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宫东院落的一处客房内,铺有黄绸缎垫子的坐塌上,念秀正闭眼睡着,身上盖了一条墨绿色的绸被。而一旁的床上,亦鱼正躺在哪里,原本黯黑无血色的脸已略显红润,泛白的嘴唇也水润了不少。长长睫毛微微的闪动了一下,眼睛徐徐的睁开了,支起身打量脸四周后,便唤道:“念秀,念秀。”
念秀迷糊着睁眼,听到亦鱼在唤她,便赶紧的起了身,从被子里出来的她竟是完完整整穿齐整衣服的,少了被子的暖和,突然间的一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疾步走向亦鱼床边,问道:“醒了,觉得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这里可是…?”
念秀点了点头,替她垫了一方枕头在腰下,替她捂严实被子后,方在床边坐了下来答道:“是太子将你抱到这里的,一直等到太医来了,知道你的病不碍事,只是普通的高烧,休息调养几日便就能好,才走的。还嘱咐说待你醒了,就去通传他,他再来看看你。”
“嗯,太子可真是个好人。”淡淡说着,平静的眸子漾出一丝温暖。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可待谁都是这么好的。”念秀泼下凉水道。
闻言,亦鱼一笑,道:“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什么是自己不该求的。”
“我只知道你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别到时苦了自己。”眉目间透着担心。
“嗯,好念秀。”亦鱼柔声道,眸子异常的清亮调皮。
念秀一笑,问道“你饿了没有?”
“是有些饿了。”
“那我给你去拿点粥来。”
“要不,顺道再去通传一声太子。”
念秀的眼神似在打趣,亮闪闪的望着亦鱼:“这就等不急了,相思竟害到这等地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长久的一声哀叹后,便从床上跳了起来,躲过了亦鱼正要打她的魔爪。远远忘了一眼亦鱼,哀怜道:“无可救药了,无可救药了。”紧接着便夺门而出,躲过了亦鱼恶狠狠的恐怖眼神。
亦鱼着实后悔方才说了那句顺道通传太子的话。
这个念秀真是… 逮着机会,便不饶过自己。
不知不觉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却又隐含温暖喜意。
念秀的出现,仿若原本暗无天日的阴霾之下透进的一缕阳光。如同在亦鱼悲凉心中种下的一方阳光,暖暖的,亮亮的。
☆、第八章 施计入东宫(三)
亦鱼正在床上喝着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念秀问:“谁?”
“是我。”男子温和而低沉的声音从门外透了进来。
“太子。”念秀冲着亦鱼表了一个嘴型。
亦鱼将手中的粥碗递给念秀,朝她示意着点了点头。念秀会意,便从床上起身去开门,顺道将粥碗放到了桌上。
此次,是朱祐樘独自一人过来的,身边并没有带人。念秀极为客气的冲着朱祐樘请了一个安,朱祐樘一愣之后,才想起要进来。
门吱呀的一声被关上了,亦鱼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请安。
朱祐樘见了,赶紧出声拦道:“小鱼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了。”一个箭步跨上前,已经伸手虚按住了她。
亦鱼闻言,头微点,细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朱祐樘一脸和善,整个人仿若拂柳的风,清逸潇洒,细腻温暖。念秀拿了一张凳子,放到床边,客气道:“殿下,请坐。”
朱祐樘又是一愣,望了念秀一眼,忍不住了,终于问道:“秀丫头,何时你如此客气了,私底下,竟还句句唤我殿下。”
“那是…小鱼教得好。”念秀立在一旁,恭敬回道。
亦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声道:“太子可别信她,她那是装的好。”
“谁说我装了。”念秀驳道,继而目光转向朱祐樘,极为诚恳的说道:“太子殿下明鉴,奴婢可没有装。”
“我看,你能忍到何时。”亦鱼也不示弱,悠悠说道。
念秀瞪了一眼亦鱼,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亦鱼也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同太子道:“奴婢有些话,想单独同太子说,所以还需麻烦太子,吩咐旁的人出去。”
朱祐樘会意,随即挥了挥手道:“你先退到门外候着吧。”
念秀不乐意了,随即亮了本性,大嗓子道:“外头那么冷!”
亦鱼暗暗一笑,朱祐樘则是端起架子,威严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念秀嘟起嘴来,不乐意念叨:“又合起伙欺负我!臭小鱼,我方才说你教得好,可是在夸你呢!如今,你这样子,可是再打自己嘴巴子了。说明,你一点都没有把我教规矩了。”
“我可重未当过你师父,自然也没必要担上这个担子。不过,你若想,我倒是不妨收下你这个徒弟的。”
徒弟!念秀瞪着眼,这不是明摆着占自己便宜吗,于是道:“想得美,还想让我叫你师父。”
“我自认为,也教不好你这么好的徒弟。”亦鱼甚是为难的说道。
念秀拿出杀手锏,转话题威胁亦鱼道:“有人看来是逼着我,非得说出一些心里话,她才肯罢休了。”
闻言,亦鱼赶紧和善说道:“心里话,什么心里话啊,你倒是说来听听呀。”
念秀气得脸都快白了,呲着牙道:“有人,可别逼我啊!”
“说出来,可是不守信哦,朋友可不带这么出卖的。”亦鱼好心的提醒道。
念秀脸气得煞白,咬牙道:“君子不和小人斗。”邃转身,手捏起拳头,一步一步的往一旁的坐塌走去。斗不过,我走!
朱祐樘笑的开心,有些不可意思的说道:“小鱼,你有把柄在念秀手上,竟还能这么气着她,我可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你了。”
亦鱼一笑,回道:“我只知,方才那句话便是她的把柄。我已先她一步用上了,自然她就出不了手了。”
“那你可否告诉我,她手上你的把柄是什么?”朱祐樘一脸和善的笑。
亦鱼一愣,太子,也这么八卦!于是收起笑容,回道:“既是把柄,太子殿下认为,我会轻易的讲出来吗?”
“也是。”朱祐樘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又笑脸劝道:“可是,你看,你我现在都是朋友了。既是朋友,说上一说,也是不打紧的。”
“奴婢可不敢高攀。”亦鱼惶恐。
“你不敢,看不出来。”朱祐樘连连摇头。
“看来太子殿下要亮出他的身份,来逼迫奴婢说出自己的把柄了。”亦鱼低着头,委屈极了。
“哈哈…哈哈…”一旁念秀已经忍不住,大声笑出来了。
朱祐樘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黑着脸瞪念秀。谁知,他真心的是在念秀心目中一丝丝威严都没有。只见念秀憋着笑,幸灾乐祸的劝他道:“石头,认栽吧。她那可是毒舌,毒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亦鱼表示很无辜!
朱祐樘却是一笑,暖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沉,皱眉颇显几分伤感的问道:“那你是不把我当朋友咯?”
亦鱼略一迟疑,低头谦恭回道:“小鱼是不敢。”
“那就是说,我说什么,你便就需得做什么了。”朱祐樘将亦鱼的话,按着自己的意思解释道。再深一层理解,便是他这个做太子的,想知道你的把柄,命令你说出来。你这个奴婢,又那么听话,自然是会如实说出来的。
“太子曾对奴婢说,以后若遇着什么事,可来求太子帮忙。”
“嗯。”朱祐樘点头,不明白她接这话是什么意思。
亦鱼表示,她这叫转移话题,先把正事办了,再接着和你闹。死皮懒脸的不说,她这个小小女子还是会的。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于是接着说道:“今日奴婢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朱祐樘甚疑惑。
“今日多亏太子相救,若非太子,小鱼恐怕依旧受着非人的病痛折磨,现在也是醒不过来的。俗话说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今日太子对小鱼的并非仅仅只是滴水之恩,对小鱼来说,太子待小鱼的好,就好比再生父母。所以,小鱼斗胆,恳请太子圆了小鱼想要报恩的心愿。小鱼想到东宫来服侍太子。”
“服侍,你是想以身相许?”太子极为真诚的问道。
耳旁传来念秀嘹亮的笑声。
亦鱼愣了,看到他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奴婢看了。开起玩笑来,还真是有板有眼,一点点尊卑、身份、礼数都不讲的。可…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干什么呢?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虽说,宫里的奴才本就是各位主子的私有物品,即便奴才不想以身相许,也是可以临个幸什么的。可,也不带,现在这么个正儿八经的时候,问人家是还是不是的吧!亦鱼深吸一口气,压压惊,接着沉稳说道:“奴婢只求为奴为婢。”
“那拿你的把柄换以身相许吧!”朱祐樘正经说道,流露出的眼神却出卖了他,那里面分分明明透着作弄人的戏笑。
念秀笑抽了,上气不接下气。
亦鱼愣了,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心慈仁厚的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开起玩笑来,可真是一点点尊卑都不分啊!可亦鱼本人也不是吃素之辈,只见她微微低下头,手拽弄着床褥,害羞道:“那还是以身相许吧!”
说完,其余两人皆愣。
亦鱼一笑,接着正经说道:“太子殿下,方才奴婢唐突,还请殿下见谅。可奴婢说求之事是真,所以还请殿下应允。”
“可你为何要到我身边来,我猜不仅仅只是为了你所说的报恩吧。”朱祐樘面目和善,眼神里透着几分探究味道。
“太子英明,奴婢的确还有难言的苦衷。太子殿下心存仁厚,他日必定能成为一位明辨是非的好皇帝。所以今日奴婢斗胆,还请太子为家父做主。”亦鱼愁苦的眉眼中透着急切的渴望。
“姑娘不妨细细说与我听。”朱祐樘耐心说道。
“家父张天谨其实是被万安所害,父亲为官一直清廉,是断不可能贪污受贿的。只因前些日子万安之弟派人前来提亲,被家父拒绝。是以万安怀恨在心,便寻了个缘由,栽赃嫁祸家父。”说话间,已洒下两行蛊惑人的清泪。
朱祐樘眉微皱,叹了口气道:“小鱼放心,待到时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