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太指着白夫人,气得浑身哆嗦,喉咙里咕噜着,却说不出话,大脑里短路神经已经连接上了。温玉嫦是她挑中的名门闺秀,并做主娶来的。当时白夫人身上有孝,不便于参与喜事,婚事全程由萧老太大包大揽。
婚前温玉嫦名节尽毁,萧老太就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消沉了许多。婚后没多长时间,温玉嫦又惹出一场大祸,被皇上称为泼妇,令萧家丢脸赔钱。萧老太暗自后悔,因她个性刚愎自用,不想承认当初逼萧怀逸娶温玉嫦是错误。
听说温玉嫦怀孕,萧老太很高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她要大肆庆祝,萧怀逸不但不反对,而办得奢华隆重。没想到温玉嫦怀的并不是萧怀逸的孩子,而且温家人居然还想混肴萧家血脉,以假乱真,这等于在打萧家人的脸。
连皇上都下旨讽骂了萧怀逸,这件事若传出去,萧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连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萧老太就是死也难见祖宗,难赎其罪。此时,萧老太真有求死的心,她知道以后就是活着,日子也不好过,可她求死又不甘心。
“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老太太……”
萧老太张着大嘴,胸口起伏,使劲喘气,却仍然气息不畅,好像有人扼着她的喉咙一样。她的脸象抽筋一样哆嗦,眼睛歪斜,眉毛倒立,脸色灰黄。
“快、快叫大夫,老太太、老太太您可要宽心哪!老太太……”
年长的婆子有经验,知道萧老太是气急攻心,忙在她的后背猛拍了一下,又慢慢揉捏。萧老太终于喘过气,眼睛眉头归位,脸庞透出不正常的红色。
白夫人满脸哀切唠叨,表情凄苦,心里却异常高兴。她一直担心温玉嫦肚子里是男胎,将来继承爵位,会打乱她和白家多年的谋划,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场闹剧。这件事打击了萧老太,也让萧怀逸丢了人,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温家小姐是老太太做主娶进来的,我们眼光低,她看不上,她……”
“你还不住嘴,现在是埋怨的时候吗?”萧贵妃厉声怒呵,打断白夫人的话。
萧老太看了白夫人一眼,眼底充斥着羞愧,却难掩怨毒狠厉。突然,她张开双手,左右开弓,用力扇自己的老脸,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是干什么?您怒了打人骂人都行,别打自己呀!
萧贵妃和丫头忙抱住萧老太的手,哀求哭泣,劝阻安慰。萧家的女眷和仆人都围着萧老太跪下了,连白夫人都委委屈屈跪倒,装模作样哭泣。诸多女客围过来,开导萧老太和萧家人,她们刻意避开一些话题,显得很虚伪。
“老太太,你看、你看他们……”丫头指着男宾那边,话也说不完整了。
惨叫、暴呵、打骂、殴斗的声音传来,男宾那边乱成一团,打斗者和劝架者搅在一起。萧家子侄围着温显宗父子及温氏一派拳手脚踢,温家的亲随侍卫出手帮忙,萧家的仆从也不甘示弱,主子打斗,仆从也打在了一起。
萧怀逸坐在一边的凉亭里,时而仰头望地,时而低头看脚,长吁短叹,面无表情。几个品阶较高的公侯围在他身边,劝说安慰,甚至有人怒骂温家。
白夫人见男宾那边打起来了,唯恐天下不乱,半桌的杯盘碗碟、美味佳肴全数落地,瓷渣脆响,汤汁飞贱,喊道:“温家欺人太甚了,我们自家人糊涂,跟人家狼狈为奸,这口气要是不出,活着没法见人,死了也没法见祖宗。”
说完,白夫人一马当行,端起一杯热茶,泼向温顺侯世子夫人。温家几个女眷见温玉嫦怀孕的事被揭露,就陷入恐慌之中,萧家自身乱成一团,她们就想趁机溜走,没想到男宾那边打起来了,温显宗父子挨打,她们也走不成了。
看到白夫人向她们扑来,温家女眷自知理亏,外加少不胜多,不敢应战,慌忙躲避后退。白夫人号召力并不强,除了萧怀菱和她的几个婆子丫头,没人加入战局。白夫人气势汹汹,大旗扯得很高,却被萧贵妃几句话给镇压下去了。
温家女眷不敢还手,挨了几巴掌,又被泼了茶酒汤汁,温贤妃也被殃及了。见男宾那边的打斗已近尾声,温显宗父子都挂了彩,她们缩到一边,不敢动弹。
温玉娥恨恨瞪了尚处于痴呆的状态的温玉嫦一眼,重重冷哼,暗怨温玉嫦惹祸累及家人。看到温显宗父子打,她不心疼,也不惊慌,若当时不是他们非让温玉嫦嫁过来,怎么会闹出这么多笑话?丢尽自家脸面不说,还把与萧家的关系彻底弄僵了,以后她若想再嫁进萧家,这关系该如何缓何?
想起萧怀逸送她的宝石,她心中泛起喜悦,还是有契机的。若不是她得了萧怀逸的厚礼,巧语乖言,劝说让温显宗父子和温贤妃来给温玉嫦助威,温家父子怎能在广庭大众之下丢尽脸面?又被萧家众人怒打?此时,她刻意忽略萧怀逸送她宝石的目的,只想那宝石价值不菲,一心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老太太,大夫来了,快给老太太诊脉,快……”
一下子来了两名大夫,都是萧家的主子、半主子和体面奴才专用的,就住在萧家的旁院,医术不错,接触时日较久,深得萧老太等人信赖。
“别给我看,我没病,我死不了。”萧老太握紧双手,咬着牙扫了温玉、嫦一眼,无奈闭上眼,喃喃说:“给她看,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
温玉嫦听说要给她看病,吓得跳起来,“不要、不要……”
几个粗壮的婆子架住温玉嫦,把她按到椅子上,让两个大夫轮流诊脉。萧老太满脸期待看着两名大夫,她多么希望邢太医是误诊,两名大夫给她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哪怕是温玉嫦没怀孕也好,至少可以把这场丢进脸面的闹剧压下去。
“回老太太,二奶奶怀孕了,刚两个月。”一个大夫报出诊断结果。
另一个大夫也报出了相同的诊断结果,试探着问:“老太太,开药吗?
萧老太咬紧牙,从干瘪的嘴唇中间迸出几个字,“开,流掉。”
“不、不,我不要……”温玉嫦尖叫几声,直挺挺晕倒了。
白夫人被萧贵妃的气势压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跟人私通,流掉就完事了吗?流掉就不丢脸?流掉就可以当事情没发生过?”
“那你说怎么办?”萧老太看白夫人一脸怨毒的兴灾乐祸,气得心尖直疼,当年她逼死秋氏,非让老侯爷重新接白夫人回来,而白夫人重进萧家门,根本不为她所用,反而事事跟她对着干,她此时也恨极了白夫人。
“我说,处死、沉塘,休……”白夫人很忌讳“休弃”这个词,不愿意提起。
萧老太平静片刻,又转向温家女眷,怒问:“你们说怎么办?”
温顺侯夫人挤出几丝讪笑,目光躲闪怯懦,“出嫁从夫,娘家不管。”
“把她弄醒,我要审。”萧老太强撑一口气,说话都没力了。
几声厉呵传来,一队侍卫冲进来,老把打群架的人驱开。这队侍卫是萧怀逸的私兵,当然护着萧家的人,萧家子侄将温显宗打得鼻清脸肿、浑身挂彩,又把他们父子丢进小溪里,这队侍卫也装做没看见,嚷嚷救人,却不动手。
萌恩堂的小溪是人工建造的,只有两三尺深,一丈宽,但足以淹没沉身疼痛、无力昏迷的温显宗父子。看到他们已没有挣扎求救的力气了,侍卫才把他们拉上来。正好有两名大夫在场,忙拿着医箱,给挂了彩的人医治、涂药。
“老太太,这边没事了吧?侯爷让孙儿过来看看。”萧怀达慢条斯理走上小桥,笑意吟吟问话,他衣衫整洁,发髻端正,可见他没参与刚才的打斗。
“你来看什么?”萧老太咬牙怒问,看到萧怀达,她就想起白夫人那逼想把她逼死的嘴脸,恨得心疼肉痒,忽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怔住了。
“孙儿来看……”萧怀达也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肠,巴不得萧怀逸丢人倒霉,最好早点死掉,让他承袭爵位。在萌恩堂坐席的人都是与萧家有往来的名门旺族,贵妇小姐不少,他来看是想让别人注意他,好做成一门亲事。
温玉嫦悠悠转醒,长舒一口气,发现众人都注视她,一阵紧张,看到萧怀达见在小桥上,忙站起来,朝萧怀达走了几步,又停住了,眼前一阵恍忽。
萧老太抡起拐杖,重重敲地,抚着胸口,喘气说:“事情也闹开了,我也不怕丢人了,你说,孩子是谁的?你给我老实交待。”
“是侯爷的,就是侯爷的,呵呵……”温玉嫦疯子一般,边说边笑。
白夫人撇了撇嘴,火上浇油,“问出是谁的有什么用?还不知是哪个奴才秧子的呢,不如连大人带孩子一起处理了,悄无声息的,也少丢些人。”
温玉嫦见白夫人想置她于死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萧怀达身上,心中有了另一番计较,当务之急,先保自己的住命,最好能保住她的孩子。
“是侯爷的,就是侯爷的,我的儿子要当世子,要……”
“胡说,你、你太让我伤心了,我想救你也不能了……”萧老太掩面哭泣。
“当世子,呸——你们温家随随便便一个杂种就能当世子吗?”白夫人破口大骂几句,转向萧老太,说:“老太太可别太偏心了,当心死了没脸见列祖列宗,这可不只是长房的事,也关系到整个萧家,人跟畜生不一样,要有点人性。”
萧老太哆嗦着站起来,抡起拐杖砸向温玉嫦,“到底是谁的?说,快说。”
温玉嫦挨了一下,浑身一颤,转向萧怀达,大声哭喊:“你快走,你还想看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说,呵呵……我们的儿子一定能当上世子,放心……”
不管是萧家人,还是来赴席的男女宾客,又一次被震惊了,温玉嫦肚子的孩子是萧怀达的。除了白夫人和萧怀达几人,众人都相信了温玉嫦的话,尽管温玉嫦没说明,但也给人留足了猜想的空间,比直说更接近事实。
萧怀达纨绔成性,淫名在外,无事可做,天天窝在家里与丫头们玩乐。白夫人院子里模样稍微齐整一点的丫头媳妇都跟他有一腿,他仍不知足,一双淫爪到处伸,萧家被他调戏过的丫头不在少数。温玉嫦被关在秋菊斋,受萧怀逸冷落,秋菊斋又地处偏僻。凭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