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冰懵懂:“没有啊。”
张姨擦了下额头的汗:“这丫头,又搞什么鬼!”
许海冰满不在乎地:“张姨,没事,人家不愿意见面就算了,这哪能强买强卖啊!”
“哪里呀!是她主动要先来的呀,还说,要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准你,那不是说明你们俩有缘嘛。咳,都怪我到公安局报案耽搁了一会。”
“哦,你报案?出什么事了?你先坐下歇歇,我去拿两杯饮料,再听你说。”许海冰来了兴致,迅速跑到柜台买了两杯饮料端过来:“张姨,你喝什么?橙汁?还是可乐?”
张姨眼一瞪:“可乐?”许海冰便把可乐杯端给她。
张姨接过往桌上一放:“可乐!简直可气可恼!”她一转念,又笑了:“别说,也真够可乐的。我上天去国贸给小孙子买生日礼物……”
“我们娘俩不还碰见了嘛。”许海冰不知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说话拉近乎。
“对啊,你说我后来进去怎么着?那地面不大理石的嘛,我走不惯,脚下扑哧一滑,眼看就要仰面摔倒,这时身旁有一位女青年手疾眼快,一下子将我伸手接住……”
“呦,你遇到好人了。”
“是啊,我当时也说是啊。这姑娘真热情,边和我聊边陪我逛,知我没闺女,还开玩笑要做我的干女儿。她听说我要给孙子买礼物,就告诉我这里的副经理是她的老同学,给她弄了个贵宾金卡,买什么东西都打6折,我要买什么先用她卡付账,可以省钱。我寻思有这等优惠,不如照你冰子说的,顺便给自己添置些装备,结果就在她帮助下选了几件适合我穿的内衣外衣。去试衣室里试衣的时候,也压根没往别处想,就很自然地将首饰、钱袋之类的全交她手里拿着,哪知!一出来,你说怎么着?她连个人影儿也没了!”
许海冰听罢叹气:“咳!真没法子,现在形形色色的骗子多得碰脸,防不胜防啊。张姨,你喝饮料,别窝气了,不是报案了吗?”
25(2)
“报了也白报。”
“能破得了更好,破不了就全当破财消灾,别心疼,疼出个病来才是真正无法弥补的损失呢。”许海冰宽慰一番,转入正题:“哎,张姨,你今天要给我介绍的这个对象真是省教育厅厅长的千金?”
“是呀,没错。”
“正的?一把手的千金?”
“那还有假,她爸是年头人大开会刚任命的。”
“听说她还在上学?”
“对呀,就在连大新校区。嗳,说不定你还见过呢。”
“嗯,倒不无可能。她是不是圆鼓脸、大眼睛?哦,头发是这样梳的,就是刘海梳向左额头这块的?”
张姨满脸狐疑:“……你说这倒不像是介绍给你的对象,反倒像是上天在商场要做我干闺女的那个骗子……”
许海冰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端着杯子的手也僵住了——
他突然猛放杯子,腾地站起,跑出餐厅!
26
校园里,许海冰在近乎疯狂地状态中奔走寻找——
他推开大二教室的门,不顾正在上课师生的惊讶,把课堂扫视了一遍。
他奔进公寓楼,不顾五楼女楼管的呼喊和阻拦,径直奔到507室前擂门。
……
他又不歇气地来到繁茂的街区,一个商场接一个商场地跑!找!
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一连串情景——
507室门后一堆莫名的塑料小瓶!
郭勤勤陪富妇在挑选首饰!
郭勤勤将塑料小瓶里的液体偷偷喷向商场地面!
张姨踩滑的脚!
有所准备的郭勤勤迅捷地抱住即将滑倒的张姨!
郭勤勤在张姨进试衣室后贼相毕露,掠走财物!
又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商场。许海冰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眼睛随即定住了——
前面,郭勤勤正瞄准一个朝她方向走来的富态女人!
她半蹲下身子佯装拔鞋!
她的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小瓶!
塑料小瓶向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喷出无色液体!
……
顷刻,随着富态女人一声尖叫,一只脚在液体撒过的地面上踩滑——
郭勤勤稍侧身,迅捷地抄手一把扶住即将滑倒的人!
她惊讶的张嘴——
扶着的不是她的猎物富态女人,而是许海冰!
嘈杂的厅堂一下子鸦雀无声!
许海冰和郭勤勤呆呆地对立着!
商场往来顾客包括刚才被许海冰从身后粗鲁推开的富态女人,都莫名其妙地扫着他俩,匆匆避开。
突然,许海冰的手机响了!
他打开机盖,见机屏显示短信:
沈大兴刚才已火化,骨灰暂寄凤凰岭公墓。
许海冰恍然抬头,拉起郭勤勤飞奔出商场……
27(1)
“吱呀”——
笨重的大黑门被推开,耀眼的阳光涌进阴暗高旷的公墓骨灰堂。
面若冰霜的郭勤勤随许海冰走进来。
迎门的柜架上,一只崭新的骨灰盒在其他落满灰尘的骨灰盒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骨灰盒正中镶嵌着沈大兴的一寸头像!
郭勤勤定睛一看,身体一软,瘫倒在许海冰怀中。
公墓边小河潺潺,荒草萋萋。
表情凝重的许海冰和泪眼婆娑的郭勤勤坐在河沿上,他们的背后树立着漫坡的墓碑。
许海冰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你说啊,沈大兴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一定是你坑蒙拐骗的行为被他发觉了,他很伤心,很失望,责骂你,痛斥你,劝你去自首,劝你回头是岸,你怕事情败露,便采取非常手段半夜吓死了他,我说的错了吗?!”
郭勤勤一直凝视着清悠的河水,无动于衷。
“我是在对你负责!你知道吗?!告诉我!你和沈大兴到底有什么过结?!”许海冰义愤填膺,起身一把将郭勤勤拽起,怒目相向。
良久,郭勤勤慢慢捋起留向左额的刘海——
呈现在许海冰眼前的是她左额头道道丑陋的伤痕!
接着,郭勤勤冷静地讲述起一个十多年前发生在一辆公交车上的真实故事——
那时的公交车还破旧不堪,并和现在一样拥挤不堪。
一只皴裂的小手正偷偷伸进一乘客的口袋里行窃,当颤抖的两指刚夹住钱夹的时候,被另一只悄悄伸过来的大手攥住了!
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吓得小脸煞白,她张皇地用眼角瞅向捉住自己手的人,一个朴实土气的农村大哥。
公交车剧烈地颠簸一下,小女孩想趁机拽出自己的手,但被农村大哥更用力地攥住。
公交车吭哧吭哧地行驶着。小女孩和农村大哥都默不作声,两人的手还紧紧攥在一起……
公交车停靠站点,车厢旅客开始涌动。小女孩一咬牙,突然奋力甩开农村大哥的手,随后啪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骂了一声:“坏蛋!”,便一头钻出车门……
街上,以为脱离险境的小女孩回头发现那个一言不发的农村大哥竟也跟着下了车,并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为急于甩掉这个讨厌的尾巴,她扭身钻起了胡同。
胡同内,小女孩前面疾步走,农村大哥后面疾步跟!
走着走着,小女孩不走了,因为眼前堵着一座灰楼,是个死胡同!
小女孩转过身,农村大哥停住脚,无言对峙。
小女孩的手开始伸向书包。
农村大哥盯着她的动作。
小女孩猛地从书包掏出一把钢锯条改制的削笔刀,高高扬起!
农村大哥不禁退步,刚要开口,哪知小女孩的刀刃并没有刺向他,而是用力地划向了自己的左额头!
农村大哥惊呆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刀片深深地划破小女孩的额头,顿时伤口条条,鲜血直流!
农村大哥醒悟过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左手一把攥住刀刃,奋力争夺!
两人的手瞬间停止了,鲜血从农村大哥的手指缝里渗出,滴在地上,弹起一烟浮尘……
小女孩左额的鲜血流下来,模糊了眼睛……
“不说你也知道,那个农村大哥就是沈大兴,小女孩就是……我……”郭勤勤拭了拭早已干去的泪痕,沿着河边走着。
许海冰跟上去,欲言又止,心潮难平。
郭勤勤边走边低沉地接着述说:“……我们就这样认识了,那时他刚从邻省山区考入我们这儿的大专。后来,他说他那天一抓住我,就下决心要挽救我,所以跟着下了车。他真的像我亲哥哥一样,在品德上开导我,在学习上辅导我,甚至把少得可怜的奖学金也抠出一点来接济我,鼓励我重新做人……直至后来我家的老屋被区政府勒令三天时间内强制拆迁,我和奶奶流离失所,才失去了联系……冥冥之中也许真有命运安排吧,没想到在新学期开学的那天,竟然十分意外地碰到了他……”
郭勤勤说的正是黄毛那天在楼顶上看到的情景——
D座学生公寓前,参加在职研究生学习的沈大兴扛着行李与低头看书的郭勤勤相撞。
沈大兴满怀歉意地蹲下来帮郭勤勤捡起落地的书本。
他愣了——
无意看到眼前的女生左额上的伤痕!
郭勤勤也愣了——
眼前帮着捡书的男子的左手带着熟悉的伤疤!
两人缓缓抬起头,好半天才同时露出了沉重的笑容……
“……毕竟,我们都不是从前的年龄了,再也找不回从前那种兄妹式交往的感觉了……尽管就在上下楼上,但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即使见了面谈论的也只是冠冕堂皇的话题……”郭勤勤边说边采着坡上的野菊花。
许海冰旁敲侧击:“好像我掌握的情况不是这样啊,你也许忘了,前一段时间你们交往频繁得已经到了配钥匙的地步了……”
郭勤勤很镇静地说明:“那是有一次我问他政治方面的题目,结果扯到了政治文明上,他愤愤地说起农村老家乡村干部专横跋扈、横征暴敛、鱼肉乡里,弄得农民苦不堪言的事情,究其原因,他觉得关键还在于乡村干部的任命权不在老百姓手里,他们只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