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墙上一窗月明,微风拂来,片片海棠飞雪般飘进窗口,落在绿色的木台上,颜色便愈加地娇艳起来。
璃月随着他在矮桌旁盘腿坐下,看着满桌足有五六十碟的美味佳肴,抬眸看着对面的玉无尘,不解地眨眨眼睛,问:“新建的?是钱多得用不掉呢还是天降横财?”
玉无尘笑得比池上那水晶莲花还美,反问:“于我而言,还有什么可算作横财?”
璃月想了想,也是,这家伙富可敌国,过得比皇帝都奢侈,除非把西武、东仪和南佛的国库送给他,或许才能让他掀开眼皮看一眼。
她一手撑在桌上,小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他,调侃道:“该不是真的看上了裴延熙,这算是提前请我吃喜宴吧?”
玉无尘左边的长眉极为撩人地微微一挑,道:“我品味有那么差吗?”
璃月托着下巴的纤长手指在软嫩的脸颊上轻弹着,拖长了音调道:“俗语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喂,这菜里没有动手脚吧?”
玉无 尘倾过上身,仔细地看着她清艳的小脸蛋,眸中满含笑意,戏谑道:“在你这里,我需要多此一举么?”
该死的自恋!
调情的话……谁不会?
璃月伸出纤纤玉指蘸了一点樱桃蜜,在他鼻头轻点一下,笑着道:“我认为,你很需要。”
刚欲收手,却被他一把攥住。散发着蜜露甜香的手指与他红得自然的唇只差一寸,而他,喜欢吃甜食。
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润热度,璃月心头微跳,然表面却一脸挑衅地看着他,问:“干吗?”
玉无尘粲然一笑,整齐的牙雪玉一般洁白晶莹,不答反问:“你说呢?”
明明那么爱吃糖的家伙,为什么牙还这么白?老天真是不公平!
璃月一边腹诽一边道:“莫不是想咬我?”
长长的眼睫一垂,掩住了晶莹的眸子。玉无尘低眸看着被自己攥在掌中的这只手,雪白,纤嫩,如玉的指尖一点樱红,怎么看怎么诱人。
看到他缓缓俯下脸时,璃月双颊一阵发烫,欲待把手收回来,又不想收回来,就在她以为他会含住她指尖时,却感到他微凉的鼻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蹭,将鼻尖沾上的樱桃蜜尽数蹭上她的如玉雪肤,然后放手,抬头,笑道:“闯了祸哪那么容易走?”
“哼!睚眦必报的家伙!”璃月收回手,不以为意地将指尖放入自己口中,抿去那一丝甜意,借以掩饰刚刚有些纷乱的心绪。
抬头,却见他目光清亮地看着她的唇,见她看过来,竟有一丝局促地移开视线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碗碟,少时,执起酒壶给璃月斟了一杯酒,道:“你最爱的金风玉露,今天可以开怀畅饮。”
其实早在他斟酒之时,璃月已经闻出了酒香,低眸一看,酒色纯洌芬芳馥郁,往昔的记忆于这酒香中层层浮现,她敛眸,道:“难得你记得。”
金风玉露产于西武南方神秘的深山酒坊之中,用佛手、桂花、金橘、茵陈、玫瑰等配以多种中药泡制而成,色泽瑰丽,红、绿、黄、紫无不晶莹剔透,花果之香浓郁,入口醇甜回味悠长,是专为西武皇室上贡的御酒,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三年前年前玉无尘的表妹,也就是西武十四公主皇甫殊华去九华山时带了几坛,璃月因而有幸得尝。
玉无尘为自己也斟了一杯,抬眸道:“你喜欢的东西,我从来不忘。”
两人举起杯,璃月笑得妖娆:“是吗?如此深情厚谊,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玉无尘微微叹息,道:“到底是生疏了。璃月,我知你心中还是怨我。”
这是何意?想来苦肉计么?
璃月举起酒杯,浅笑道:“你不是从来都对我有信心么,如今看来,你低估了我的遗忘能力啊。”
玉无尘抬头看她,眸光如清泓两泉,清透,却看不透。
良久,他又微微笑了起来,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道:“或许吧。”
……
素来喜欢吃的美味佳肴今夜吃得食不知味,但酒却的确比平时喝得多。
酒至半酣,她有些热,离席踱到窗边,手扶窗棂仰头吹风。
“近来过得可好?”身后传来玉无尘的声音。
她侧过身,看着他笑问:“依你看呢?”
玉无尘侧首看着窗口的女孩,粉色的花瓣蝶一般翩跹地落在她的肩头发上,月光下,她的眸子似两颗华光璀璨的水晶,光耀夺目。微酡的小脸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中静静地向他阐释着,什么叫做豆蔻年华,什么叫做颠倒众生。
“伴花眠你的房间仍旧为你保留着。”他扬起笑容。
璃月转过身子,留给他一个纤柔优美的背影,道:“难道你还指望我回去为你招揽生意不成?”
他轻笑,道:“你总是将我想的这样坏。”
璃月趴在窗棂上,山中起雾了,一层层地弥漫过来,登时就将月色冲淡。
酒意稍退了一些,璃月正待转身归席,一双手却从后面伸来,拢起她的满头青丝,茶花掉落地上,她僵住了身子。
现在是怎样?苦肉计不成,换用美男计么?
如墨的长发在如玉的手指间飞泻,他极为熟练地绕了几下,盘成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不知从哪抽出一支直长如一线月光般的玉簪,插上发髻。然后收手站在一边。
璃月伸手摸了摸,转身看着他,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玉无尘笑容清澈,道:“一时兴起。”
在同龄的女子中间,她不算矮,但比她大一岁的玉无尘却比她高半个头,她仰头看着他,迷离的月色下,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不管近看远看,正面看侧面看,都毫无瑕疵,完美得有些让人不敢接近。
心中筑着墙,但无可否认,撇开其他不谈,光就外貌而言,玉无尘,很让她垂涎。
春夜的风太柔和了吧,为何吹得人心中有些酥痒?
一片海棠落在她的额上,粉粉的一片,晶莹动人。
他抬手,想为她拈去,手指刚刚触及那光洁的额头,花瓣却自行滑落下来。
适时的勾引似乎成了天性,根本不用斟酌思量,她垂下浓密的长睫,双颊娇红。
月光陷入甜蜜的阴影中,心在悸动中等待,他的气息不知何时已这般接近,以至于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呼吸的不稳。
她知道两人的唇近在咫尺,她也非常希望能再次品尝他的味道,但,就在他 的唇即将碰到她唇瓣的一刹,她伸指顶住了他的胸膛。
他动作一顿,她弯起嘴角,笑着低喃:“醉了么?”
短暂的僵持后,他退了开去,有些仓促地转头看向窗外,轻声道:“起雾了。”
璃月看着他分明有些嫣红的脸颊,唇角的微笑愈加的妖艳起来,轻轻地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道:“家里有人等我,若无其他事,我走了。”
玉无尘侧眸看她,眸中似抑着某种情绪,然嘴角却终究笑了起来,点头,道:“让出岫送你。”
璃月转身,头也不回,道:“不用,我认得路。”走到门侧又停了停,回眸一笑,道:“出于礼貌,还是说声谢谢吧。”
玉无尘莞尔。
璃月笑着拉开移门走了出去。
*
回到怡情居,她净了手脸,然后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想去想,但她委实感到不解。
玉无尘不远千里地跑来请她吃饭,席间却什么都没说,这委实不像是他能做的事。
她可不会自恋到以为他是因为想念她而特意过来见她一面。
那么……他用意何在?
百思不得其解。
她伸手拔下发髻上那根他亲手挽上的簪子。
没有花纹,没有点缀,只是细而长的一根簪,却有着无与伦比的质感和光泽,就像暗夜中从云层边缘倾泻而下的一线月光,带着一种仿似来自远古般恒定的优美内涵。
就如,赠她这支簪的人一样,绝无仅有的美。
心中突然有些烦躁,她起身回头,却发现屋中桌上大大小小放着好多锦盒,过去打开一看,都是些珠宝首饰锦衣华群。
她出门唤来园中侍女,问她屋里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侍女道是观渡命人送来的,说是贺她十七岁生辰之喜。
十七岁生辰?今天,是三月十六?
蓦然想起,在月潇山庄的那五年,每年三月十六,他都会和她一起共度,难道……这次,也是?
你总是将我想的这样坏。
今夜,他如是道。
可……玉无尘,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将你想的不坏呢?你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
林鹫很郁闷,非常郁闷。
话说这苏大少也真够怪的,自收到那封信后,当天晚上就拉着他出了天一岛,一路快船加飞奔,仅仅用了五天就到了朱武门,害他差点没累到吐血。
可进了城门,他大爷又不知发什么颠,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既不去怡情居也不去曦王府,天天在街上闲逛。
这不,一晃又五天过去了。
这日,林鹫实在忍无可忍了,对苏吟歌道:“苏少爷,你若愿意在这城内玩你就一个人玩吧,我先去向秦姑娘复命了。”
正在街边看香包看得津津有味的苏吟歌回过身来,见林鹫一脸的不耐,直起腰,紫光流转的玉箫在手中转了几圈,道:“走吧,这城里也没什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