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母亲,一个父亲。
两人所想的事,看似差不多,可真的较真地去看,却会发现两者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
二夫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里其实并不曾认同她的做法。甚至于,裴薇并不愿意她继续这般态度强硬地阻拦下去。在她看来,其实父亲的选择跟做法更有用一些。毕竟,就算裴二爷袭位,她也不可能去做皇后。所以,倒不如直接便以辅佐的姿态陪伴在未来的帝王身侧,让他对自己再也割舍不下,等到以后入了宫,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呢。
她有自信,如今的五皇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根本就不会是她的对手。
可是这些话,她身为女儿,并不好直接在二夫人面前详细坦白的说出来。若是说了,指不定还会适得其反,二夫人并不见得就会因为她愿意而答应裴二爷的做法。
裴薇垂眸,心里是不是该直接去找父亲。
可是下一刻,她便被二夫人的话给惊了一跳。
二夫人面上带笑,安慰地同她道:“你父亲的话再有道理,你也该酌情去听从才是。这世上并非有道理的话便是最好的话。薇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用不了多久,这些事便都该有个定论了。”
“您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父亲已经快要得手了?”裴薇压低了声音,忍不住惊讶地道。
二夫人笑意不减,点点头道:“不错,用不了多久,这府里的天地就要翻个个了。”
裴薇顿时觉得心头有千百种滋味一齐涌上来,说不清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难过还是不难过,她只是觉得这事听上去跟假的差不多。已经筹谋了这么久,即将就要看到成果的时候,她却忽然害怕了起来。
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裴薇将头靠在了二夫人的肩上,略带撒娇地道:“母亲,实在不成,便先给芊儿说了人家也无妨呀。“
二房的次女裴芊,比长女小两岁,如今说亲不是不行,但是越过长姐就显得有些古怪了。二夫人下意识便要拒绝,却听到自己当做心肝般的女儿柔声道:“越是如今这样的时候,父亲便越是需要一个外头的助力。芊儿亦是父亲的女儿,难道不该帮父亲一把?”
二夫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倾注了太多的爱,对次女便有些忽略了,可是这并不代表说次女便不是她的心头肉了!
“休要胡说!”只是实在是对长女太爱,所以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来。
不过就算只是这样,也足够叫裴薇明白母亲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当惯了乖女儿的她自然是立即便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母女两头碰着头,静默地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而身为父亲的裴家二爷此刻却正在忧心忡忡地等待自己派出去的人来回话。
他在原地走来走去,像是一头困兽一般,心里想着只不过是三个小丫头,应当不必费多少工夫就能拿下了。只要今日这一包药下去了,老头子便是有九条命也该死绝了!
很快,这裴家就是他的了。
庶出、嫡出……终于要颠倒一次了……
300 狐狸尾巴(三〕
一阵秋风起,吹得树上的叶子簌簌作响,风沙迷了人的眼。
燕草搬了条小杌子,坐在煎药的小炉子前,手中拿着扇子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炉子看。橘红色的火焰在里头舞动着,照得人眼睛都有些疼了起来。她蓦地将手中的蒲扇塞进一旁的秦桑手中,口中急道:“哎呀,我这眼睛……”
也不知究竟想要说什么,她竟是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只用手捂着眼睛,不停地跳脚。
秦桑在边上摇着扇子,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指着燕草,笑道:“瞧你是傻了不成,好端端的你盯着那火看什么!”
盯得久了眼睛自然会觉得疼痛,恍若下一刻便要瞎掉一般。可是燕草是自个儿盯着去看的,又不是有人压着她的脑袋非逼着她去看那火,所以秦桑知道她的眼睛其实并没有事。只要闭上了休息一会,便会无事,当下也不着急只顾着好好笑话她一番。
过了会,燕草当真觉得眼睛不难受了,可是秦桑笑成那模样可真真是叫人咬牙!燕草随手便过去揪了她的耳朵,贴在她的耳边大声喊道:“好啊你,不担心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笑话我!”
突然,余音袅袅间,外头似乎响起了一声细微又古怪的声响。
秦桑立刻捂住了燕草的嘴巴,屏息听去。可是方才的响声就仿佛是混乱间无意中听错了一般,此刻认真地想要去听到了点什么,却是连一丝丝的声响都没有了。
自然。秦桑听到了那声音,燕草却是一点也没有听到的。所以当秦桑的手捂住她嘴的那一刹那,燕草便懵了。等到回过神来,立刻便挣扎了起来,瞪着眼睛看向秦桑,嘴里发出“呜呜”的闷哼声。
秦桑却没有理睬她,反倒是又放了几分力气到自己的手上,捂得更用力了些。
今日叶葵有些不舒服。所以并没有出门,只在屋子里休息。来煎药的只有她跟燕草两人而已。出门之前,脸上带着些疲倦之色的叶葵便已经吩咐过了她,今日既只有她们二人去煎药,那些心里动了心思的人肯定会忍不住出手,让她千万要多长几个心眼才好。
燕草的性子,两人心里却都是有数的。便没有将这些话再转述于她。
要引蛇出洞,自然是需要饵料的。
有个什么都不知情的燕草在,这块饵食便成了上等的饵食,用来引诱敌人乃是再好不过。
而方才两人打闹间的那一点细微声响,秦桑不能不怀疑这就是狐狸尾巴扫过地面的声响。事情,已经开始了。
药汁的苦涩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秦桑盯着袅袅的白色烟气看了一眼。缓缓松开了捂住燕草嘴巴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贼人来了,你别慌。”
燕草先是一怔,旋即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道:“我没那么笨!”
可是她就算是没那么笨,却也一直都不是个太聪明的人。原本聪明的人,到了狐狸的面前,哪里还敢称自己聪明……
燕草在心里暗自叹了声,一把抢回被秦桑握在手中的扇子,重新在杌子上坐了下来。继续开始煎药。
煎药是个极需要耐心的活计,而她的耐心却还不算太坏。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她自然是要好好开始表现如何煎药的。剩下的那点事当然是要全部交给秦桑的才是。至于她,只要看好了这罐药就够了。
头一回做这种事,她忽然间有些期待起来。
也不知来的会是什么人,又准备做什么呢?
燕草摇着扇子,暗自思索起来。
而秦桑则已经开始严阵以待,只是为了不“吓着”对方。她面上仍旧是一丝也不显露,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模样。
可是两个人这样装模作样地等了好一会,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愈加凛冽起来的风声跟簌簌响的树叶,便一丝古怪的声音也没有了。
大门是开着的。外头的景象一览无余。
秦桑有些疑惑起来,对方的耐心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些。她想了想,便故意提高了音量问燕草道:“燕草,这药还得煎多久呀?”
燕草识趣,打开盖子佯作查看的模样往里头看了眼,道:“马上便好了。”
“嗯。”秦桑应了声,又扭头四处乱看起来。
突然,她眉头一皱!
坏了!
这屋子的窗全是关着的!
关着窗,南边的那扇窗外的景象便成了死角,坐在她现在的这个位置根本什么也看不到。除此之外,任何要接近这间屋子的人都势必要从前面经过,所以她才会坐在了门口。可是谁曾想,竟然忘记了南边的那扇窗!
思及此,她便要起身赶过去看。
可是身子才微微抬起一点,她便又牢牢地坐了下去。
指不定是调虎离山之计也说不准。这种时候,谁先动谁便先露出破绽来。敌不动我不动,这才是最保险的的方法。
她坐着没有动,可是却已经将身体的五感都调动到了极致。
有呼吸声!
虽然很轻,可是屏息听去,仍旧还能听见一点点。
很轻……很细微……
然而还是被她给听到了。
很好,只有一个人!秦桑想着,低下头嘴角不由微微一弯。夫人一点也没有猜错,若是只有她跟燕草两个人在场,被派来对付她们的人定然也就只有一个人罢了。
两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一个人来对付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些人定然是这般想的。
秦桑记起出来之前,叶葵说的这句话,心里突然亮堂起来。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自从进府到现在,叶葵始终要她装成不懂一点武的事。裴家的另外几位主子,想必也都还不知道她其实并非是弱女子的事。就算有谁听过叶葵还未出阁时的事,也不会相信那些都是事实,不会想到当初那个斩断了戏子一只手的人会是她。
人呐,有时候就是这么不愿意相信真正的真相。
就好比,直到如今,裴家的人怕也并没有几个是相信叶葵如同传言中的那般跋扈狠辣吧?
可是,真相一直就摆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要去隐瞒。
秦桑有些想笑,可是笑意还没到脸上,便又被她给瞬间收了起来。她猛地拉了下燕草的肩,低声道:“来了,准备好!”
话音落,远处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穿水蓝色衣衫的小丫鬟,年纪看上去才十二三的模样,一张脸圆圆的实在是叫人生不起讨厌的念头。可是秦桑可不会对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放松警惕。
还隔着近一丈的距离,秦桑才开始扬声问:“可是二夫人身边的小青?”
对面的人脚步一滞,脸上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来,左边面颊上有个深深的酒涡若隐若现,加快了脚步走过来,对着两人微微一福,甜声道:“两位姐姐好。”
“你是小青?”秦桑又问了一遍。
小丫鬟站在门边上,笑着点点头,道:“姐姐好记性呀。”
她笑容甜得人有些发腻,秦桑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腹诽道:哪个是你姐姐,老娘才不知道你叫个什么鬼。
随口胡诌的名字,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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