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夏收起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是扶起了刘家娘子。
“你们去请个郎中来瞧一瞧刘家娘子。快去!”
“以后负责织造暗锦的姑娘们,暂且停一停手吧。先把我们之前做好的暗锦全都降价卖给怡红院去。以后先不织暗锦了。我们改织云锦。”
“这云锦没有暗锦值钱,可是胜在织造简单,手艺轻简。”
“金印记得了暗锦的方子,凭他们家的财力和人力,织一匹暗锦也不过几天的功夫。可我们织一匹暗锦却要差不多小半个月的功夫,我们拼不起。”
“不如弃了暗锦这一块儿,专精云锦。”
“什么钱不是赚啊!”
毕夏这样安慰着石山口里那些一个个抹着眼泪的姑娘们,心里有些无奈,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力不从心。
只是,这谷里的安全防护,是该加强了。三个大活人半夜里从谷里跑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看来以后要严格按着正规兵士们的训练方法好好练一练那些个燕子军了。最起码,该有的警惕性不能少。晚上的巡逻也得安排起来了。
手段
虽说石山口面积不算太大,可山谷里的人着实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多得要命。
毕夏花费了三四天的功夫,才算是把谷里的事情都归拢了一遍。正当毕夏长舒一口气,准备收拾行李去找姬彻的时候,破事儿又来了。
前几天偷了暗锦的方子后,举家从石山口逃跑了的柳絮一家子,又灰溜溜地滚了回来。
原本这一家子人打算趁天黑悄悄地摸进村子里,就跟她们悄悄地在晚上溜走时一样。没成想,不过两天功夫,石山口就组织了一群日夜巡逻山谷的娘子军。
这一家子刚摸进石山口,就被当晚巡逻的燕子军给逮了个正着。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啊!还讲不讲王法了?”
毕夏大半夜地被折腾醒,本来脸色就不好看。她刚一进石山口议事的大厅,就听见柳絮她娘咋咋呼呼的喊叫,当即气得都笑了出来。感情这王法是她们家写的啊?偷东西不犯法,抓小偷却犯法?
原本还打算好好跟这一家子说道说道,争取把她们重新改造成可靠队友的毕夏,当即一挥手,什么也不说了,直接让人把这一家子给关进了山谷后面的柴房。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只一点,不许她们踏出这柴房半步。不然的话……”毕夏扫视了一圈周身负责看守柳絮一家的姑娘媳妇们,眼光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谁放了她们,可别怪奶奶我手底下不留情!”毕夏没说完的话,王大娘替她说了。这事儿总得有人扮黑脸,有人扮红脸。毕夏一个小姑娘,就算话说得再狠,也总有人心存侥幸,不如让自己这个王大首领的亲娘来说。毕竟声望和年纪摆在那里,谷里的人总要给自己儿子面子。
毕夏回头感激地冲着王大娘笑了笑,若不是王大娘她们帮自己,想要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归拢住石山口这么多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王大娘毫不在乎地摆摆手,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在她看来,毕夏这个小姑娘能带着山谷里的小姑娘小媳妇们赚钱,还能让自家孙子孙女们听话得不得了,更重要的是,连村里以前那些整日游手好闲的闲汉们都被教育地服服帖帖地去开垦粮地去了,就冲这,她就得帮衬着毕夏。
毕夏表面上不说什么,可内心里确实对王大娘感激地不得了。一些她当面不能说给别人听的话,她也愿意讲给王大娘听。
“郑提辖如今管着牢狱捕人的事情,本来柳絮一家子偷了方子,把他们送到衙门由知县去处置是最好不过的了。可如今郑提辖的夫人对我们很是有成见,所以柳絮一家子暂时不能交给衙门去处置。”
“等我去拜见了郑夫人,改善了咱们同郑夫人的关系后,再把柳絮她们一家子送到衙门去。我是这样想的,大娘,您说呢?”
毕夏反复思量着,柳絮一家子虽然不是石山口土生土长的老人,但好歹也在石山口呆了这一二十年的时间。若是冒冒然私下里处置了这一家子,不定谷里的人会怎么想呢?还不如交给衙门去处置。
王大娘听了毕夏的话,面上不显,内心还是叹了口气,年轻小姑娘,心还是不够狠啊。
她摆了摆手,示意毕夏,“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交给我了,定然不让你为难。你去跟郑夫人处好关系就行了,实在处不好,咱们也不怕她。区区一个管牢狱刑案还奈何不了我们。别忘了,川儿如今在绿林军那里,好歹也是个头目了。郑提辖不敢动我们。”
毕夏应了一声,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王大娘看着毕夏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夏儿哪儿都好,就是还年轻,心不够狠啊。柳絮这一家子,胆敢背叛石山口,是非死不可的!
隔天一大早,毕夏收拾了行李后,挨个和王大娘、萧红菱告了别之后,便跟着毕惊穹一起上了马,向项县的方向赶去。
王大娘一直笑眯眯地瞅着毕夏和毕惊穹的背影,直到两个人消失在山谷尽头,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红菱丫头,去,把所有人都叫来。老刘家的,带几个人,去把柳絮那一家子不知死活地给我拖过来!”脸上不再带笑的王大娘,一下子从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变成了血修罗一般的人物。
也是,一个能养出一个土匪头领儿子的老太太,又怎么可能是个心软善心的女菩萨呢。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山谷前的平地前。这地方已经成了石山口里众人议事或聚会活动的地方了。
当众人看到被几个高壮婆子拖拽过来的柳絮一家子时,众人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目光。有人面露鄙夷之色地撇着柳絮一家子,有人心怀不忍地看着她们,也有人一脸茫然,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大娘坐在高台上的椅子上,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啧啧,真苦,喝了几十年了也不习惯这味道,看来自己还真是没有富贵命。
王大娘索性扔了手中的茶杯。茶杯垫磕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柳絮她娘“噌”地一声,吓得浑身一哆嗦。她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一眼长得面慈心善的王大娘,心里直骂晦气。她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桩事情。那时候,她隔壁家的翠花婶子跟个外乡男人不清不楚的,后来那两个人更是一起合谋害死了翠花婶子的男人。
当时这事被发现后,王大娘脸上的表情跟如今是一模一样的。
后来,后来翠花婶子被王大娘剥光了捆在村口,在大太阳底下活生生地晒了七八天,才渐渐没了声音。听人说,翠花婶子死得时候,浑身都缺水干枯地仿佛老树皮一样。那可是活生生把人渴死晒死的!
至于那个外乡男人,王大娘那天使人烧了一大锅的滚水后,把那男人扔进了滚水中,活生生地煮成了一锅活人肉汤。
想到这里,柳絮她娘浑身哆哆嗦嗦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晕了过去。
王大娘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吓晕过去的柳絮她娘,讥讽地勾起了嘴角。
第 54 章
这桩十几年前的旧事,村里上了些年纪的人都是知道的。可如柳絮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是不太清楚这事儿的。因此,柳絮看着晕过去的自家娘亲,心里一边骂自家娘亲没出息,一边瞪着王大娘嘴里骂骂咧咧的。
“老匹夫,我呸!你们大家伙地赚钱,偏偏撇下我们一家。如今可好,你们都有钱了,就我们家最穷。偏心眼子!”
“你们倒好,有好事不叫我们,轮到出苦力的时候,你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爹。我爹天天起早贪黑地给你们干活开垦那什么狗屁粮地,结果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我呸!心眼子都偏到山沟沟里去了!”
“还有你们这帮看热闹的,忒没良心!以前大家都穷,就我们家偶尔能吃顿肉的时候,我没叫你们吃?如今你们发达了,反倒忘恩负义起来,我呸!”
王大娘端坐在高台之上的高脚凳上,一动不动,摆足了气势。其实她心里是在想毕夏,以前看毕夏坐在这椅子上,那叫一个端庄大气。如今自己坐在这椅子上,怎么老觉得腰酸背疼呢?唉,看来自己还是老了,这天下该归这些年轻人们咯!
除了一点,这夏儿心太软,自己得好好帮她改掉这毛病。妇人之仁,心软难成大事啊!
打定了主要要柳絮一家三口命的王大娘,重新又端起了方才被她扔到一边的茶碗,慢慢地嘬了一口。真苦!
眼见王大娘一句话不说,柳絮得意极了,她挺直了腰板,怒斥着她周围正看守着自家的垂着眼睛拢着手的媳妇们。
“瞎了眼的,还不给我们解开!”
王大娘闻言抬眼瞥了柳絮一眼,那眼神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那几个低眉垂目的媳妇们就跟没听见似的,依旧一动不动。
就当柳絮气了个仰倒的时候,有人按耐不住了,碎声碎语一片,听上去嗡嗡的,惹得人心烦。
“就你们家那德行,以为谁不知道是的!”
“就是,当初说了夏儿领队出方子,我们出人干活。到时候大家一起分成。你们家不愿意出人干活,却想白白分银子,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就是,如今看我们大家有钱了,你们又心里不平衡了!活该!”
“还有柳絮她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我们家开地的那口子说,那柳絮她爹干活老偷懒不说,还手脚不干净。老想偷咱们是山口里大家公用的东西!”
“后来赵四爷亲自发话,给了他点儿钱,把他撵回家去了。”
“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我在就知道了。以前大家都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就他们家因为柳絮她爹管杀猪这事儿,偶尔还能偷块肉吃。”
“她们家最可恨,自己偷吃村里过年宰的猪肉,还贼不要脸的说是自家买的,呸!”
声讨柳絮一家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从蜜蜂扇翅膀一般的嗡嗡声,渐渐变成了如海潮推浪一般的声音。
柳絮被众人围在中间,她跪在地上,看着周围那些熟人们,各个脸上挂着鄙夷的表情声讨痛骂自己一家人,她一时愣住了,竟说不出话来。
王大娘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闹哄哄的场面,又讥讽地笑了。
瞧瞧,墙倒众人推!平日里任你高高在上又如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