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话桑俊�
来山庄后一直压抑不住的那股烦躁,居然在想起池边那件意外事件时,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开始帮忙每天关在山庄里嘟嘟哝哝的小百合,帮她汲水、去桂川捉鱼、开烤鱼宴会。正当山庄的生活开始快乐起来时,父亲的差使带着信来了。
信上只有父亲潦潦草草的几个字“准你行元服之礼。不,是得赶快举行不可,立刻回来!”虽然搞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可是总算是如了绮罗的心愿。离家出走(?)十天的绮罗,带着因为可以回京都而雀跃不已的小百合,离开了北嵯峨山庄。
四 绮罗的元服仪式和裳装仪式
一回到京都,三条邸上上下下正闹成一团。
东屋的念经声此平常嚣张,鼓声更是震耳欲聋。香柱整日焚烧,几乎是烟雾迷漫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而绮罗母亲居住的西屋,也不时传出政子宏亮的吆喝声,声音几乎可以震动梁柱。
“邀请函都准备好了吧?哎呀!你们动作真慢呀!这次绮罗的元服仪式,是天下人所注目的呀!一定要办一个前所未有的盛大仪式。让天下人都知道权大纳言家有一个绮罗少主。”
被这些骚动搞得一头雾水,绮罗赶紧走到父亲寝室,想打声招呼顺便问个清楚。却看到父亲拿着手巾不断地在擦眼泪,两颊深陷,像个病人似的。
绮罗脸色开始苍白了,自己离家出走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爸,到底怎么回事?您为什么哭呀?”
“是东屋梦乃夫人烧香熏的呀!眼泪直流,好痛呢!”父亲眨着眼睛,说:“你的元服仪式决定之后,她就催我也让公主行裳装仪式。我反对,她就动员所有侍女,制造噪音、污染空气,而且霸气十足。我究竟是造什么孽要受这种苦?”
看来不只是被烟熏的,是真的哭了,鼻子还不断抽噎着。
“光是你元服的事就叫我烦死了,还要求我让东屋的绮罗行裳装仪式……”
“为什么突然要替我办元服仪式呢?我是很开心,可是……”
绮罗难以置信的问。那么害怕成为政治丑闻、坚决反对的父亲,居然会急着办元服仪式,叫绮罗百思不解。
父亲擤擤鼻子,很不甘愿的说:“当今主上都开口问了,我再怕也得办呀!”
“当今……?”绮罗呆了一会,瞬间大叫起来:“您是说皇上?”
“正是!”
“……”绮罗惊讶得目瞪口呆。所谓皇上,当然是平安京都里居最高位、拥有最高权力的人。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会关心到自己元服仪式的事呢?
“这是怎么回事呢?”
“两天前,跟我弟弟右大臣、大纳言,一起在御前谈话。最初只是谈些人事异动等严肃的话题,也不知怎么地,中途就转话题。”父亲痛苦地回想当时的事。
刚开始只是一些很平常的会话。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也没有流行病,京都一片祥和。这一切多亏了主上的政治才能。”
“是呀!真是前所未有的泰平之世。全是主上的德政。”
“世上之德才,全集合在主上之身了。我们这些俗人,全是乌合之众啊!”
光是这些讨皇上欢心的话也就没事了,偏偏最年长的大纳言开始批评起当今的年青人,说:“最近的年青人,就只想到名利。字也写不好,歌也不会吟,沉迷在金钱和女人里。看了就叫人生气,没一个优秀的!”
“当今皇上这么贤德,却没有容貌才华出众的年青人可以为宫中增添生气,左近少将还算可以,但是也有些奢华、轻浮。”
“是呀!这样的太平之世,宫中看不到帅气的达官公子,后宫看不到美丽的女侍,真是令人丧气呀!”
弟弟右大臣说完后,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们对话,一直坐在御帐台后、保持沉默的皇上开口了。
“的确,朝廷、后宫都没有什么特别醒目的人,真是太寂寞了。是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太没情趣,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呀!”
右大臣以为“令人丧气”这句话,惹了皇上不高兴,赶紧白着脸解释。
“是最近优秀的人才太少了,并不是您……”
“可是,在我父亲问政之时,有你们这么多优秀的大臣。我却没有优秀的人才可以接下你们的棒子,这都是我的责任。”
“不…不…不…”右大臣和大纳言都脸色大变,求救似的看着权大纳言。
权大纳言赶忙打圆场:“皇上才刚即位二年呢!不久就会有人在皇上德政之下崭露头角的。您太心急的话,反而对年青人不好。”
右大臣也赶忙接着说:“是呀,才刚开始呢!像哥哥家的小孩,就连元服仪式都还没举行呢?是不是?大纳言大人。”
“是呀,没错呀!”大纳言也拼命应和。
“是叫做绮罗吧?听说是会让人眼睛一亮的美少年呢!私藏这么一个孩子,也难怪宫中缺乏生气喽!”
话题急趋权大纳言最不愿提及的了。虽是为了让皇上心情好起来,两个高官才拼命赞美绮罗的,却还是给皇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果然,皇上对绮罗产生了兴趣。
“我的确是常常听到绮罗的名字。踢球大会时,也听到年青人谈论他。他好象很受欢迎,长得很美是吗?今年几岁了?”
“嗯…十…四岁了…”
“十四?”皇上沉默了一会。权大纳言吞了一口口水,心想糟了,话题愈来愈趋向棘手的方向了。
“十四岁不是该元服、仕进了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嗯…这…”
“还没行元服之礼吗?”
“还…没有……”
“为什么?”
“……”权大纳言无话可答。
绮罗是女孩子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说的。他开始冒冷汗、头昏眼花。右大臣看权大纳言沉默下来,于是接腔说:“大哥就是太保护小孩子了。希望他们永远维持童姿,所以连同年龄的公主都还没有行裳装仪式。”
“是呀,我也听说了。是一个跟绮罗长得一模一样、美丽稳重的公主。”皇上点头说。
权大纳言瞪了弟弟一眼。可以的话,真想当场骂他鸡婆、笨蛋。如果引起了皇帝的兴趣,要迎他入后宫,那可怎么办是好?
“为什么到了十四岁,还不行元服、裳装之礼呢?”
“也没什么特别理由。只是公主太内向了,连见到我都会害羞。看到新来的侍女也会躲起来,是令人伤脑筋的孩子。绮罗也是,童心未泯,每天跟小孩玩在一起是他最开心的事,没什么前途……他这样的人仕进任职,只会带给大家麻烦。所以不打算让他行元服之礼…”权大纳言拼命解释。
皇上笑着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贵族们都是在孩子还没脱离稚气之前,就急着让他们仕进任职,而你却这么淡泊。你就是这一点让人佩服。你的孩子一定也跟你一样淡泊,会全心全意为我做事吧!”
的确,贵族们都是拼命想让孩子们早点仕进,早点顺利踏上平稳的官途。所以毫无这种想法的权大纳言,当然颇得皇上好感。
“现在宫中的确缺乏生气。没有引人注意的达官公子,是寂寞了一些,后宫的侍女们也稍嫌不足。我也很想见见这个传闻的人物,让他入宫任职吧!”
“入宫任职…?”
权大纳言呆住了。无论京都贵族们如何批评他元服之礼拖得太晚,或是绮罗赌气离家出走,他一直都为了保护自己的政治生命,而坚持到底。
可是,现在是皇上说“让他入宫任职”的。这次再拒绝的话,自己的政治生命才真的是完蛋了。虽说是太平无政争之世,再大的事件也不会危及生命,却还是有失势和失权的顾虑。
“可是…可是…”权大纳言感到全身无力。他不想失势,可是让绮罗仕进的话,就是对皇上隐藏重大秘密,像抱一颗定时炸弹那样危险。“绮罗尚无官阶,现在要他仕进,把他当一个成人来使用,对他来说可能还有些不适应。请再等些时候再让他入宫任职吧!”
父亲这番话只是为了逃过这场劫数,可是皇上却是有所感的深深地点着头,说:“这就是父母心呀!要入殿需要五位官阶,我会授予绮罗五阶的。说着说着,我就愈想见他了。赶快给他办元服仪式,带来见我吧!”
权大纳言无话可说,只有深深伏拜,说:“谢皇上!”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样的原委,绮罗深深叹了一口气。为了元服的事甚至离家出走,但真的由皇上下令时,绮罗又感到沉重压力。“事情好象闹大了。”
“何止是闹大了。当天,那个大嘴巴右大臣就到处去说,皇帝亲自下旨要绮罗行元服之礼,弄得满城风雨。连中风在床的祖父关白左大臣都坚持说,在孙子元服、裳装那一天,势必要担任加冠、结腰绳的职务。”父亲已经是声泪俱下。
加冠就是在元服仪式中,替元服者剪去童发、结髻,再戴上帽子。而结带就是在裳装仪式中,为着裳装者绑上腰绳。两种职务都是相当于成人式中的公证人,虽然只是形式上的职务,大都是请日后能帮助自己、提携自己的有力贵族来担任。
祖父想执行这个职务,也是因权大纳言家是名门中的名门之故。
“祖父还真有干劲,都快退休的人了。”
“不只是他,连弟弟右大臣都报名啦!他说若非他提起你,皇上才不会下旨要你行元服之礼。所以为了感谢他,应诿让他执行加冠仪式。现在可能在你祖父那里抽签,决定由谁来担任此职务。连天下左右大臣都牵扯进来了,这场元服仪式是躲也躲不掉了。我认啦,你也要有所觉悟。如何?可以行元服之礼了,高兴了吧?”
父亲绝望似的喊了几声,又呜咽哭了起来。绮罗大惊失色,把伏地而泣的父亲交给“不得了啦”的近江,径自回到房里。
小百合已经从认识的下女口中探知她们不在时发生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