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福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崩溃的脑袋冷静下来,可是自雪白贝齿逸出的话却还是那般尖酸锐利——
“原来你竟是这么心疼她,那就大大方方娶了人家呗,反正你也不是什么痴情小郎君,她也不是什么纯情小百合,两相搭配,刚刚好呀!”
“福儿……”他为什么流露出那么悲伤,那么痛的眼神?
好像她侮辱了他的一片真心,好像她抹黑了司徒宁静的清白人格,好像她亲手撕碎了自己伪装得甜美可人的假象,突然露出了狰狞可怕的真面目?
她的心瞬间像被无形的大掌紧紧掐住了般,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开口解释,想要圆方才自嘴里说出的那些可怕句子,可是她张开嘴巴,却听见自己在冷笑,笑得好可怕。
“不要一副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你我心知肚明,是谁先背起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她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间迸出,“你用再多冠冕堂皇的话的都掩饰不了你的风流,无情,善变……我真恨,恨我为什么要爱上一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太子!”
她这句话,彻底摧毁了过去这些日子来他真心真意的付出,也彻底否决了他曾经对她的一片深情。
风尔善震惊绝望地看着她,胸膛里哪一科热腾腾的真心,霎那间,几乎化成了灰。
原来在她眼里,他竟是这样一个不堪卑劣的男人?
“福儿,我原以为我是了解你的,我原也以为你终有一日会体谅我的身份和无奈。”他悲哀的看着她,“我什么都能给你,甚至我的命,但我的身份不会改变,若你心底真有我,我请求你接受我的身份,以及我必须承担的命运。”
“接受你的身份和命运,就代表要接受和其他女人共同拥有你?”她的心也好痛,为什么他要逼她接受这种残酷的请求?
“但,我的心永远是你的。”他凝视着她,目光恳求。
“可是你的人却不能成为我的唯一。”她凄楚地接口,“是这个意思吗?”
“是。”他纵有千般不愿承认,却只能让彼此面对现实。
“我不要!”
“福儿……”他还想做最后意思努力。
“我为什么要跟那么多女人共侍一个你?太子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你说,若我心底有你,就该放弃自己的原则,成为你后宫里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她盯着他,胸口痛得像是有支巨掌在里头掏弄撕扯,“可换个方式,你若真心爱我,又怎舍得让我和别人共享你?你为何不能为了我,放弃江山,放弃皇位?”
她的言论如此大胆悖理,又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登时令风尔善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福儿,我是一个太子,我怎能弃家国不顾?”他愤怒了起来。
“我也是人家的女儿,我怎么能委屈自己的夫婿夜夜换人睡?”她狠狠瞪了回去,毫不相让。
“福儿,你会是我的正妻,我未来的皇后——”尽管气怔了,他依旧努力维持理智。
“免了,我一点也不稀罕,正妻又怎样?皇后又怎样?侍妾又怎样?还不是众多陪睡的女人之一,一点尊严也没有!”
“为了尊严,你宁可放弃我?”他瞪着她。
这女人,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冥顽不灵的石头?
“错!”苏福儿咬牙切齿的吼了回去:“是为了你太子的尊严,你宁可出卖男人的贞操,放弃我们只见干净美好的爱情,你——你这样跟卖身有什么不同?”
够了!
他身为男人,身为太子的尊严与骄傲,全在她那句“卖身”里被轰的鲜血淋漓,灰飞烟灭!
他骨子里皇族的傲气瞬间凌驾一切之上。
“我不会再求你。”他眯起双眼,面无表情,冰冷的开口:“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原则,我们都有各自的骄傲,如果你真的不后悔的话,那么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
留在他,死命抱住他的脚,不要让他对你这样绝望的离去,不要……
苏福儿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无法自紧缩的喉咙里挤出任何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悲哀痛苦地望了她最后一眼。
“福儿,我真的是爱你的,但你从未体贴过我的立场和挣扎,你是个世上绝无仅有的好情人,却不会是个好妻子。”他每个字每个字都狠狠敲进她心坎上。
她瞪视着他,几乎不能呼吸。
“你希望我能此生独守你一人,可我最后再重复一次——我是太子,我不能为了你一个人而舍弃其他更重要的人与事,让对我有所期待的人伤心,如若你不能早早认清这点的,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未来可言。”
不,不要。
她想要摇头,拼命拼命地摇头……
可是这一切好像都来不及了。
“我们俩都同样的骄傲,同样地不愿放弃自己的原则,所以,现在这局棋已成了对峙僵持的两败俱伤之势——”风尔善悲伤地看着她,“是以至此,我也已经不知该如何解开这个僵局了。”
她还是死命地盯着他,无法思考。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道:“但我想奉劝你一句,聪明不能当成武器,美丽不能当做特权,你聪明美丽,机智过人,但你像个美丽妖异的妖女,蛊惑完男人的心魂后,随即弃之如敝屐,有时我甚至会怀疑……自始至终,你待我是真心的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是真的爱他,爱惨了他,爱到只要一想到会有别的女人吻他的唇,碰触他的肌肤,她就想死掉。
“我真怕……你会让我忘了当初我是怎么爱上你的。”
短短几句话,正式判了她死刑,并且将她推入无边地狱里。
原来在他眼里,她拿自己的聪明当武器,她把自己的美丽当特权,用她天生拥有的武器与特权深深伤害了他,甚至还差点毁了他的世界……对吗?
原来,她是个美艳妖异的妖女呢!
原来,当初最被他欣赏与怜惜宠爱的优点,也正是他最厌恶痛恨的缺点。
原来,人的心一旦变了,什么也就腐臭败坏了。
在那一瞬间,苏福儿终于明白了这个千古不移的残酷真理。
尽管蠢笨又执迷不悟的她,第二天还是写了封信与他相约怡福轩,试图想要挽回一切。
但是当晚她在暴雨中淋了一整夜,他还是没有来。
宫女吞吞吐吐的向她解释,因为司徒小姐发烧了,所以太子正守在她床榻边,所以不克前来……
那一刻,她心死。
第4章
苏相府
坐在窗明几净的屋里,往日阴霾如鬼魂般又复魅现纠缠。
不同的是,她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血气方刚、热情澎湃,为爱生、为爱死的笨蛋苏福儿了。
现在的她,手脚是冰的,连血都是冷的。
不过,很过瘾哪!做坏人比当好人有乐趣多了,也不必绑手绑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最后还给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苏福儿冷冷一笑。
当年她在公众因淋雨而大病一场,几乎连小命都给断送掉,从醒来的第一眼,看见心急如焚满脸怜惜,却又故作镇定平静的凤尔善时,一点感觉也没有。
以为她会感激他人好心好,感激他还善良到亲移大驾到怡福轩同情一下那个美艳却新很毒辣的妖女吗?
说不定,他只是怕宰相的女儿死在宫里,怕招致非议吧?
以为这样就死了吗?
哈!她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病初养好的那几天,不管他人有没有再到怡福轩探望她,也不管宫女们是怎么在背后议论纷纷她的失宠和邪恶,她开始到各嫔妃那儿去串门子,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她成功地说服了许多得蒙皇上召幸,或未曾受皇上召幸,一直在深宫里自怨自艾、自叹自怜的嫔妃才子们的一腔心思。
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群早已埋怨青春被耽误虚掷的女人联合起来向皇帝与皇后齐齐哀求要‘告老还乡’,此事惊动了内廷,后来这些主动求去的妃子还真的得偿所愿,离宫各奔前程去了。
而且临离开前,个个对她称颂不绝,还相约口风紧密,不得泄露天机。
所以至今,除了太子和他的亲弟凤尔霄私底下暗暗疑心外,并未有人将妃嫔出走这件大事与她联想在一处。
后来,她坚持回苏府,并且从此与凤尔善恩断义绝。
两年了,她坚决不愿再见,或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直到日前一时心软,被爹爹的眼泪打动,还想着皇上皇后也实在够无辜的,这才鸡婆地出面包揽了这件事。
那奸诈狡猾的家伙,如今细想来,倒是她这边螳螂捕蝉,他那厢黄雀在后呢!
利用她的脑袋和她两个妹妹摆平了大漠狼王和十九皇爷,现在还落了个人情在他手中。
“可恶!”苏福儿终于领悟过来,气得一拍桌子。“这混蛋!下次我要是再中了你的计,我苏福儿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三日后,风清日晓廉半巻,天气乍暖还寒。
榻上有抹浅紫影子蠕动了一下,然后慢慢醒过来。
长发入上好黑色丝绸披散在小巧的肩背后,白皙细致双颊染着甜睡初醒的两朵嫣然酡红,薄薄紫色春衫半掩半映地透着一抹滑入凝脂、赛霜胜雪的肌肤……她娇慵无限地伸个懒腰,细细申吟声轻易挑逗得一旁静静凝视海棠春睡的高大男人心下震撼。
“唉。”他神色温柔,直视她的眸光却灼热明亮。“这真是对男人最残酷的一大折磨。”
“咦,今儿吹的是什么风?”苏福儿懒洋洋地别过头,睨了他一眼,却没打算将滑下肩头的春衫拉整好。“竟吹得您太子殿下贵人踏贱地,真是教小女子不胜惶恐啊。”
凤尔善凝视着她,微微苦笑。
慵懒诱人酥媚入骨,这小女子绝对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收束心神,柔声道。
“谢太子关心。”她半点面子也不给,自顾自翻身倒入柔软绣枕里,长长青丝披散在背后。“您看过了,可以请回了。”
“我听说你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