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天朔,林语绵自觉占了便宜,心情大好。跳舞的时候两袖生风,在空中自由翻飞,勾勒了一卷令旁人艳羡的美好之景。
子茜拍着胸脯,替自己骄傲,一句:“我就说小绵前途无量嘛!不若,咱们一同下界开妓院去吧。”
林语绵眼光灼灼,却念及敖子啸的存在而哭丧了脸,“你若是可以说服你家九哥,我便是有此自主创业的打算。”
敖子茜恍然,只摇头扼腕,抓了她的手低喃:“还是算了……小绵并非凡人,自是肩负着水族传宗接代的历史重任。”
林语绵瞧着她陷入愁苦,却无从安慰,只好拍拍她的肩膀,打散了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神。
二人正欲抱头感慨,却忽闻一声呼唤,一小仙娥拖着长长的裙摆,翩然而至。
“清乐姐姐,夜神殿下寻你呢!”
“何人?”林语绵没有反应过来,只顶着疑问抛去个不解的眼神。
“夜神啊,夜神!”小仙娥补充,目露羡慕。
林语绵“哦”了一声,站起身往花门外走,不晓得这天族的两位殿下轮番找她是何意,若被敖子啸知晓又免不了一场关于嫉妒和吃醋的纠葛。这厮近日的心眼犹如蚂蚁胆般大小,事事刨根问底煞为烦人。
她寻思着敖子啸的不是,出门便被一双大手拎了过去,接着又被抛进花丛。
“敖子啸有何企图?可是有事瞒着天庭?”
天皓倒是直接,掐着林语绵的手完全没有留情。好歹,他们在凡间也算有过私奔的缘分,竟落到此等对立的状态,剑拔弩张起来。
林语绵扭头瞅一眼近处的脸,愤愤嘟囔:“夜神殿下这是在对我兴师问罪?”
“我不过想来提点你,虽则水族一事天帝向来很少插手,可如今天下太平,若是敖子啸惹出什么祸事,便是少不了问责。”天皓抛下一句疑似警告的话语,便甩了祥云飞走了。
林语绵被晾在草丛里,如蝴蝶起舞,心情却是大起大落。这兄弟俩可真是性格迥异,一个温吞吞,一个风火火。如果常此交往下去,她还真是冰火两重天!但说到底,都是敖子啸惹得祸,让她做了别人出气的把子。
林语绵本不是容易被情绪左右的神仙,生来又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但连日来被敖子啸磨砺得更爱斤斤计较,在一点小事上就可以大做文章,非要闹个你死我活。如今,既然被天皓误解,还要替敖子啸丢人现眼。她心底的那股怨气便在丹田处集结,终究于水晶宫餐桌前放了出来。
敖子啸捂鼻嘲笑:“虽知绵绵与我亲密无间,可当下正在用膳,此举多有不当。”
“我故意的!”林语绵放下碗筷,抬起火热的脸。
今日的晚饭依旧丰富,可是那些大鱼大肉都如未曾被咀嚼一般根根站在胃里,压根无法消化。
“我问你,此番与西海挑起干戈可是瞒着天帝?”林语绵问出口,一张脸阴了下去。
敖子啸略微皱眉,显然不愿意在饭桌前提起硝烟之事。他慢悠悠地搁下饭碗,企图转移话题。
“今日夜色甚好,不若饭罢去散步吧!”
听到“夜色”这种字词,林语绵的脸更加阴郁。她索性站起来,奔到敖子啸眼前,盯死他的眼睛复问:“此次,明显是西海发难,意欲挑起事端。若据实禀告天帝,没准还会寻得天兵天将的援助,岂不万无一失?”
敖子啸在她的注视下叹了口气,只抓了她的手,柔情似水:“我不过不愿惹你烦心,这些琐事我自会处理。”
“夜神都找上门来了,我可不想被人家苛责!”林语绵本就有一说一直白的很。况且,此番只是生气自己替敖子啸背了黑锅。她耷拉着眼睑,委屈地甩开他的手,转了身,背了脸。
身后的敖子啸沉默数秒,随即没头没尾地嘟囔道:“怎得夜神不来寻我?”
“他不过希望我来阻止你!”林语绵解释了一句,慢慢掉转身瞥了他一眼。
这厮脸上平静,无波无澜。眼中亦是沉稳如常,半丝涟漪都没有。光是瞧着,却是无法觉察出心内所想。
林语绵一直以为敖子啸城府极深,也算是表里不一的典型。可如今再度惊见,反倒让人不寒而栗。与这种心口不一的家伙睡在一个被窝里,还真是步步惊心。
就拿此次的事件来说,敖子啸宁愿休了她都不肯将东海的危机说与她听。若不是林语绵好奇心足够旺盛,又是敢作敢当的勇者,恐怕即使离开水晶宫之时,也不会知晓东海即将大难临头。敖子啸总说,这是为了她好,不知道就可以不用操心,就可以如没心没肺的笨蛋般吃了睡睡了再吃,自然不会有烦恼。
而敖子啸,便是希望她如此没心没肺下去。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句:“我自有打算。”虽然,林语绵渐渐懂了,这便是他的癖性,继续唯我独尊,过着那种自娱自乐的生活。可是,作为勉强算是最亲近的枕边人,林语绵却真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目前凸显的唯一公用便是传宗接代。
她咽不下这口气,只是因为连自己都觉得这场婚姻太过陌生。她搂过敖子啸的头,抱过他的腰,吻过他的嘴,却从未触碰过他的心。从某个不愿承认的层面上讲,在他心里,她不过是睡在他身边可供消遣的人。这与最初的玩具,其实相差不远。
这便是林语绵总不能定下心来好好尝试着喜欢敖子啸的根本原因。他们之间,存在着无法填补的距离。那就是不信任。
“你说过你自有打算,所以我即便是好奇也很少过问。你说让我在瑶池牵制那帮老神仙,我便答应照做。你说这一切都只是为我好,我便全力接受。可是,你何曾想过,你的这些安排全是强加于我?我未说不愿意,已算是对你的信任。而你,又何尝信任过我?”林语绵转了身,不想目睹敖子啸眼底的伤痛,她怕自己心软,怕自己不再追究事情的真相。
有时候,敖子啸的举动太过真实,所以,她才会一次次说服自己,那个温柔善良举手投足都含情脉脉的他是真心的。可是,所谓真心,又是什么样呢?她压根不懂,又何来理解?
与敖子啸相处了这么久,真真印证那句话:日久生情。林语绵生了情,想着去了解他,也想更理解他。可是,越是了解,就越是发现,他们之间相差好远。她如果相信一个人,就会把心底的话全部说给他听,而他却恰恰相反。
“我吃饱了,太子殿下请自便!”林语绵说了这句过分生硬的话,便迈腿出门,往子羽的园子去了。
今夜,恐怕又要继续同床异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是ending的节奏么?
其实这些都是闭关以前遗留下来的,还保持着那个时候的小心情。
☆、第四十四章 这次谈心很和谐
“子羽,给我讲讲你的爱情故事吧!”林语绵蹲在花丛里,仰头望天,眼角微微下垂,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伤。
子羽本在为三色堇施肥,听了有气无力的话,马上停手将一双大有洞悉尘世的眼睛望了过去。
“难得你们消停了几日,怎得又吵架了?”
“没有!不过有些后悔而已。”
林语绵垂下头,开始蹂躏身侧的一株海棠。她每次心情不好,都是从折磨花朵开始。这种缓解情绪的方式,委实残忍了些。
“其实,便是这偶尔的小脾气,在我看来都温暖的很。”子羽亦蹲在林语绵身侧,柔和地注视着她手下那株惨不忍睹的花儿。
水流渐渐甜暖,丝丝清透直达心肺。果真只是嗅着园内的花香,连心情都可以被轻易浸染,变得平和淡雅。
林语绵吸吸鼻子,怅然地歪了脸将子羽望住,眼底的同情如花香般恣意飞散。她是忘记了,子羽有一段难以启齿又无法圆满的爱情,他心里的伤口或许已经结痂,变成了永久的印记。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心才会格外有韵味,凝聚着时间的味道。
“龙王……或许这次的历劫凶多吉少……”林语绵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子羽如风般淡淡地笑了,摸着她的头发意味深长:“运命便是运命,毕竟,已经错过。”
“你不想争取吗?”
林语绵想不通,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承受一世孤独,何况神仙的寿命还长得吓人。
“错过就是错过,我并未后悔。”子羽直起身,牵起林语绵的手指着甬道的方向,浅笑着,“别等着错过了才后悔!”他拱拱手,将林语绵推了出去。
这一步,大约是鼓励,亦或是责备,甚或是善意的提醒。总之,林语绵被撵了出来,飘荡在漫长的珊瑚林中。她就像一个没有主心骨的水母随着水波缓慢爬行,终于爬到了尽头,却看见敖子啸如望夫石般屹立在路口处,兀自反射着水光。
林语绵没想好要说些什么,便头一低,眼一斜,如观赏望夫石般从他身边路过,只留香风飒飒。
若是平日的敖子啸,定会觉得受了冷落,转而叫嚣一下。可今日,这厮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抓住林语绵死缠烂打,反而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穿过了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双双停在锦华宫的殿门口。
林语绵在门前徘徊,继而瞥一眼身后的敖子啸,终究还是苦涩道:“你让我感到忧愁又烦闷,这些负面情绪本来不属于我。想个办法把它们收回去吧,我受够了。”
敖子啸竟然点点头,并张开双臂,如拥抱空气般笑得山河变色。
林语绵顽强地立在他的对面,保持宁死不屈的姿势。
两人在水波中对视,一直持续着海枯石烂地眺望。
眺了大约两个时辰,林语绵揉着干涩的眼眶,仍旧苦涩:“你要怎样?胳膊不酸吗?”
“我只是等着!”敖子啸保持姣好的笑容,明媚了水底的颜色。
林语绵错愕,眉心如狗不理大包子般皱了又皱,不耐烦道:“你可是被我说傻了?这姿势,这笑容,便是等着变蝴蝶双飞吗?”
“如果你愿意,双飞亦是不错。”敖子啸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