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郡主到淑妃 作者:漱玉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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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郡主到淑妃 作者:漱玉泠然-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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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沉吟了一刻,半响,方道:“萧大爷是对郡主有误会,但郡主既与他结为夫妻,总要想方设法,求得和睦方好。”
度娘真是个一等一的理论家,要是我有本事让萧尧对我冰释前嫌,除非是金秋时节桃花朵朵开,我向来讨厌对轻视我的人低三下四的求情,于是顺手从哥窑开片铁花天球瓶里掣了一枝纤瘦的桔梗出来,蓝莹莹泛着紫光的花瓣,荡开一层层秋凉,我板了一张铁板烧的脸,道:“不管他,爱咋的咋的。”
我听到身后度娘一声沉重的叹息。
黄昏时分,萧尧回来了,挟了半天细碎的夕阳和一身浓重的酒气,步履微摇,眼神迷离,度娘立时端了不知什么时候备下的酸梅汤,笑道:“大爷回来了,郡主做了一天的酸梅汤,奴婢还奇怪呢,又不喝这个解暑,原来是给大爷解酒的。郡主还说什么也不肯叫奴婢说是她做的。”
萧尧表情极度疑惑地望着我,我只能抽了抽面部肌肉,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的表情,度娘这样一说,把我想跳起来高叫“我脑子进水了才会给你做酸梅汤”的冲动,无情地扔到九霄去外去了。我只能像在春光里啼血的杜鹃鸟,无奈地背上一口大大的黑锅。
在这个月色皎洁,花影斑驳的有迷人情调的小夜晚,我和萧尧就一个捏针拈线,一个捧书苦读的虚度过去了。
谯楼上传来阵阵交更的鼓声,撕破了夜的宁静,二更天了,我伸了个懒腰,看萧尧还在那儿假装清高地秉烛夜读,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睡了。
这几天多线作战超负荷运转,有生力量消耗极大,我再也支撑不住了,一沾枕头就被浓浓的睡意吞没。
很快做到了一个秀色可餐的好梦,我跟刘奶奶和阿成哥,来到一个宽阔敞亮的大堂里,桌子干净的能照出人影,一碟碟流水价摆上来无数珍馐佳肴,八宝野鸭、佛手金卷、鸡丝银耳、桂花鱼条、金丝酥雀、翠玉豆糕……令人垂涎欲滴,刚举起筷子准备一场饕餮,只听窗外雷声隆隆,我吓得缩到桌子底下,刘奶奶抱住我,一个劲儿得哄我“别怕,别怕”,阿成哥六神无主,一拍大腿叫道:“糟啦,怕是要地震吧!”
我惊惶失措,房子四面又像铁桶一般,找不到一个出口,我号啕大哭,重重地敲着墙壁,敲得手掌生疼,痛苦的悲号却渐渐变作真实的抽泣。
寝衣后背湿透了,一掀被子,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只是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袁王妃身上潜藏着的深不可测,其实是寂寞与忧伤日复一日刻出的沧桑,这种沧桑,是王府的主流味道,她“随风潜入夜”地在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女人身上潜滋暗长,现在,她又成了齐眉馆的主流味道。
披上一件薄纱榴花袍,悄悄起身,耳畔鼾声如雷,我终于找到了方才的隆隆雷声在现实中的原型,这家伙真是我生命中不折不扣噩梦,白天气得我七窍生烟,好不容易做个美梦,他睡着觉都能给我搅黄了。
我坐在萧尧一整晚泡着的书案前,托腮看着中天的一轮明月,泻下一室清辉。想想远在永州的刘奶奶和阿成哥,一定是伴着“床前明月光”睡得正甜,他们是看不到半夜的月色的,其实以前我也没看到过,以前的珠儿,除了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从来没失眠过,可自从到了萧家,我已经连续几天长夜不眠了。我又想起爹,不知他此时睡下了没有,还是在重华殿看折子。萧府离潭王府并不远,我与爹却是咫尺天涯……脸颊上滑下凉凉的东西,是两颗沉沉的泪珠,重重滴在案前打开着的书页上,静夜里甚至可以听到“扑”的一声。
眼泪这种东西,跟水灾差不多,有时候波涛汹涌的冲过来,若有足够的自制力拦住了,也就憋回去了,若是冲开了蚁穴那么一点点,离彻底崩溃也就一步之遥了,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的眼泪就如大坝绝堤了一般,伏波百万,流水漂卤了。
可是猛然间,哭声戛然而止,我想起了萧尧,要让他听见我半夜失眠还悲痛欲绝,他不得欣喜若狂啊!
为了迅速包扎我悲情的伤口,我唱了支歌来转移情绪:溪边生满白柔荑,顺着水流左右采,纯洁美丽的好姑娘,白天想她梦里爱。长长短短白柔荑,左采右采拣拣开,纯洁美丽的好姑娘,敲钟打鼓娶过来。
我很小声地唱,像只蚊子哼哼,可是静谧的夜空中,仍然晴天霹雳般爆发出一声怒吼:“三更半夜的你嚎什么!”
我立时噤若寒蝉,既而怒火中烧。
萧尧翻身下地,我以为他大半夜又要跟我吵架,谁知他开门招来度娘,态度冷若冰霜, “给你们郡主披件厚衣裳,她得了风寒不要紧,过给了别人,还要连累旁人遭殃。”说完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上床接着睡。
要不是怕夜打架惊动合府的人,要不是怕惊动合府的人会丢爹的脸,我肯定会以猛虎下山的气势跟他单挑,太欺负人了!
身后一暖,度娘已经把一件对襟的棉夹袄披在我身上,我本想赌气不穿的,可衣服一上身才觉得夜凉如水,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怀揣着满腔悲愤,我没好气地掀被子重又睡下,夹袄被我捂在头上,我突然觉得身边这个人,连他呼出的气息都那样得令人讨厌。
新婚三日,我和萧尧要回门,拜望爹和王妃。虽然只在萧家住了短短的三天,但是遍地荆棘处处碰壁的际遇,让我在萧府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我不得不向壁立千仞的现实缴枪投降,一面盘算着,怎样趁着回门的机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像落雪那样在王府无限期住下去。
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在我殚精竭虑地盘算着如何从萧府越狱,奔向自由光明新天地的大计划时,边境上传来战报,英王五万精兵进犯永州,永州之南为南越,南越素来为英王统辖,本来潭王英王十几年来互不相扰,永州与南越的商贾亦经常过界,互通有无,但自从老英王孙修过世,继位的英王第七子孙峻年幼,便由孙修的长女孙柏瑜摄政,她勾结英王手下的权臣纪震,把持朝政,陷害忠良,英王朝中顿时怨声载道,孙柏瑜为缓和国中矛盾,扩大英王地盘,同时也为让她的情人纪震立下战功,几个月来,屡屡挑衅,爹为了两国不起争端,同时也为了不使雄据漠北的定王乘虚而入,将战事压了下来,但孙柏瑜反以为潭王软弱可欺,更加得寸进尺,于是爹这次决定重重打击英王军队,争取一仗打落孙柏瑜的气焰。
若论潭王的军力民力,本就在英王之上,但爹既然对此一役寄予厚望,自然不会打无把握之仗,他决定亲临战场劳军,以鼓舞士气,袁王妃一看表现自己的机会来了,当场就毅然决然地决定,随爹一起去劳军。
这下王府没了主人,我的回门计划也就为国捐躯了。
我在萧府一边度秒如年的生活,一边又担心刘奶奶和阿成哥的安危,虽然度娘安慰我说此役一战必胜,永州之民定会个个毫发无伤,可是,唉……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叫萧尧的家伙又来给我添堵。
自从那次夜半歌声之后,我就无可救药地患上了失眠。夜夜三更时分,我比打更的老头醒得还准时,醒来之后就呆呆地望着那一小片惨白的月亮,半个月了,我天天半夜爬起来,像个孜孜不倦的天文学家似的,痴痴地把一轮圆月望成了下弦月,又把下弦月望成了一线孱弱的月牙儿。
每天晚上,我都会像个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的士兵一样,神经兮兮地醒来,眼皮一跳,快速睁开,然后发现这个静寂的夜晚,正在以我为圆心,以无限长为半径,辐射出一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但是今天,当这片区域无限扩张,直到云窗下时,死一般的沉寂遇到了阻碍,因为书案的烛台上燃着一簇生机勃勃的烛火,烛火之下坐着一个人,正伏在一张芙蓉笺上写字。



☆、第十八章 知识就是力量

萧尧颀长的身影,随着烛火一窜一窜,几乎要窜到玉色合欢被上来。过了很久,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烛火一熄,他又摸索着回到了碧纱橱里。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听到均匀的呼吸,确定他已经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来,乘着月色向书案上摸,果然有一张信笺,拿起来闻闻,还喷香,心里立即升腾起一片挟着火光的烟尘,带着桃花的色泽和香艳的味道。
怪不得误打误撞地娶亲让他如此恼火,看来不仅仅是因为我曾经骗过他的银子,啊!我真傻,真的,我是单知道他不喜欢我才会讨厌娶我,我不知道如果他心里另有所属的话才会更讨厌娶我。
可见,作为文盲,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是寸步难行的,现在我手里拿着新婚丈夫出轨的证据,却眼神空蒙而涣散,等到明天去问度娘,又怕被他发现了。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我突然急中生智灵光一闪,抄起萧尧刚才拿过的那管尾端包金的湖笔,在宣纸上照葫芦画瓢,临下信笺上的文字。
从明天起,我要跟度娘学知识学文化,从此不作睁眼瞎。我不等不靠自力更生,等我抓到萧尧把柄的那一天,哼哼,看着吧,到时候,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遗言。
有志不在年高,虽然珠儿已过了读书的最佳年龄,但我错过了太阳,不能错过群星,第二天,萧尧去衙门当值,我便搬来一摞书,求度娘教我。
度娘穿了一身莲青平金对襟绣蝶褙子,团团玉蝶展翅欲飞,伊的手指顺着细致的花绣一圈圈抹着,笑问我:“以前郡主最讨厌读书的,怎么今儿忽然转性了?”
我怎么说,难道告诉她我要兼职做私家侦探,防火防盗防小三,事关家丑,我并不想让度娘知道太多,于是随口编了个理由,“萧家的人,连丫鬟都识字,我也不能太逊了,要不然让他们小瞧了去,给爹丢脸。”
度娘也就不再深究,问我:“郡主打算从哪本书学起?”
这倒叫我费起了踌蹰,这里头拿出哪一本来,对我来说都如观天书,我坐在一堆书里扒拉了半天,最后拣出一本唐诗,递给度娘。
度娘含笑点了点头,道:“郡主很会选,唐诗乃诗之精华,却不似《诗经》那般艰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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