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叶葵划花了贺氏的脸,却还叫贺氏有苦说不出后,贺氏就连最起码的假面也不愿意保持了。就好像那一下,不但划破了她脸上的皮,也同时划破了她那张慈母的假皮。
叶葵穿着鞋子的动作一顿,自言自语道:“时候的确似乎还未到,倒不如再搁一搁。”
秦桑听着她自言自语,有些混乱,“那您这是准备去哪儿?”
“不去母亲那。能去的地方可还有不少。”叶葵直起腰,稚童一般掰着手指头算着,“杨姨娘、秦姨娘、窦姨娘。你说是去见哪个好?”
秦桑一头雾水,她哪里知道去见哪个好!
叶葵失笑:“走,去窦姨娘那,只说我去见叶明宛那丫头便是。”
“倒是忘了件事,先前三小姐‘送来’的拿东西要如何处置?”秦桑皱眉道。
叶葵略想了想。笑吟吟道:“既是她送来的,再送回她那去便是了。”
叶明珠敢在她面前耍心眼动手脚,便该知道到最后吃亏的那人会是谁。那条裙子不过是小惩大诫,若是她还敢这般来一回,她可不会心慈手软,讲究什么姐妹之情!
嫡亲姐弟之间的情分尚且不如纸厚。这种庶出的妹妹更是不消说。
两人才出门一会,叶明珠那已经是炸开了锅!
那条一眼看上去便十分奢华的月华裙被叶明珠穿回了自家的院子后,便被脱了下来。
叶明珠抱着裙子不肯撒手。眼珠子几乎钉在了那些个小珍珠上。珍珠不大,却颗颗都呈现出温婉的粉色,大小光泽无一不好,一看便是好珠子!
叶葵哪里来的银子做这样的裙子?
她思来想去,想得脑瓜子都疼了起来。
凭什么她叶葵可以有这样的裙子。她却不能有?
相较之下,她身上穿着的这些简直就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嫡女便了不得吗?她偏就不信了!她迟早也要有这样的裙子。也要用这样的珍珠钉在上头!
不!
手中的月华裙又被她攥得紧了些,她不但要用这样的珍珠钉在裙子上,她还要用比这上头的珍珠更大更圆更好的珍珠来做一件珍珠衫子!
乳母送了甜汤上来,见她抱着裙子不肯松手,好奇问道:“三小姐这是哪里来的裙子?瞧着倒是怪好看的。”
“你管的倒是宽!”叶明珠除了对贺氏跟叶崇文外,对谁都轻易没有好脸色,听到乳母相问立刻斥了句。
乳母神情讪讪,将甜汤往她面前送了些,道:“三小姐先用些吧,凉了便不好吃了。”
叶明珠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问道:“加了几勺糖?”
“照您的吩咐,特地又多加了两勺。”乳母笑得绵软殷勤。
叶明珠却并不买账,只道:“我去榻上吃,你给我端过来。”
她自小嗜甜食,不论什么都要往上头多加些糖才好,这甜汤更是每日不可少。闻着香甜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馋了起来,快步过去坐定,等着乳母将甜汤送过来。
一边调整坐姿,她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月华裙。
越看便越是不忿,凭什么!
妒火几乎要在她的身体内熊熊燃烧起来!
“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你是想饿死我不成?”叶明珠横眉冷目,声音里满是不悦。
乳母心中着急,却奈何实在是走不快。她的左腿到如今还有些瘸呢!人人都说五小姐脾气不好、娇纵蛮横,二小姐心狠手辣、嚣张乖戾,可谁知道这位三小姐比起那二位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她的这条腿若非当日正巧碰见二少爷来寻三小姐,只怕今日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来了来——”
声音戛然而止。
那碗甜汤大半被泼到了叶明珠的身上。
乳母腿一软,人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声音虚弱地道:“三……三小姐……”
叶明珠眼睛越瞪越大,捏紧了手中的裙子,看着上头的污浊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褐色汤汁,登时跳脚道:“我要把你的手脚都打断了!连碗汤都端不稳。要你有何用?”
乳母吓得瑟瑟发抖,苦苦哀求:“三小姐,奴婢真不是故意的……方才腿疼,心中又着急,所以才会不小心……”
“闭嘴!”叶明珠厉声打断了她的话。霍然从榻上起身,走过去一脚踩在了她那条还未好全的腿上,“你端不稳碗,却还要找借口,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要你生你便生,我要你死你便只能死!”
说话间。她仍旧抱着那条月华裙,踢打时裙袂飞扬,犹如蝶舞。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珍珠上头孔上的封着的那层蜡悄无声息地破了。
那上头封着一层极薄的蜡,却叫人不会发现。此刻蜡层被破开,黑红色的蚂蚁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像是见到了猎物的狼犬,拼了命地往叶明珠身上爬去。
这些蚂蚁的个头比起普通的要大些,动作也快了许多。不多时。便有不少爬到了叶明珠的身上。
叶明珠身上黏腻,原本就觉得难受之极,此刻更是觉得皮肤发痒,极其不舒服。她哼了一声,暂时放过了地上的乳母,伸手挠了一把脖子。手指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
她一愣,旋即听到乳母的尖叫,一声声几乎要掀飞屋顶。
外头的丫鬟听惯了乳母的惨叫声。此刻一个个心无旁骛做着自己的事情,生怕被牵累,更是一步也不敢靠近。反正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况夫人一直都知道,也没来管过一次。他们当然更是不需管了。
“虫——好多——小姐——虫——”乳母语无伦次地叫喊着。
叶明珠一脚踹在她的心口上,怒骂:“好大的胆子!还敢骂我是虫!看我不打死你!”
突然。嘴角一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说话的当口爬到了她的嘴角边。
寒毛直竖。
叶明珠伸手用力一抹,抓下来一只黑黑的大蚂蚁!
眼珠子霍然睁大,浑身都似乎痒了起来,她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
外头一群人原先还不想理睬,可这细细一听竟然是三小姐的声音,立刻都慌了起来,莫不是那乳母被打得受不了,弑主了?当下谁也不敢迟疑,撞开门便进去了。
一进门,众人皆呆立。
“三……三小姐,快将手里那东西丢掉啊!”半响,才有个小丫鬟尖叫着让叶明烟将手中的月华裙丢掉。
叶明烟下意识收紧了手,下一刻却看清楚了那些蚂蚁的来处,立时骇得魂飞魄散,一把将方才死也不想松手的裙子丢了出去,拼命扑打起身上的蚂蚁来!
这头乱得一塌糊涂,叶葵这边两人还在闲庭漫步。
“小姐,那裙子当真是有用?”秦桑还有些不放心。
叶葵浅浅一笑,道:“我可不走无用的棋。”
叶明珠的那些习惯太容易知道,也就多了许多让她有机可乘的破绽。
这一招不会死人,却最起码也能叫叶明珠今后见了蚂蚁便心神恍惚,犹见鬼怪!
“怎么了?”见秦桑脸色有些怪异,叶葵忍不住问道。
秦桑摇摇头似乎不想说,最后却仍是小声道:“我只是突然有些可怜三小姐了,那些狼蚁虽无毒,可却也是咬人的……”
叶葵摸摸鼻子,“我原本只准备用些普通蚂蚁,那些狼蚁可是你想法子弄来的……”
“不过她的确是该被吓唬吓唬了!”秦桑讪讪一笑,道。
121 防不胜防
素指纤纤,却恍若有千斤之力。
窦姨娘看着叶葵搭在檐下乌木鸟笼上的手,失了神。
那些话幽幽的还在耳际萦绕不去,叫人不得不用尽全部力气去想去理顺那话里的意思。
“姨娘这鸟倒是养的不错。”叶葵轻笑着,袖口流苏晃晃悠悠,惹得那只鸟叽叽高叫起来,“瞧瞧,真是有趣。”
窦姨娘下意识去看对面的屋子,那儿是杨姨娘的院子。杨氏深居简出,寻常日子连门也不出,人人都以为她人微位卑,不善言辞故而也不讨叶崇文喜欢,可窦姨娘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有朝一日,若是这后院里只能留下一个妾侍。
那人绝对便是杨姨娘。
年华易去,美貌容颜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弹指间便会烟消云散,她的确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便是不为自己考虑,她也该为五小姐想一想。
审时度势的重要,窦姨娘一直深有体会。
如今贺氏夫人成了那般模样,就算将来她恢复正常,就凭着她脸上那道骇人的疤痕,她也绝没有可能继续主持中馈了。
但是只要她活着一日,叶家也就绝不可能将她休弃。
幽州贺家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这夫人的位置仍旧会是贺氏的,直到她到死为止。
可这么一来,二房里势必就要出个人管理后宅。
那个人,如今以她看来,最有可能的自然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二小姐叶葵!
虽说女儿为父亲管理后宅,似乎说不过去,但却是最有可能的一件事。
所谓妾,本就是依附大树生存的藤萝。
换了哪棵树,对她们而言根本没有区别。
想到这。窦姨娘的心已经定了下来,叶葵先前那些出尔反尔、喜怒无常,都被窦姨娘当成遮眼的云雾吹开,再不去理会。
“才得了点新鲜的点心,二小姐不若进来尝一尝?”窦姨娘殷勤开口。
叶葵收回手,素白的指隐没在了宽大的袖子下,笑着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窦姨娘松了一口气,与虎谋皮真真叫人一刻也不敢松懈。人人都有软肋,叶明宛之于她,叶昭之于贺氏。过去叶葵也有。可如今没了叶殊,她也就没了那般清晰的弱点。
进了门,叶葵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窦姨娘不解。循着叶葵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叶明宛拿着张画要人贴起来。
那张画是哪里来的?
窦姨娘一愣,已听到自家女儿笑吟吟显摆了起来:“咦,二姐怎么来了?姨娘你快看,三哥送我的画可好看?”她才睡醒。先前不知叶葵来了,如今见了人倒是又将之前发生过的事都给忘了一般。
也不知是孩子忘性大还是她心机沉,故意当做什么也没有过。
“快收起来!”窦姨娘在听到三哥二字时,便明白了叶葵为何骤然沉了脸。
她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叶葵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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