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不过走了一趟,她的态度竟会如此急转呢?倘若连她的人都留不住,即便筹谋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李昂不顾周边耳目,直直上前拉着张好好的手腕向前走,继而扫了一眼身侧侍从,“你们都先回去候着,谁也不许跟来。违令者斩。”
张好好眉头紧颦,不动声色地怔了怔,却发觉李昂竟是握得更紧了,她自知此刻节外生枝只会徒增事端,便悠着李昂去了。然而,他并不晓得张好好的顾虑,见她平静下来,不由心情大好。
李昂带着张好好来到紫宸殿,他遣退所有侍从,方才带着张好好于软榻上坐下,“歌娘,此处已经没有外人了,你倒说说你是如何打算的?”
张好好未曾料到李昂竟如此直接,不禁有些措手不及,“皇上,我……”
“叫我阿昂。”
“皇上,这不大……”
“我说,叫我阿昂!”
张好好抿唇不语,李昂方才生出的几分欢欣登时冷却,直直盯着张好好,“告诉我,去宣州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好好眸光微闪,欲要躲避李昂目光灼灼的探究,却被他捏住下颚,迫得她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自打认识李昂以来,他始终是温文尔雅,后来更是近乎小心翼翼的走出每一步。他此刻不容拒绝的霸道,却是张好好从未见过的。
张好好抬手去拉李昂的手臂,却被他身子前倾压倒在榻上,她每动一下他便近前一分。不过须弥间,两人已是近到气息相交了,张好好不敢再贸然动作,只能僵着身子回道,“只是一些与疫病有关的事情,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李昂显然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张好好,捏着她下巴的手更紧了几分,“既是如此,你为何突然决定离开长安?”
当初未曾前往宣州之时,张好好是曾惘然过,直到后来她终于想清楚。无论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李昂,抑或倘若没有发现对沈述师经年累月的感情,她都是要离开长安的。
这一切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她在最美好的岁月里囚禁了自己太久。即便忘了那个人,更甚再次爱上一个人,她都再也不会似曾经那般用尽全力了。或许,只有轻轻去爱,才能天长地久。
“皇……阿昂,你既叫我如此称呼于你,我也不想推辞。离开长安的这段日子里,经历了很多,我也想了很多。无论我功勋再高,但似乎唯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昂的手臂无力的松了松,“好好,我、我……我一定会为你遮风挡雨,也会为你铺好前面的路,定不会委屈了你,更不会让任何人危及你的性命。”
张好好动容地摇了摇头,“阿昂,时至今日你都没有发觉吗?你我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只你的身份所带来的种种阻挠。”
迎上李昂迷茫的目光,张好好不禁轻叹一声,“阿昂,你可愿听我说个故事?”
“故事?”
李昂虽不晓得张好好要说些什么,可不知为何看着她从容颔首的模样,总有种清泉淌过手掌,却又从指间一点一滴流逝的无力感。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回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阿昂来看,两个人若是走过流年岁月,相依相守彼此照应,该当如何?”
李昂虽不明白张好好为何如此发问,却仍是静默思索片刻,“你说的可是青梅竹马?”
张好好红唇微抿,并不回答李昂,兀自又道,“阿昂以为,倘使和一个人相识于不经意,相交于风云诡诈,相诀于天涯分离。那么,又当如何?”
“歌娘,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好好直直盯着李昂,似要将他深深望进眼里,“回答我。”
李昂眉头紧锁,与张好好对峙了片刻,终是长长叹了口气,“歌娘,你所指的可是倾慕之人?”
张好好并未即刻揭晓这两问的用意,只是随手斟了杯茶递上前去,李昂虽不明所以,却终究抬手接下。
“歌娘,有时候我觉着你皎洁似夜空朗月,清辉奕奕。可有时,你又像雾中花,怎么也瞧不真切。”
直到张好好坐上回程的马车,她仍是久久难以回神儿,她终于说服了李昂,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然而,她心里却是比方才还要沉重。
当她告诉李昂,那两番描述前者是余生,后者是曾经,他忧伤地眸光几欲令她喘不过气来。那一刻她方才晓得,原来这个沉冷内敛的男子远比想象中敏锐得多。
“歌娘,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最后的赢家。倘若我不是大唐皇帝,或者非是眼下时局,我真想不顾你的意愿,将你永远留在长安。”
“歌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堂堂一国之君,却连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能力都没有。”
“歌娘,你怨自私也好恨我狡诈也罢。可是我要告诉你,纵然天涯海角,我绝不会如你所说那般忘掉这段岁月。我会牢牢记着你,正如你不会忘了我,即便是愧疚,你心里也总是有我的。”
张好好自认并非爱哭之人,却有那么一瞬,怎么也止不住滚滚落下的泪水。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沈述师骑马护在车厢左侧,时不时从摇摆的帘子往里看,却见张好好始终一动不动的坐着。他勒马放缓速度,行于高肃旁侧,“高郎君与好好此去昭庆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张好好随宫人前去拜见皇太后,高肃于门外候了片刻便见李昂驾临。高肃被遣离昭庆殿,对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与张娘子方到昭庆殿不久,皇上便驾临了。此前于宫门前分别,你不是说前去向皇上述职,倘若那时离开怎回来的这样晚?”
沈述师不禁颦了颦眉,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倘使真如高肃所言。那么,他今日在宣政殿中所面对的,究竟是何人?
李昂若是真去了昭庆殿,此举无疑是支开他。沈述师不禁越发担忧起张好好来,李昂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到得临仙阁,沈述师忙打马上前,扶着张好好自车中下来。
察觉到腕上紧了紧,张好好抬眸去瞧沈述师,却听身后传来高肃的声音,“歌娘,此次回到长安,你有何打算?”
张好好并不想让高肃知晓其中种种,便道,“还能如何打算?长安富丽华美,先前未能好生观赏,此次回来又能做甚?”
沈述师心里一悸,不禁生出种难以名状的酸痛来。而高肃,虽未得到张好好任何许诺,却是眉开眼笑,“长安确是有不少好玩儿的地方,待有空了我等你一道儿同行。”
红妈妈执掌临仙阁,自是接受了四面八方的消息,张好好人你还没回到临仙阁,红妈妈已便备好了住处,“高郎君,沈二郎君,里面请。”
沈述师随在张好好身后,高肃自是不甘示弱一并跟着。沈述师立于张好好一侧,他便随之行于令一侧,“歌娘,听闻你烹得一手好茶,不知我今日可有这个口福?”
沈述师状似不经意的扫了高肃一眼,“高郎君,儿有话同好好说,你可能回避片刻?”
高肃本不想卖沈述师面子,却在迎上张好好的目光后,勉强勾了勾唇,“好好,我去前面等你。”
张好好并不多言,只颔了颔首,而沈述师除却关切进宫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更是对一件事情耿耿于怀,“好好,不知你可曾想过张郎君为何会在宣州?”
张好好知晓沈述师口中的张郎君是指洪州张怀,当初在宣州时,张好好也曾想过为何他会出现在那里,而且竟如此凑巧的进了清风醉。只是后来因为忙于疫症之事,便将这看似不甚重要的小事搁置一旁。
此时沈述师提及,张好好心中倒是更多了几分疑惑。倘若真的只是巧合,那么为何他总是在她不知该何去何从时出现?
张好好不禁微眯双眼,所有所思地看着沈述师,“莫非,你的意思是……”
沈述师见着张好好的神色晓得她终于明白过来,便肯定的点了点头。
“赵炎!你、你……”
赵炎抿唇着偷笑,见着兰月含怒丢来的瓜果不闪不避,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瞧着兰月,“好痛!兰姐姐好狠的心,阿炎、阿炎……”
兰月知晓赵炎孩子心性,本就是吓唬吓唬他,哪曾想当真伤了他?只是娘子方才的话历历在耳,让兰月生出种难以名状的心酸。可即便如此,她终究抵不过本能反应,慌然起身去相扶,“阿炎,这是伤了哪里?”
赵炎将微红的手掌伸到兰月面前,嘟着嘴撒娇,“兰姐姐,痛。”
兰月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蓦然抬头,正巧将赵炎身子微颤的模样尽收眼底。兰月红唇微抿,敛眸道,“你这是瘀血不畅,方才成了这般模样。不必担忧,我这便帮你治治。”
赵炎仍是兀自偷乐,丝毫没有察觉不同寻常。兰月自小跟在张好好身边,虽不能说是懂得医术,却也是略知一二的,在疏络筋脉上颇有些见解。
兰月自衣柜中取出药箱,行至赵炎跟前坐下,她强自压下眸底意味深长的神色。赵炎兀自浑然不觉,只是傻呆呆瞧着兰月难得的温柔模样。
直待见着兰月解开捆绑银针的细麻布,赵炎方才惊慌道,“兰姐姐,你、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兰月捻动着指间的银针,神色淡淡,“既是经脉不畅,自然须得调理,其中独以针灸最见奇效。”
赵炎试探着缩了缩手臂,兰月却紧紧握着不松分毫,“阿炎莫要任性,有病就得治。”
赵炎抿唇硬着头皮,眼见兰月拔出一根方寸来长的银针,愣是硬撑着一动不动。此刻,兰月倒是有些佩服赵炎了,这死扛着说谎的能耐,倒是颇有几分英勇之气。
钻心地痛楚自指掌间蔓延开来,兰月瞧着赵炎泪汪汪的双眸,毫不心软地扎下第二针。赵炎包了包眼眶子里的泪珠儿,终是呜咽出声,“兰姐姐,能不能换种治法?阿炎真的很痛。”
兰月自是相信赵炎此刻的话,自己究竟下手多重她心知肚明。只是……
当第三针落下,赵炎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与此同时,他的神色也发生了极其微妙的转变。兰月始终难以相信张好好那日所说的话,未曾注意到赵炎闪着异样神彩的灼灼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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