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慕渊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稍微动动了身子,指节轻敲手中玉石,“是为了突厥使者来访之事么?”
魏言真答:“是。”
卫漓暗自叹了口气,他都知道了还问魏言真,是想显示一下自己信息灵通么?不过此时突厥来访,实在太巧合。
“使者何时会到?”
“三日后。”
北堂慕渊颔首,神色淡淡:“那便好生招待着,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魏言真领命退了下去,卫漓站出来道:“此时突厥来访,臣以为其必有所图,不得不防。”
还没等北堂慕渊开口,兵部尚书卫达也站了出列附和道:“卫相所言极是。近来边关战事频繁,虽不至上报朝廷,但长此下去,也得耗损不少兵力。”
北堂慕渊扯唇一笑,声音淡薄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战事频繁,无论大小都要上报,卫爱卿为何会觉得不至要上报朝廷?”
人至壮年的卫达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北堂慕渊这么说,纯粹只是为了找碴,或是看他不顺眼,要找借口对付他。
卫漓知道一旦卫达顶嘴,难免惹北堂慕渊不悦,让他记恨,于是道:“王爷,卫大人有跟臣提过,是臣让他不要上报的。王爷日理万机,若再为这些琐事缠身,臣实在于心不忍。”
百官都知道卫达能坐上兵部尚书这位置,卫漓在背后没有少提点。卫漓为卫达说情,这样一来,北堂慕渊就会把不满施加到卫漓身上。众人想看看到底是卫漓厉害一些还是北堂慕渊厉害一些,都观望着发展。
“罢了,既然如此,不知道秦将军有何看法?”北堂慕渊话锋一顺,把目光投到秦许然身上。
秦许然拱手:“边关如今兵力尚可,对付挑事的藩族绰绰有余,臣以为不足为惧。只是突厥此时来访,臣与卫相看法一样,不可不防。”
北堂慕渊略一思考,便道:“那样,不如就请秦将军走一趟边关如何?一来可以镇压挑事的藩族,二来还能打探突厥的目的。”
秦许然还没应话,卫漓极力反对:“万万不可!秦将军此一离都,定会打草惊蛇。只怕收集消息不成,反倒中了别人陷阱。况且打探消息,派探子即可,又何必劳烦秦将军?”
“卫相,你对本王的决定既然有异议,那么就请说说你有何更好的法子?”
“臣以为静观其变自是最好。”
“本王倒不这样认为。万一藩族在我们静观其变这段时间内偷偷做好准备,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我们可先派人试探,也可从三日后来访的突厥使者那里套口风,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卫相做事过于谨慎了,有的时候需要快刀砍乱麻。”
……
殿下百官傻愣愣地盯着卫漓与北堂慕渊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个没完没了,不知道最后会是谁输谁赢,竟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
唉,这个情景他们已经习惯了。就看看是谁先输下阵来,争论就会结束。以往都是卫漓稍逊一筹,不知道今日他可否会反攻?
太傅钟耿望望外面的天时,再让他们争论下去,天都要黑了。他轻轻咳了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然后劝道:“王爷与卫相所言都有道理。不如这样,可让秦将军派人去镇压战事,让那人留在边关。待从突厥使者口中套出他们的目的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卫漓觉得此计甚好,便停下与北堂慕渊争论,恭敬道:“太傅所言极是,卫漓受教。”
跟北堂慕渊又争论一番,还是没能说过他,卫漓心有不甘。一天工作结束后去找太傅时,仍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钟耿在自家后院凉亭罢了一张软塌,他躺在软塌上,手中捏着鱼食喂给凉亭外那河塘里的锦鲤吃。河塘种满了青荷,在清风吹送下摇曳着娇柔身躯。有蜻蜓立在荷尖,鱼游过荷叶时轻撞一下,蜻蜓便受惊飞走了。
卫漓坐在凉亭的石桌旁看着钟耿喂鱼,沉默了好久,想了好久,钟耿才停下喂食的手,眯着眼睛,一脸慈详地问:“娃儿呀,还在耿怀于早朝的事情?”
卫漓的父亲是钟耿的学生,是以钟耿也算是卫漓的师祖了,卫漓对其很是恭敬。但说不耿怀那是假的:“师祖,你觉得他是不是故意找徒孙麻烦?”
“呵呵,年轻人呀就是年轻气盛。莫气了,他无非就是想在群臣面前给你一个下马威,好让群臣知道他不好惹罢了。”
钟耿的话太一针见血了。卫漓皱眉不悦道:“所以他就要拿徒孙开刀了么?”
钟耿瞅着桌子的那盒点心道:“里面有你爱吃的合意饼,香酥苹果,如意糕,尝尝吧。唉,娃儿你现在权倾朝野,不拿你开刀,难道还能拿老夫或是何太师,阮太保那两人开刀不成?”
什么权倾朝野,说得她好像什么奸佞臣子一般。可一听有喜欢吃的点心,卫漓则手脚利索地打开了食盒。里面整齐地摆放了好几样点心,都是她爱吃的——小时候她就没少受钟耿照顾。那时还喜欢缠着他讲故事,连她爹都觉得这个娃儿比起自己,反而更亲近钟耿。
钟耿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瑞国王朝,他手下的学生少说也有几百人,但他独独就是喜欢卫漓这个娃儿。
一来二去,两人的感情就跟亲爷孙一样了。当初卫漓被祈文帝立为丞相,钟耿没少费口舌。
“要不是皇室没人了,我定会把他驱逐下台。”卫漓咬着手里的糕点,含糊不清道。
“好了,你今日难得过来这里,不是为了向老夫抱怨的吧?”钟耿摇头无奈地笑。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过于心急,让这娃儿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起整个卫家和整个国家。然而不趁他还在世时帮帮卫家,等他死了,又有谁能照拂因夺位之争而家道中落的卫家呢?
卫漓咽下最后一口点心,恍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拍拍手清清嗓子道:“前些日子都城出了行刺摄政王的刺客,我二姐那边又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不知道师祖你怎么看?”
钟耿一听有人行刺北堂慕渊,当即从软塌上跳了起来,卫漓急忙按住他:“师祖你别激动呀,他现在不是好好的上着朝吗?”
“三公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现在皇室只剩下他们二人,而帝如今久病不治,灵王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这瑞国可就完了呀。”
卫漓连连点头,安抚他:“师祖莫要担心,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钟耿平静下来,坐回到软塌上,幽幽道:“如此一来,无论灵王愿不愿意,也要为他纳妃了。”
“纳妃?”为那个以断袖出名的北堂慕渊纳妃?卫漓毫无掩饰地扯唇狞笑一下,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了。
稍微想像了一下,卫漓脸上得意的笑容出卖了她的内心。
“娃儿,回头老夫就跟灵王提提,到时就劳烦你与其他人联名上奏,让灵王没有回绝的理由。”
如此甚好。她都迫不可待想要看看北堂慕渊那张有苦说不出的脸了:“此事交由徒孙,徒孙定会办妥。对了,师祖,徒孙还想问问当年夺位之争,是不是所有皇子与公主都已经遇难了?”
钟耿原想说是,可听卫漓这么问起,又觉得她可能有些什么眉目,只是在向他确认罢了。钟耿思考了许久,好半天才道:“还有一个,很小的时候被送去齐国当了质子。”
作者有话要说:
☆、【讯息】
卫漓怀着既兴奋又担忧的复杂心思回到卫府。前脚刚进门,度沐就左顾右盼地急急出现,把他拉到了一个角落去,神秘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袖道:“公子你可回来了,姑爷就差没派人去绑你回来了。”
孟白歌找她做什么:“怎么了?”度沐居然说那个文雅的孟白歌要绑她,这事态,有那么点严重哎。
度沐凑近到他的耳边道了一番话,卫漓的脸色由原来的复杂变得僵直发青,她机械地问度沐:“此话当真?”
度沐竖起三个手指对着天,一脸苦大仇深:“千真万确!”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姐夫他人呢?”卫漓心下叹气,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对应的好法子,还不如直接进去见机行事。
度沐指了指正堂那边,想说什么却被卫漓挥手打住了。他眼睁睁看着卫漓一步一步往正堂那边走,咬了咬牙也决定跟上去。
孟白歌坐在屋内的正堂,一脸严肃。家仆端了一杯参茶过来,他都遣了下去。时间久了仍不见卫漓回来,孟白歌不时往堂外大门瞄去,还要分神对坐到另一边的客人说话:“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魏小姐若觉得等太久,可先……”
一身石竹花锦衣绸缎的魏如香泰然自若地坐在一边,听到孟白歌说话,她便放下茶杯,巧笑道:“无妨。卫相大人日理万机,不在府中也是自然。如香才是唐突,让孟大人见笑了。”她身后跟着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妇人,听得自家小姐说这番话,微不可见无奈地摇了摇头。
孟白歌不知道卫漓何时结识了魏言真的女儿。他沉着一张脸,猜不透她越过魏言真,直截了当的找上门是为了什么?莫非卫漓对她行了什么不符礼法的事情?
越想越惊。万一她来讨公道不成,传出外面,可如何是好?
正忐忑不安中,便听到了卫漓迈门进来的声音:“姐夫。魏小姐也在?”
正主终于来了,孟白歌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魏如香起身向卫漓行礼:“如香见过卫相大人。”
卫漓连忙道:“魏小姐不必客气。不知道魏小姐来府中,有什么事?”她坐到孟白歌的身旁,问道。余光接收到来自孟白歌严肃而又略带责怪的眼色,卫漓只当自己看不见。
度沐觉得里面的气氛过于诡异,很聪明的没有跟进去,自己跑外面去帮卫漓收集情报了。
魏如香道:“上次与卫相匆匆一别,已是许久不见。今日出来闲逛,顺道过来见见卫相大人。”
卫漓一脸受宠若惊:“唉呀,卫某何德何能让小姐如此挂心?最近公事繁忙,也来不及到府中问候。是卫某疏忽,还让小姐走一趟,实在抱歉。”
魏如香被卫漓的模样逗笑了,用手绢捂住嘴巴,笑得花枝乱颤:“卫相言重了。如香过来还有一事相求。”
“小姐尽管开口,若是卫某能做到的,卫某定会帮忙。”听着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要求,可不答应似乎又会没完没了的寒暄下去。
“听闻五日后玉罗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