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睡,听到没有?”他不满地拍拍我的脸。
“听到——呵——了。”我眼一闭,才不理会他呢,今天闹得还不够呀?什么不满我两个星期不理他——他也负有大半责任耶——已饿得奄奄一息,什么一定要吃个够本,已慰多日“独守空闺”……乱七八糟一大堆抱怨!
好啦!他终于吃得尽兴,却把许诺给我的大餐残忍地挪到了明天!
可怜的我直到晚上十点才啃完一盘蛋炒饭,水还没喝一口,便又被他老兄兴冲冲地扯至电视前,陪他看他想了好久的《古井贞子》!
鬼怪加恐怖,休怪我不赏脸!身子一瘫,眼一闭,不给他面子地哈欠连连。
“海兰,不准睡——”他咬牙切齿,一脸的兴致被我气得涓滴不剩。
“好啦!”不耐烦地拍掉拧我鼻子的怪手,“我不睡,我只闭闭眼,OK?”才不上当哩,若睁着眼,不小心瞄到电视中恐怖的镜头,今夜就别想睡了!
“海兰,你故意的是不是?”他几乎要跳如雷,怪我不给他面子。
“是——我故意的又怎样?明知我最怕最讨厌这种恶心加恐怖的东西了,偏要我瞪大眼睛仔细地看!到底谁才是故意的?”我猛地坐起身,拒绝再给他当免费抱枕。
“你想吵架是不是?”他老大冷冷一笑,双手环胸,一脸狰狞。
“到底是谁想挑起战火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幻想床头吵架床尾合?嗤,做梦!
“海——兰——”紧闭的唇中硬生生地挤出我的名字,配合影碟中令人恐怖的音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颤抖的——
“不理你了!”我猛地立起,拖鞋也不穿,猛跑回卧室,将门砰地一甩,抱头钻入被中,不再理会身外事物。啧,我怎会一时冲动嫁给他呢?一个可恶可恨可恼的暴徒!
脑中不停地咒骂,却也很快地睡着了。
梦中,似乎又回到了我们相遇的那一天。
那天,绝对是我的出糗日……
“别吃得太急。”
“习惯了。”我继续埋头狼吞虎咽,将饭菜一筷筷地扫进嘴巴,几乎不用咀嚼便咽下了肚子。
“怪不得你不像时下的女孩子那么苗条。”他笑着看我毫无斯文可言的吃相,不觉摇头。
“有什么办法?”我咕嘟嘟地牛饮一口温温的茶水,“也不知为什么,我的肚子总是叫饿,总不能委屈它吧?”
“那也不能用吃得那么快。”说快还客气了点儿,应该是“抢”饭吃才对——望着他一闪而过的笑,我敢发誓他是这样想的!
“你抢我的怎么办?”我打趣他。
“啊,被你瞧出来啦?看你吃得那么香,我真的想抢你的饭吃吃看!”夸张的语调,帅气的国字型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那么那么的……
我甩甩头,继续埋头大吃。
“怎么想起走创作小说这条路的?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整日忙着谈恋爱才对。”见我不语,狄云涛笑逗我开口。
“整日忙着谈恋爱?”我噗哧一乐,“前提是要有男子肯追我才成啊,老兄!”
“会没人追你?”他瞪着我,好似在看《一千零一夜》,太天方夜谭了嘛!
“会有人追我?”我反问,“你也见识到我吃饭的粗鲁样子了,”我同他数手指头,“我讲话总是直来直去,嘴又很利,从不吃亏;我不喜欢穿衣打扮,自认舒服就好,却因此总是一副邋遢的模样;我不爱逛街,总是整天闷在屋里;我行事很冲动,说话总是不肯欠考虑,特别容易得罪人;我一点儿也不温柔,比男孩子还男孩子,力气又很大……”
我曲完了十根手指,一一数落自己的特“长”,惹得狄云涛摇头叹笑。
“就因为这样,会没男孩子追你?”他轻笑,“你很直爽,很乐观向上,很有热心肠,很开朗,讲话很风趣,行事很利索,更重要的是,你很独立,很坚强,很——”
“老兄,你是在说我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我竟有这么多优点?”我瞪大眼珠望向他,“平日我很少讲话的,除非遇到投缘的朋友才会聊上一刻。还有就是,我讲话很直接,很有刺的,常常压得与我交谈的男孩子接不上话,这不叫风趣,OK?”被他那么一夸,我脸红到颈子上了。
“哦?基于以上诸理由,会没有男孩子追你?”他哈哈一笑。
“错,还有两条更重要的理由,阻止了我的被追。”我秀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愿闻其详。”他单手支颌,一脸温和的笑。
“其一,我相貌太平常嘛!绝非什么能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充其量,顶多算是一只胖胖的小家雀而已。”
“如果有人喜欢你,那你要明白,人有比外貌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心灵。爱情并非只依靠靓丽的外表。真正喜欢你的人喜欢的是你的心。”他说得很慢,很郑重,“其二呢?”
“其二?”我苦笑着叹息,“偏偏我爱情小说瞧得多了,心里向往的是那种王子与公主的浪漫幸福。明知那只是虚构的爱情幻影,心却依旧陷了下去。我曾发过誓,若非能遇到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既英俊,又多金,那么我宁缺勿滥,一辈子也不踏入爱情的国度。”我也严肃郑重地回视他,将他的笑逼回肚去,“你可以笑我笨、讽刺我拜金,但绝对不可以嘲笑我的梦想。”我点点头,“也许我是幼稚得让人发笑。”
我仰望黑夜里闪烁不定的星星,觉得自己又在做梦,“久而久之,我拒绝、不,应该是杜绝了所有男孩子的目光,将自己紧紧地围困在了自己的虚拟空间里,心静如水,不再去幻想自己的未来是否真的有爱情的存在,也不想去试着说一场普通的恋爱,只想自己一个人平平淡淡地生活。”我瞅一眼正望着我静静沉思的狄云涛,说出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满足,“将我对爱情的憧憬、对婚姻的幻想,细细地编织成一本本美丽的书,一个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既能满足自己的向往,又能赚满荷包,多好。”
“这样的生活你快乐吗?”他紧紧盯住我的视线,目光熠熠。
“当然快乐!”我一下子大声喊了出来,再瞧一眼周围的呆愣神情,赶忙吐吐舌,压低声音:“我这工作多自由,想写便写,不想写了,便到处走走逛逛游玩几天,或干脆回老家窝一阵子,多自在!再说,我平生的最大愿望便是:大学毕业后尽快赚一笔钱,好让家里建一幢好一些的房子。如今,愿望实现了,我自然快乐极了!”没说出来的是:让日渐老迈的爹娘能喘上几口气,不必再为我们姐弟四人辛苦奔波。
为了爹娘,什么苦我也能吃得下!爹娘能高兴地一笑,我便再也无所求了。
“你真容易满足。”他哼我几声。
“我不该知足吗?”我歪歪头,“明知我的白马王子是梦中水影,我自然不去费心追寻。其实我很现实的:只要我的家人过得快乐,自己过得快乐。其他,我一无所求。”我平静地陈述我内心的想法,爱情,早已不在考虑之中。
“啧,真看不出海兰是个这么容易满足的小女人。”他低低一笑,似有无限感叹。
“哈,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会同你讲这么多耶!”轻易地撤掉心防,是因为我明了我以后与他不会有任何瓜葛。毕竟他是万众仰目的企业大亨(从他豪华的办公室及浑身的尊贵气势可轻易得知——只要你不是白痴),我则是在这个泱泱大都会中默默无闻的小小一条虫。明日便是陌生人,一吐内心真言也没什么。
“来,讲讲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沉默了一刻,他笑着又开始给我布菜。
“不同时刻有不同的样子。”我皮皮一笑,“比如现下,我觉得你的形象,就很适合用来塑造我下一本书的帅帅男主角耶!”今日没有白做苦工,平白又赚得了一个好故事和一个好主角。想起我的荷包又将大一些,我眉也开眼也笑。
“我?”他也笑,却笑得神秘莫测,似乎带着某种算计,令我心生警意。
“对呀!”我咽咽口水,头皮微微发麻,却又不得不往下讲,“你长得这么帅,又像是很有才华、能力又很强的样子,多金是一定的!”我愈讲愈兴奋,忘了刚才一闪而过的警报,“你人又很随和,待女孩子一定很温柔,不是白马王子是什么?”
我冲他招招手,两个人隔着不大的桌子,脑袋凑到了一块儿,神秘地问他:“老实招来,追你的女孩子一定不少吧?”
“错,一个也没有。”他笑,回答得却很是斩钉截铁。
“呃?已结婚了?”不无可能。
“哪,自己看。”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证件让我审查。
——狄云涛,男,生于一九六六年六月十七日,未婚。
“没结婚?”不可置信,“哈,那就是已有了要好的女朋友,对吧?”我说嘛!这么好条件的男子,没有女人追会遭天谴的。
“也错。”他学我的样子晃晃手指头,“到目前为止,我独身一人,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什么女人追,更没有结婚。我从不滥情。同你一样,我也认为爱情是虚幻的水中花、镜中月,是高不可攀的。”他性感的方唇一张一合,说出让我张大嘴巴的话语。
“有没有搞错!”我直直瞪着他,“就算再怎样,也该有女人喜欢你呀!若是我呀,就算死,也得将你这等稀有白马牵回家!”
“好啊,既然如此,嫁给我吧,海兰。”
一石击起千层浪。
我呆住,脑中是一片空白。他在开玩笑!两个不过相识了十来个小时,有谈及婚嫁的可能性吗?!
“呵呵,老兄,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努力地撑起干笑,拒绝真真地心动了一下下,“我是一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灰麻雀耶!哪能入得了您大开的佛眼呢?”
“我不符合你白马王子的标准?”他挑眉,对我的呆样视而不见。
“当然符合。”而且该死的符合极了!
“我不够资格成为你小说中的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