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还在这儿吊唁哪!有本事去瞧瞧去!走!去荷花亭瞧瞧那狐狸精那泡肿的脸皮去!去看看是她的好看,还是老娘的好看!”一个肥胖的女人一边举着绢子一边骂骂咧咧地叉着腰过来,揪起了中年男人的耳朵。
“哎呦哎呦!你轻点!轻点啊!夫人哪!”
“你说什么?”凌匀昭一把拉过拧着中年耳朵的中年女人的胳膊,那女人一见是个风流倜傥、年轻俊秀的男子,顿时眉眼如花儿般绽开。
“呵呵,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哇!”她皱起了色迷迷的眼睛。
“这位大婶,你刚刚说的是……?”泰琪儿问道。
“大婶?!我说你这小丫头!管谁喊大婶呢!老娘尚未孕育,年方三九儿年纪轻轻着呢?!”
泰琪儿听完,瞪起了眸子,惊呆了!这也算年轻?孩子都满地跑了吧?!不是,“呃,尚未……孕……育……呵,呵呵。”真是尴尬。“不是,你胆敢对本小姐大呼小叫?!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放肆!”
凌匀昭一把拉住了泰琪儿的胳膊,这家伙的脾气还真是火爆!然,当下最让她心扰的,可不是这些琐事!
“这位大姐,多有得罪,请问方才,他们谈论的,是谁死了?在哪里?”
“还是这位公子温柔细语。”她一边来着凌匀昭的手,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公子还不知道?那柳春苑的新宠儿,就是那沦落烟花的‘千金小姐’,狐狸精阿男呀,死啦!咯咯咯,死得好,死得妙!喏,尸体就在那荷花亭呢!”
凌匀昭只觉得她口中吐出的话,仿佛一颗颗重重的大石头,一块块压在了她的心口处。她不禁喃喃着,“男……姐,死……了?!”
泰琪儿确认了死的人真的是阿男姑娘,不禁悲从中来。那夜才认得的这般无畏的好女子好朋友,竟这般香消玉殒了?!甚至,连脸面都未曾露过?!伤心的她,抬眼看着一脸惊愕、难以置信的凌匀昭失色的脸,忽地想到,这个男人,也为着这美人仙逝而伤心至死、失魂落魄?!伸手欲去拉拉手,想要安慰,似乎不止,有些吃味!
“你干什么?!”她一把拉下臃肿女人的咸猪手,这个不知好歹的死女人,竟然握着她的匀昭的细腻修长的手,不停地摩挲!
凌匀昭神色暗暗明明。她猛地推开中年女人,冲出了人群,向着荷花亭跑去。好巧不巧,正推倒了臃肿女人那一团肥肥的肉身上。
“哎呦!”她豪放一号,“真是个好苗子!”继而嘿嘿地都着中厚的嘴巴笑了起来。
“匀昭!”泰琪儿急得跺脚,“死猪女人!你等着!我会来找你算账的!哼!”撂下话,紧跟着追了出去。
“老娘才不怕呢!”她冲着泰琪儿的背影吐了吐肥舌,“嘿,相公!你感情儿往哪里跑?!”
“夫人,夫人!就让我去看阿男姑娘最后一眼吧?就一眼!我还没见过她的真容啊!”肥胖矮男人做痛苦状。
“不行!没门儿!走!死老色鬼!回家!”她冲上来,继续拧着他的耳朵。
“我是老色鬼?!你不也是,看着人家俊俏的公子哥儿,色迷迷的老眼都挣不开!哎呦哎呦!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去看了!”呲牙咧嘴的人,被糟糠之妻领走了。众人摇了摇了头,赶着去看阿男姑娘的绝美的芳容去了。
荷花亭。
秋日的残荷几许,荷塘里清清浅浅的水波随着清风起伏。浓郁的荷叶不再鲜明,染了墨般,低沉。围观的人数不胜数,里外参差。
凌匀昭赶到的时候,站在人群外围,呼吸急促,脚步沉重。她竟然迈不开腿,去看看她妖娆的容颜。此刻,是不是依旧绝美?!她抚着自己的心口,竟觉得心口苦涩无边。回想起了他们相识的一幕幕,车马上的秀色眉眼,街头偶遇,荷亭相约,青楼捧场,把酒言欢,心生悸动,竟在不知不觉间,不管二人感情如何,他们确实拥有了不少,美好的回忆。她心底,是不舍的。不舍得这样一个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这……这是阿男姑娘吗?”人群中有不少这样诧异的惊呼声。
“为何这般……惨不忍睹!”
“我的心肝啊!我的男姑娘!你死的好惨哪!”
“哎,阿男姑娘,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快快!拉住他!张府的公子要跳河呀!”
阵阵喧哗。
凌匀昭拨开人群,一脸凝重地挤进了人群。不论如何,阿男与她,也有情愫,虽然,这种情愫,曾经让她胆战心惊!失去理智!
“匀昭!”泰琪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过来。看着呆愣在一侧的凌匀昭,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忍不住向旁边退了两步,干呕起来!
“这……这是,阿男姑娘?!”泰琪儿一边捂着嘴,一边嫌恶地说着。
、第二十六章 死灵魂 中
凌匀昭屏住呼吸。倒不是因为空气中有腐烂尸体的味道,而是这地上的尸首,死状有些凄惨。周边的人说她是溺水而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里是溺水而死,分明是中毒!她的尸首身侧,确实有一些水草,诚然,眉眼鼻端,浮肿得无端无貌,根本就辨别不出性别,且七窍青紫,似有流过血的征兆!
凌匀昭一边忍住恶心的感觉,一边蹲下身来,“这真的是阿男?”她心里嘀咕,第七感告诉她,不可能!可是这一袭粉裳,有那么熟悉!忽地看到尸首的弊端,仍留有丝丝血迹,她身子猛然一颤,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血……血?!”口齿不清,继而向后仰去!
“匀昭!”泰琪儿看着神色诧异的她,一个箭步上前,用背抵住了欲要倒去的凌匀昭的身子。抱肯定是抱不动的,只有拿着自己的背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了!
“哎呦,你好重!我的匀昭,你这是怎么了?!因着阿男姑娘而伤心欲绝?!我这堂堂康国的十一公主!竟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她愤恨地喃喃着。看着地上惨绝人寰的尸首,她心底,竟然生气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你不该死啊,你死了,谁与我争?!没有情敌的恋情,不够有挑战性,不符合公主我的口味啊!”
郊外树林。
两个高大的人影闪烁其间。
“参见主子!”一个身着锦缎衣裳的冷面公子,垂首而立。
“你可回来了!这一路,辛苦!”转身,竟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男人。
“不碍,多谢主子关心!”
“我老觉得,咱们的劲敌,似乎已然料到了我的调虎离山计谋!”
“主子,这一路,跟踪我的人,都不像是聪明人,似乎,他们只是按部就班!”
“和我玩心眼么?好!把你这一路的详细情形,都告诉我,跟我来!”神秘男人纵身一跃,冷面公子紧跟而上。
“很久未曾比试了,我们小试身手如何?”
“遵命!”
树林间风烟骤起。飒飒作响的风声,扰乱了落叶下坠的阵势。不知道是自然,还是人为。
柳春苑上下因着阿男姑娘的死讯翻了天。最痛心的是老鸨杜九娘。今儿晌午正在厢房里会晤周公的杜九娘,忽地被一阵咋咋呼呼的吵闹声惊醒。才起身,不时冬雪的四花旦之一冬容就火速地窜到了她的屋里。
“妈妈,妈妈!这下,可出大事了!”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如雪花般飘至杜九娘眼前。
“什么事?这么惊慌?吵得全苑鸡犬不宁的?!”她瞥了一眼,打了一个哈欠,接着躺了下去。还是被褥最暖人心啊!男人?!哼!
“妈妈,阿男姑娘死了!”
杜九娘从床榻上猛地起身,滚下床来。“你说什么?阿男姑娘怎么了?!”
“死了!”冬容有些激动,或者更是畏惧。“今儿晌午我出门去买些贴身细软,经过荷花亭,很多人围观,说是有个溺水女尸,不明身份。我怀着好奇的心理,就过去瞧了瞧,您也晓得我胆子终究是小的,虽是好奇,却也不敢细瞧,却见昨儿您给阿男姑娘准备的食篮就在尸首的旁边!而,她身着粉裳女袍,虽面目浮肿,怕是阿男姑娘无疑啊!”
杜九娘难以置信,衣衫不整地垂坐在床榻边上。“阿男姑娘,溺水而死?”天哪,这可是她的摇钱树啊!一夜就赚足了她千两白银,这是何等的魅惑女子!怎奈,死掉了?!
便听得一声声娇俏的讥笑声传来,“那死贱人,蹄子,真的就这么死掉了?哈,真是太好笑了!”
“姐姐,这真是大快人心哪!”
“谁说不是呢?咯咯咯。”
杜九娘整了整衣服,瞥了一眼冬容,轻哼着出了房间。冬容低着头,一撇嘴,脸上的惧色全无,轻甩了绢子,随后跟来。
“春锦,夏荷,冬雪,你们这是做什么?称心如意了?幸灾乐祸了?好歹阿男姑娘,是你们的姐妹,她死了,你们就给我接客,不停地接客,直到一晚上给我赚足一千两出来!”杜九娘本是伤心,于她,可是莫大的损失啊!而,这帮争风吃醋的女人,竟然在这里,说风凉话!真是气煞了她!她双手抱臂,一副恨不得揍她们一顿的样子。
“什么?妈妈,用不着这样吧?”春锦一声惊呼,“您可真是偏心啊!”
“妈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死了个雏儿,您就要这般虐待我们姐妹?难不成,我们众多姐妹还比上她一个姑娘!我们的媚功,比她强上百倍!”夏荷上前一步,不经意挡住了春锦。
“妈妈,不能这般意气用事!阿男姑娘死了,我们也是很难过的!可是,您不能因着这样,就惩罚我们呀!她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冬雪似是要说些公道话。
“冬雪!”春锦夏荷齐声喊道,这贱女人,倒是会见风使舵啊!算她聪明,知道先撇清关系。春锦一把拉开当着自己的夏荷,“让开!我说杜妈妈,您倘若真这么狠心,就不怕宠我的贵人们,不答应?!”
杜九娘冷笑,“呵,被恩宠了,就这般得意了?!你是说刘爷?哈,我是老鸨,我难不成不知道贵人们的喜好么?!少自作聪明!”
“哼!”春锦脸色暗了暗,“死贱人,死了都让我们不得安宁!”
“妈妈,你们为何这般吵闹?”冷秋镇定自若地从二楼楼阁的玄关梯道缓缓地下来。
“呦,这儿还有耳聋鼻塞的呢!”夏荷撇着丹凤眼,讥诮道,“你的好姐妹阿男姑娘,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