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十二节(2)
“给逮了。”江子手铐在床头上,允许他躺着,他大部分时间躺着,屋顶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半圆形的拱顶,使他想起和它极像的东西。
女主人和贴身男保镖之间发生什么故事,都是自然而然。某个阴天的下午,别墅里很空荡,耿蕾的情绪阴得潮湿,几乎要滴出水来。她朝顶楼的房间喊,江子通常呆在那里。听见女主人叫他,飞身下楼。
“进来!”
江子得到允许推门进去,他见到白亮亮一片水,急忙闪身出门,心嘭嘭地跳。
“你回来!”她命令的口吻,喊道。
江子像一只头一场雪的鸟发懵,跟女主人一年多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没一点儿心理准备。
“听见没,江子,你进来。”
“我不敢。”
“你是处男啊?别装!”
“不,不是……”
“我解雇你!”
“别呀……”一种恐惧盖过另一种恐惧,江子怕失去这份差事,保镖是他最爱干的活儿,正是怕被解雇,他先前从她的房间跑出来。
江子再次走进去,仍然是一片白色,她皮肤很好,像缎子一样光滑。她说得含蓄,还有那么点俏皮:“你今天加班。”
“加班?”
“加班!”
耿蕾做了一个成熟男女都懂的激情动作,江子的欲望给点燃,他迟疑不决,支吾道:“我不敢。”
“我让你的。”
“老虎的东西……我,我不敢碰。”
江子暗地里管马市长叫老虎,在他心里马市长就是一只老虎,耿蕾是老虎嘴里的一块肉,谁敢窥视?
“老虎有打盹儿的时候……”
后来,江子遵从女主人的命令加班了,他很卖力,她很满意,说:“以后老虎打盹儿的时候,你就过来。”
“它像什么?”耿蕾拱起腿,问江子。
“立交桥。”江子不笨地回答,他置在桥下。
现在江子置在拱形屋顶下,他想起桥,那座立交桥。
第三部 第二十三节(1)
桥空久了,是一种摆设就不称其为桥了。
躺在床上的耿蕾复制往日的习惯,用拇指沿着大腿滑动,桥孤零零地耸立半个晚上,始终没有车通过。
“你过来吗?”
“都到了什么节骨眼儿,我还有那闲心。”马市长口气不耐烦,说,“给江子打电话。”
“无法接通。”
“打,再打。”
耿蕾很少听到情人用如此口气说话,他遇上烦恼的事情。急着找江子,一定与江子去办的事情有关。现在和江子失去了联系,意味着什么?危险、出了问题。
临动身耿蕾单独和他谈,强调此次行动的重要性,问:“江子,你知道你这次去做的什么事吗?”
“为老虎……”
“不,为我。”耿蕾伸手拉了拉江子的衣服一角,目光里充满期待、盼望,说,“早点回来啊!”
江子凝望美丽的女人,魅力模糊了年龄,她大他几岁,他没一点感觉大,在一起是愉快的,偷情总是令人愉快的事情,杀手绷紧的神经更需要一种方式来放松,偷情也许是最后的方式。他的目光黏黏,没离开她。
“去吧江子,回来第一件事就到我房间来。”她许诺,对临出征的杀手的许诺是莫大的鼓励,完成任务的犒赏充满诱惑。
“江子不会失手!”耿蕾坚信江子不但能找到黄毛,顺利取回马市长的手机,是当然的事情。
到年底只短短的3个月时间,出去的日子迫近,挺过去、熬过去,加拿大不是在梦境里,已经越来越近了。
“出去,出去!”耿蕾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字眼儿,即将成为现实。该死的黄毛偷去手机,飞来的横祸一样,弄不好,一件好事他楞给搅了、给毁了,多年的精心打造毁于一旦。喜剧变成了悲剧!她记不准谁说的话:什么是悲剧,把美好的事物撕碎给人看。黄毛把好事撕碎给谁看呢?
耿蕾寻思黄毛这样做的目的,凭她的思维能力无法找到正确答案,蠢人往往比聪明人勤快。空旷的保镖能填充,愚蠢的想法也能填充,只要不闲地填充,都不在身边,耿蕾感觉自己成为一只空纸箱,此时需要填充。
“我是筐。”有时她发自肺腑的感慨。
如果是马市长,他会说:“上天造女人,注定让男人往里面装东西。”
如果是江子,他会说:“我给你装满。”
耿蕾相信女人都是筐,男人都是装填手,问题是由谁来填、什么时候填、以怎样的方式填,则由故事来决定。生活这篇大故事中,人人都是角色。在自己的这幕戏里,马市长是长线人物,要贯穿到底,直到加拿大,而江子是短线人物,是个群众演员,剧情需要,他上场跑跑龙套,有时可能连句台词都没有,那他也愿意演。
手机音乐骤然响起,是《雕花马鞍》,马市长喜欢,她也喜欢,两人共同喜欢这首歌,才选做手机铃声。
“蕾,江子有动静吗?”
“没有。”
“我马上过去。”
耿蕾为一次幽会做准备,按她的话说每一次都有质量。狭义地讲,质量是双方都感到惬意、快活、幸福,都意犹未尽,几乎每次都做到了,非常时期她知道他需要什么。
“一脸的冬天。”她托起他的脸说。
马市长头枕着她的腿,小时候他就这个姿势枕着母亲农家蔬菜味的腿上,听母亲讲瞎话儿(故事),母亲常说:瞎话儿,瞎话儿,讲起来没把儿,三根马尾织件马褂,老头穿八冬,老太太穿八夏,孙子补一补……母亲的意思是瞎话儿可以没头到脑地讲下去。
“在早哇!”母亲总是这样开头,马市长枕着耿蕾的腿,枕着城市女人的腿,情形大不一样了,耿蕾不讲在早,说的是极近的事情。
“景权,你到底怎么啦?”她的头垂得低低的,细微的鼻息暖暖地流过他的脸庞,说,“能对我说吗?”
第三部 第二十三节(2)
“你都看见了。”马市长说,“江子联系不上,说明事情不妙啊!可能出事了。”
“一天两天中断联系,不能就断定出了事。再等一等,江子肯定要和我联系的。”
“还不止江子,柳雪飞也突然联系不上。”马市长叹息,有些像低低地呻吟。
“事情没坏到……”耿蕾说还没坏到走投无路,她说,“即使警察抓了江子,他也不会什么都说,柳雪飞刑警出身,更不要担心他供出不利于自己的线索。”
“理论上这样讲得通,到了生死关头,恐怕都要保全自己。”马市长有出卖别人和被人出卖的经历,他说,“人人都为了生存。”
“一旦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怎么办?”
“见机行事,看事态发展了。”马市长随即又说,“也不是坐以待毙。”
耿蕾对此话的理解是他要有行动,具体怎样行动她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参与多少,听他安排。
“我做点什么?”
“抓紧盖房子,10月1日前盖完。”
“最后一栋房子经封顶,马上可以完工。”耿蕾讲了金兔村盖房的进度,说,“搬入新居,宋村长要搞一个隆重的仪式,邀请我参加。”
“你去,一定去。”
“看你这样心情,我倒不想去了。”
“错,你必须去,帮助村民把仪式搞得热闹点。我也去,我带省里领导去。”马市长想得最多的是利用,金兔村搞的仪式着实可以利用,灾民崭新的住所,可以掩盖龌龊……他说,“多放鞭炮,允许的话,礼炮也行。”
“礼炮不行,山区防火有规定。”
“彩旗、彩球多布置。”马市长说,“尽可能地造声势。”
他们也没只顾说话,亲近一会儿。马市长又想起给江子打电话,催她快打。
“打。”耿蕾慢吞吞,她似乎不太情愿。
“打吧,也许有希望。”
在耿蕾拨江子电话时,马市长下楼到麻将有一种和法,叫拐把子飘。至于拐把子同学,她琢磨出来了,马市长的妻子和姚剑妻子是同学,他们俩则是拐把子同学了。
“读书时她们亲如姐妹,一个饭盒吃饭。”马市长说出几个一,譬如骑一辆自行车,睡一张床……管双方的父母互称爸妈。这样说表明夫人们关系特殊。
“那不正好去问他。”她目光闪耀着希望的光芒,说。
马市长说:“我是得去问问。”
第三部 第二十四节(1)
柳雪飞接到姚剑电话让他到局长办公室来开个紧急会议,说张国华从省里回来,带来重要消息。他犹豫一下,放下咖啡杯。最近他经常独自一人来小剪刀咖啡馆,坐在临窗的位置上。
临近国庆节,市政府下令临街的办公楼和商家店铺,晚上必须亮灯。小剪刀咖啡馆这条街,是条古老的商业街,因它的存在才有今天的井东市。
夜晚的咖啡馆很少有一个人独自喝咖啡,柳雪飞凸现孤零零,和温情的咖啡馆气氛极不协调。他的举动在外人看来有点古怪,他对周围的一切抱着视而不见的态度,而且,神情有些冷漠。
“城市亮起来,女人浪起来,男人绿起来。”一个带着手链的男人说。
“嘻嘻,盖绿!”手链男人的女友说。
柳雪飞对邻桌的恶毒语言听后笑笑,喝一口杯里的咖啡,望向窗外,灯火辉煌,夜色沉静而美丽。
一条狗嗥叫着拼命地迅跑,后面没人追。街人急忙躲闪,一个男孩趁机抱紧女孩,先前动作是保护,后来是亲热了。
“夏总,有意思。”九花说,止不住笑。
“你笑什么?”柳雪飞觉得奇怪。
“像……太像。”九花笑时油光的身子泥鳅一样柔软,细密的汗珠草叶上露珠似的抖落。
“你说,我像什么?”
“像我家的笨笨。”
“笨笨?是你什么人?”
“一条狗。”九花说完又笑。
九花的笑声鱼一样游走,柳雪飞方才一定笑了。他看到玻璃橱窗上自己的面孔,和九花看到的有很大差异,夏总在酒店小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