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和序旸相互对视一眼,序旸便对慕年榕说:“还请殿下帮忙,兵分五路遣人打探消息,务必将越王殿下出事前几日所有行踪全部调查清楚。”
“出事前几日……”慕年榕眯了眯眼,眼风扫过素素和序旸二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顿了顿,他便忍不住指着素素怀中襁褓,目含询问,“这是?”
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是素素的孩子——从上次素素逃婚离京至今也才不过八个月时间。
素素不由的再看向序旸。
此前在路上他们本已经商议好,这次进京,便对人表明容宽身份。可是眼下情况生了变数:临时获知刺杀慕年楠的背后主谋还没抓到,韦媚儿已是行为疯癫。此番境况下,若是爆了容宽的真实身份,岂不是陷他于危险之中?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说,还是不说?
序旸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撩开了襁褓。
慕年榕凑近前去看。
“殿下可曾觉得像?”序旸隐晦地问道。
慕年榕正欲伸手摸摸孩子的脸颊,听了这话,手上动作却是顿住了。抬眼看看素素,又看看序旸,渐渐的,脸色就变了。
素素平静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心里的想法。
“可……”慕年榕欲言又止。不是不好明说出口,只是不知该怎么说。毕竟,太突然了。
素素便简略地给他提了几个关键的点,从去年那次郊游,之后她身边的丫鬟茗妍莫名消失,以及韦茉凌怀孕的时机……这么一说,慕年榕自然就懂了,指着襁褓里对着他笑的容宽,张口结舌。
那次郊游他没去,但他认得茗妍。
可他却万万想不到,这孩子,会是他四哥的孩子。而且孩子的母亲是一个丫鬟……
序旸猛的对他打了个眼色。大家便都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三个仆妇从月洞外路过。原本昂着头,见了慕年榕,便立时低下头去行了礼,匆匆忙忙走了。颇有几分低眉顺眼。
可是素素却觉出“贼眉鼠眼”来,立时喝道:“站住!”这边厢已让慕年榕出面拦人,而序旸接了她眼神,自往前院去找来老廖。
果然,三人都是手脚不干净的,趁主家无人做主,顺了韦媚儿几副珠钗环佩去。
老廖怒不可遏,命人当庭杖责三人。直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喊“停”。
这样血腥的场面素素不想叫容宽感受到,只留了慕年榕在此坐镇,她自和序旸去见韦媚儿。
此时全府上下的仆妇家丁都聚在前庭看审,韦媚儿落了单。
面对眼前时而疯癫吟唱,时而痴傻憨笑的韦媚儿,纵使先前有再多怨恨,也再提不起来。素素轻叹一气,只将襁褓撩开盖头,露出容宽的脸,站在远远的地方举给韦媚儿看,“阿宽,那是祖母。”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杀仇
离了越王府,序旸问素素去哪儿歇脚。“汝南王府”几个字已然到嘴边,素素忽的又想起一事,生生收住了声,只说:“我听你的。”
序旸揉了揉她头发,笑着宠溺地说:“还去金玉良缘,可好?”
“好,”素素想也没想就点头应承下。
序旸又是一阵失笑摇头,“你呀!”
而等到深夜时分容宽睡着了,二人再次来到楼顶观月,序旸便忍不住问素素:“你不恨她?”
他说的“她”,正是韦媚儿韦太妃。
素素摇头,“从前……嗯,刚知道真相的时候恨过,恨之入骨。”
去年中秋宴巨变,初时她只道是皇后公孙琦晗设下的计谋。可是年初公孙琦晗和她那几次谈话,推翻了她之前的论断。
顺着新线索分析,很快就想到,除了公孙琦晗,另一个最有可能设此计的人正是慕年楠的母妃韦媚儿。
“可是现在,看到她现在的样子……”素素短暂地蹙了蹙眉。
如今的韦媚儿,早已没了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风范。
回想起韦媚儿抓了虱子就往嘴里塞的模样,素素陡觉一阵反胃,缓了许久才平复心情。
“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之前,久得我都快忘记了。那时候,爹爹曾告诉我,‘莫有恨,恨太累’,”素素偎进序旸怀里,似嘲似讽地笑了笑,“可是当时太年轻,不懂一份透彻心骨的恨,究竟能把人累成什么样。”
所以这么多年里,她时不时在恨。直到经历过慕藉的“死亡”、韦茉凌的死亡,眼看着昨日还是你倾心相恨、用尽全力想报复的人,转眼间就没了……忽然感觉。为什么要恨?有什么要恨的?
“不过一场浮华烟云过眼,淡淡的,也就没了。”素素不无感慨地说。序旸轻轻地捋着她细软发丝。也淡淡地勾了勾唇。
放下了仇恨的丫头,才真正是长大了。以后才能活得更开心。
后三天,慕年楠的消息和慕藉几乎同时出现。
二人的调查不约而同表明,行刺慕年楠的幕后主谋,极有可能是杨维荣。
“……四哥与那小妇人说了一会子话,那小妇人最后仓皇落逃……有人看见小妇人在巷口与一威猛壮汉汇合,一起进了马车……有人说在戚家后院见着了那马车……”慕年榕综合了家丁打探到的消息,捡了重要的说与素素和序旸听。
素素便要他描述那“小妇人”的身段模样和打扮。她照着描画。
最终结果表明,竟是茗妍。
慕年榕不敢置信。
印象中茗妍是那么纤细窈窕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是画中着略显丰腴的美少妇?然而细看之下,那五官的轮廓。和眼眸里的浮光神韵,却分明又是同一个人。
素素也没想到会是茗妍。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容臆断。
她于是指了指容宽。茗妍才生孩子不出半年,只怕身子还没恢复好,身材有些走样更是常见。
慕年榕恍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去就是找到茗妍。问问她。慕年楠对她说了什么?而她又对杨维荣说了什么?
慕年榕走后,慕藉闪身出了屏风。看着这个被过继出去的儿子如今也成长得这样好,慕藉不由的觉得欣慰。可是四儿子被害的事情,又使他黯然神伤。
这一个月来,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生生熬出了白头发。为父者之于子女的疼爱,可见一斑。
慕藉打探到的消息,与慕年榕打探到的大致相同。可还有一项,因为事情发生在较早前,所以慕年榕未曾留心到——茗妍已被杨维荣纳为妾,时间就在她们从皇宫里逃出来那天。
当时素素跟着程子轩走了,嘱咐茗妍到南门外与颜诺和初卫汇合。
原本这一切都是好好的打算。可谁知半道上茗妍竟然遇上了杨维荣?节外生枝!
这也越发肯定了几人心里的猜测,只怕杨维荣就是元凶。然而之后又等了几天,却再没有消息传来。也就是说,一直没找到茗妍。
六天后慕年榕再来时,同来的还有初卫、娉婷和慕启烨。
一大帮子人汇在一起,交换各自所知的信息,大抵也是大同小异。情况一时间陷入僵局。所有人都愁眉不展,苦思对策。
片刻后,想起一切前事,素素不由的抬眼直直盯着慕启烨看。直把他看得心里发虚,忍不住问:“看我做甚?”
大伙儿这时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素素瘪了瘪嘴,“我们继续在外围打探消息,你,深入敌后。”
其实,能与杨维荣扯上关系的,不是慕启烨本人,而是他弟弟承烁——承烁喜欢杨倩,一直喜欢,即便如今杨倩已被封妃,承烁依然喜欢着她。
慕启烨皱起了眉,凝眸不语。身旁娉婷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他便点了点头,却依然没有说话,似乎是对这项任务颇不乐意接受。
可是十天后他传来的消息,却把所有人都震了一惊:茗妍死了。
尸首淹没在杨维荣的住宅后院的井里。而据新进府不久的小丫鬟无意间透露,那口井是在她入府前一日,也就是两月前才被封了的。
算算时间,正是慕年楠被害之后一两天的光景。
得了消息,大伙儿都为杨维荣的心狠手辣而愤慨时,素素却独自回了屋,抱着睡颜安详的容宽,默默地发呆。
亲爹死了,亲娘也死了,容宽真真成了一个孤儿……
夜深人静时,序旸叩门而入,安静地陪她坐了好一会儿。
“都安排好了吗?”素素小声问道。声音也因有气无力而显得嘶哑干涩。
序旸心疼她心力憔悴,轻轻叹息一声,揽过素素肩头让她靠在他肩上,才说:“世子爷今夜入宫求见皇上。楚王殿下回府筹备人手。”
“嗯。”素素点了点头,心情低落的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序旸便陪着她沉默。
子夜更声才落,忽然再度响起叩门声。
素素和序旸不由的彼此交换了眼色。序旸才起身去开门。
是慕藉。
慕藉开门见山点明有话要单独对素素说。序旸没有迟疑,握了握素素的手,便离开了房间。
“你拿这个去见阿伦。”慕藉顺手取下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递给素素。
素素一怔。“阿伦?”话才出口,却忽然想到。必然是梁伦。瞅了眼襁褓里难得睡得香甜的容宽,她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让序旸代走这一趟。
若是在从前,慕藉必然要讽刺他二人一番,可是当前境况,他哪还有心思开玩笑?亲自护送序旸到宫门口,看着序旸入宫。又一直等着直到他出宫,一起回金玉良缘。
一路上,两个大男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回了铺子,二人各自分头。序旸抬头见素素房间烛光未泯。便又上去叩门。
素素还没睡觉,一直在等消息,见了序旸,立时问道:“怎样了?”
序旸平淡地点了点头。
素素长吁一气。却只听序旸寡淡的声音:“那老伯,不是常人……”听似感慨。可那投向素素的笃定眸光,分明表明,他已猜到慕藉的身份。
“对,你想的没错,”素素回身坐下。给自己和序旸都倒了杯茶,却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
序旸走过来,揽素素依偎进他怀里,才淡淡地叹了声气。
其实,知道不知道慕藉的身份又有何差别?他没什么想问的,也不想深究。
两人便这样一直这样安静地坐着,直到天色发白,晨曦乍现。
天亮了,到了约定行动的时候。序旸起身,欲如约赴杨维荣住宅之外与慕启烨等人会合。
“你别去!”素素忽然伸手拽住了他手腕,仰脸对他摇头,目光里全是不安和惊惧。
杨维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