都没用,她更关心的是归澜的境遇。她问道:“母亲,归澜能在这里留几天?”
“龙大将军只答应借十天。”云夫人说道,“不过你的病一直没有起色,还能有借口多留他几天,毕竟现在换做用这贱奴的血肉做药引子,看起来效果不错。”
明月听得一阵战栗窒息,惊恐道:“母亲,您说什么?”
“那贱奴的血肉比起猪牛好用一些,这才用了两次,你就醒了。继续用下去,说不定你的身体可以好得快一些。”云夫人耐心地解释。
明月捂着嘴干咳,脸色更加苍白,额头沁出冷汗,颤声道:“您说我喝的药,是用归澜的血肉为引?我……”
云夫人脸色难看,已经晓得明月是不舍不忍,她故意不理这茬,而是假装不懂,全不将归澜当人看待,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冷酷的意味说道:“你放心,每次都是先将那贱奴清洗干净,让他自己动手,再由药童按计量调对好了。”
明月泣不成声,瘫倒在床上,哽咽道:“母亲,赶紧停了那药,我不要再喝了,我已经好了。”
“真的好了么?”云夫人忽然收起了温和慈爱的模样,正色道,“既然醒了,你也该想想你的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