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不跑就得陪我在这儿坐无限期的疯牢!”他语带胁迫,“所以了,为你好,为我好,为了齐坛皇室,为了……”
“别告诉我,还为了天下苍生!”轻蔑哼声打断了对方的侃侃而谈。
“那可不……”齐昶原还有话要说,却让个连门都没叩便冲入的身影给截断了。
“该死的小宁子!”
给了小仆役一个迎头爆栗,齐昶边骂人边拍胸口,“这么跌跌撞撞想找死呀?你主子我现在是非常时期,人前得装疯卖傻的,害我以为是哪个来偷听壁角的跌了进来,差点儿没吓破了胆!”
这话不假,不提旁人,梅妃那儿便成天派人送补品来,明里,说得好听是关心皇太子,事实上,齐昶明白她关心的是他这太子是否能够疯得够久,是否能永远好不了,也好让她的儿子有机会承继齐坛大统。
这回齐昶装疯卖傻虽说针对的是齐姮姮,可另一重要原因却是为著这梅妃了,据线报,梅妃和她大哥卫国将军赵守说有密谋策反的意思,这事儿可大可小,却又不能够打草惊蛇,于是乎,他便索性装疯卖傻并派人继续察访对方的动作,盼藉由他的装疯而逼出他们的妄动,并进而使其自曝马脚。
“不是的,太子,奴才这么慌张,是因为有比偷听壁角儿更严重的事儿……”
小宁子好半天才缓了气息,“有人上咱们昶日宫来了。”
“来便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主子的演技你还不放心?”
“可、可那人是……”小宁子强掩著惊惶失措,“是五公主!”
“姮姮来了?!”
齐昶窜跳得老高,脸上既是惊慌又是大喜,他一把捉牢了那站在他主仆两人身边没作声的薛渐深。
“快快!这丫头我病了这么久第一次单独来看我,总算是良心发现了,渐深,伏妖剑呢?待会儿记得多在我身上比画几下,让她看看她老哥病得多沉,又是多么多么需要她出门去寻痴子,去嫁个笨蛋的!”
乒乒乓乓一阵乱,待得门扉轻叩,已无人有暇应门了,只因屋里正响遍著小宁子杀鸡似的鬼叫。
“别!太子!你冷静点儿,我是小宁子呀!你的剑先放下、先放下……”
门扉轻敌,来到门槛上的齐姮姮就这么眼睁睁地、恰逢其时地瞧见了幕主子持剑砍奴才的激烈画面。
也幸得太子寝宫够大,小宁子一会儿跳到桌上,一会儿躲到床底,可不消多久都会被披头散发怒目恶瞳的齐昶给发现追砍而至,边追砍著人,他口中还发出了恶鬼附身似的吼叫。
齐姮姮亮瞳在屋里转了圈,很快就找著了抱胸立在屋角一隅的薛渐深,抬足跨入,她却一点都没打算阻止眼前惨剧的意念,反学起那道士环胸倚墙的模样,瞧起了热闹。
他立著,她站定,半天都没声音,而眼前,依旧是猫捉老鼠似的主仆闹剧。
“你哥哥在砍人,你却不插手?”
薛渐深挑挑眉睇了眼那在好友口中被形容成个妖怪,事实上却粉嫩纤美、秀色可餐的少女。
“牛鼻子道士尚且不出声了,我又有啥好插手的?”
齐姮姮学著他挑眉回睇,老实说,今日之前她从未正眼瞧过这让父王母后尊若救世之主的山羊须道士,她向来相信自己眼睛、自己脑筋,对于牛鬼蛇神嗤之以鼻,可这会儿首次站定在这男人身边,首次正视他,她才发现,若少了那副难看的山羊须,脱去了道士服袍,这个有对深瞳生得倨傲的男子竟还长得不坏。不过不坏归不坏,她冷冷唇角不屑地收回视线,他依旧是她最瞧不起的牛鼻子道士。
“手足血亲都可以佯若无事了,咱们不过是外人,能出什么声音?”他懒懒甩动袖管,心底对牛鼻子道士这词儿半天按捺不下芥蒂,幸好他不是真道士,否则,肯定会让她以形容‘牛屎’似的语气给气出内伤的。
“虽是血亲,”齐姮姮冷眉道,“可你是我爹用白花花银子请来制伏这疯子的,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本宫又怎好夺人饭碗?”
“真是善体人意的好公主!”嘴里虽是赞美,薛渐深眼底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扬扬眉,“可用‘疯子’两字来形容自个儿的兄长岂不伤人?”
“不能用疯子?”她堆起假笑,一脸诚意求教,“敢问薛道长,那眼前这拿刀砍人的家伙该用什么形容词好些?”
斜瞥了眼那披头散发追得小宁子哇哇鬼叫的齐昶,薛渐深没法儿出声,心里对齐昶扮疯子的功力更添了几分钦佩,若再不让他有机会复原,看来,齐坛王储还真的得再另觅人选了。
“五公主!”
薛渐深决定停战,方才齐昶的话已然撂下,什么时候赶跑这丫头什么时候他两人才能重返正常生活,是以,为人为己,他都得打起精神对付她。他正了声,“你今儿来此,是为了探视兄长?”
“是呀!”齐姮姮笑咪咪的点点头,扮出了关心。
“那么这会儿你已然见著了,不知你打算何时起程,为太子解蛊一事外出寻痴?”
“寻痴?!”
她低了头扳玩起那葱管似的十根纤指,脸上既娇且甜的软笑未卸,可吐出的话却让不远处早拉长了耳朵的齐昶一剑刺歪,险险砍著了小宁子。
“干么寻?他这个样儿,挺好的嘛!”
“挺好?!”薛渐深蹙紧了眉心。
“是呀!!虽说疯了,可他……”她观向那正追嚷著砍人的兄长,“还没当真砍死过一个人或一条狗,也没伤著了他自己,”转身,她睇向薛渐深,“薛道长,据本宫所知,所谓疯子,若没杀了十几二十个人,还是自残己身,实在,”她叹了口长气,“实在还算不得什么真正严重的毛病。”
没杀上十几二十个人就不算真的严重?!这是哪门子的狗屁话!齐昶硬生生将骂人话语吞到肚里,耳边听见了薛渐深的声音。
“五公主,这种说法只能针对寻常人,皇太子乃齐坛举国臣民所望,他一人的安危,维系了齐坛未来命脉。”
“道长此言差矣,”齐姮姮笑嘻嘻,“太子也是人,也会吃喝拉撒,也会生病,也会死掉,若真有事,再找人替补上即可,哪有什么命脉不命脉的问题?”
孰可忍孰不可忍也!
齐昶再也忍不住了,反正这会儿的他是个疯子,那么,刀剑无眼怪不得他,既然这丫头看死了他砍不了十几二十个人,那他就先来个大义灭亲砍亲妹妹出气,让她知晓知晓疯子的本事吧!
咬咬牙,齐昶假借遍寻不著小宁子而往说话中的两人杀了过去。
睬著了齐昶恶狠狠的杀气,薛渐深好意出声提醒,“公主,你不担心太子到处砍人,难道,也不怕自个儿遭殃?”
“不怕!”连瞄都不瞄向那已然杀到了身旁的疯男人,齐姮姮侧身睇著薛渐深,笑容未歇,“他敢动我,自然有人要遭殃!”她笑容未曾稍减,可语中已添了冷意,“他砍我一剑,我立刻就回去砍我那贴身丫鬟十剑出气!”
嘎,嘎!嘎!嘎!嘎!
若剑锋煞车有声,这会儿屋里怕早已充斥著刺耳的杂音了。
变故太快措手不及,为了不让朵妘遭殃,他得闪开妹妹,齐昶那装疯卖傻的一剑只得转向砍上了自己左臂。
啊!啊!啊!啊!啊!
他受伤的痛嚷、小宁子见鬼似的尖叫、太医匆匆而至的混乱,瞬时间充满了整座昶日宫。
不一会儿,锦绣已闻讯哭哭啼啼的赶来。
混乱中,只有这两个从头到尾睇见事件发生始未的男女文风不动。
“现在你如愿了吗?”是薛渐深闷闷的嗓音,“这会儿的太子已然疯得砍戮起自己了。”
“可怜的大皇兄,”齐姮姮摇摇头,目光中有著悲悯,“看情形,他的病愈来愈沉了!”
“那么,”他侧首凝睇著她,做了再一次的努力,“公主决定何时起程?”
“起程?”她认真睇回去,“道长当真确定只要我去寻个痴子回来,我皇兄的病便可无药而愈?”
薛渐深在心底叹气。“别的事情在下不敢夸口妄语,但这事儿在下可以拍胸脯,只要公主凤銮出了齐坛国门,太子的病自然会有转机。”
“这么神奇?”瞪大眼的齐姮姮稚气的似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他点点头,“就这么神奇!”
“那好!”她气定神闲的在愁眉不展哭哭啼啼的母亲及薛渐深面前终于点了头。“母后,薛道长,你们都别发愁了,为了拯救大哥,女儿这就回去打包行囊,明儿天一亮,女儿便出门寻痴去也!”她笑嘻嘻道,“你们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此话当真?!
一时间,原是乱哄哄的昶日宫里突然安静了些,似乎,连那因伤而哀叫的齐昶都叫得小声点儿了。
值得!值得!
嘴里嚷疼的齐昶在心底大笑,要早知道砍自己就可以赶走妹子,那么百刀他也愿意,只要这丫头出了齐坛,只要她眼巴巴去喜欢个痴郎,只要她离开他身边,那么,他就可以摆脱她,也终于可以,有机会将朵妘纳到身边了。
齐昶狂喜,薛渐深却不做如是想。
他皱皱眉望向那在人前笑嘻嘻的少女。
她太精,又哪会是齐昶那直肠直肚的男人斗得过的?
薛渐深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
第二天,齐姮姮并未依约出齐坛。
不是她毁约,而是,不幸且令人难以置信地,她在一夜之间竟染上了同兄长一样的疯病!
她也疯了?!
是的,她、也、疯、了。
第三章
上辈子,他一定是欠了这两兄妹的!
薛渐深恼恼然往姮辰宫行去。
一个齐昶已然打乱了他的原有生活,这会儿可好,齐昶疯病未愈竟又平白无故多了个齐姮姮!
齐昶是装疯的,他自然清楚,至于齐姮姮,虽然她的演技比她兄长的精湛百倍,可薛渐深不是笨蛋,他绝不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在答应寻痴的隔日,这丫头便突然惹了蛊,得了疯病。
薛渐深不信,皇城里的其他人却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