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呆呆地沉寂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一团紫色的雾气逐渐地靠过来,慢慢地,两团雾气连在了一起,又彼此独立。
金色雾气向上挪了挪,紫色雾气也跟着向上挪了几分;金色雾气忽然沉了下去,紫色雾气也跟着下沉到同样位置;金色雾气围绕紫色雾气转了一圈定格在它的后方,紫色雾气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瞟了对方一眼,然后两团雾气对峙了许久,忽然像分别许久再相见的老友兴奋地撞到一块儿,而后又被对方散发出来的气震得弹开来。
没关系,下一回它们就把握好分寸,紧密地贴到一块儿了。
恰在此时,笛声再度飘扬,紫色雾气好像听到了主人的召唤,不得不赶回载体。金色雾气舍不得久别重逢的老友,粘着它不肯放它走。
笛声忽然变得有些急促,睡梦中的流火被这变了调的曲声惊醒,愕然坐起身的她第一反应是握紧手中的金算盘。这一握,意念之强直将金色的雾气吸回金算盘里,顺道将被金色雾气绑着不放的紫色雾团也吸了进去。
笛声骤止,一颗紫色的水珠从步忍的眉心慢慢滚落……握着竹笛的手停不了地颤抖着,骇到了一旁的小和尚。
“你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吗?”莫非圣巳的精魄被某个厉鬼吞了去?
步忍伸出中指,以指尖捧起那滴紫色的水珠,平静地问着青灯:“你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啊?”不是寻找神兽精魄吗?怎么又跟偷鸡扯上关系了?莫非步忍这几天面片汤喝多了,脑子糊掉了?
知道那颗光头里装不了太过深邃的道理,步忍索性直说:“我找到了圣巳的精魄。”
“在哪儿?”
“金算盘里。”
青灯吃惊地瞪大双眼,还真被步忍猜着了。八神兽中象征着财富的圣巳精魄居然真在流火小姐的周遭,且就在她手边!
而令他想不到的是——
“一直潜伏在我体内的崇牛精魄被金算盘吸了去。”
这回,连青灯的眼睛也变得圆圆的了,像他的光头。
海日楞长长地舒了口气,从静修中遁出。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是红蔌浅浅的笑。
“族长,幼微大人已经在门外等候良久了。”
“请她进来吧!”即使陷入法术中,他也感受得到由她身上散发出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势。
据他猜测,一定有一股强大的动力支撑着这位外表看似贤良淑德的女子——在他眼中,她更适合做个贤德的妻子、母亲,而不是在朝堂之上与一班大臣据理力争,或是为了这个已陷入动荡的王朝劳心劳力。
他身陷沉思,没留神她已匆匆进入内堂,“海日楞,我在你自开草堂已耽搁了太久,到底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寻找八神兽的精魄?海日楞……”这家伙怎么用那种眼神望着她,好像她是被路人打断腿的可怜小狗似的。
许久不曾被人用如此关切的眼神招呼过,幼微有些不适应。手足无措地杵在那里,早已准备好的质问被舌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与往常不同的温和反倒惊醒了海日楞,收拾好多余的感慨,他就事论事:“我已经通过法师一族独有的通神术寻找八神兽的元神,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她情愿先让心情跌入谷底,再得到一些些愉悦让自己好过点。
“可我想先说好消息。”海日楞扯了扯嘴角。人生下来就在等死,已经悲惨至此了,还不给自己多找点快乐,活着就太苦了。
她恼怒地皱起眉头,“你已经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只是想看看你跟我的心意是否相通。”
“放心吧!不用问也知道,我们的个性一定不和。”否则她也不会总是看他不顺眼——虽然他很少上朝,她也很少见到他。
海日楞不再耍嘴皮子,直接告诉她:“好消息是,我找到了圣巳和崇牛两大神兽的精魄;坏消息是,有另一路人马也在寻找八神兽。而且,我从中感受到了魔兽的气息,我们寻找的速度怕是要加快了。”
“慢吞吞的人是你。”幼微指了指身后的包袱,她行李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些,我也打算今天就启程去寻找八神兽的精魄。”
海日楞忍不住挑她软肋戳一戳,“充满智慧的幼微大人,你知道它们在哪儿吗?”
虽然你法术高超,可也别当我是白痴。幼微不逊地挑起眉角,“能从内府考入朝中,我自然通过了基本的法术考试,慢慢找总比始终站在原地,寸步不前的好。”
“听说过霸圣金堂吗?”
又是堂?幼微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又建了一座别院?”他们法师一族到底从老百姓头上收了多少供奉?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你把我想得太富有了。”
“那你说的这个堂是……”
“崇牛和圣巳之所在——走吧!”撩起蓝色衣袍,他大步向前。
第三章 大肉包子(1)
流火微眯着眼,露出高深莫测的奸笑,突然问他:“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认识她这么久,她只让别人称呼她“流火小姐”,她到底姓什么,他还真没听过呢!疑惑地望着她,流火小姐不辜负他的期望,慢慢揭开谜底,“你不好奇这里为什么叫‘霸圣金堂’吗?”
一颗脑袋上了又下,下了又上。不期然,流火小姐的金算盘盖了上去,打得步忍眼冒金星,她还不忘追加重点:“告诉你我姓什么——霸!我姓‘霸’——霸道的‘霸’!霸占的‘霸’、霸主的‘霸’、霸王的‘霸’!我姓——‘霸’!”
“你说的是这里?”
不是什么静修圣地,这里几乎跟清雅沾不上半点关系。进进出出全是些搬货的劳力,耳边窜过来窜过去的是算盘声,两只神兽的精魄会在这里?
幼微不相信地盯着海日楞,分明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他毫不理会她无理的目光径自朝里走去,遇着一个衣着打扮像是管事的,他开口便问:“请问堂里管账的是哪位?”
“你说管账的……”
累得满身臭汗的青灯碰巧偷懒坐那儿歇息,随口说道:“这霸圣金堂除了流火小姐还有谁管账?”管账就意味着跟钱打交道,但凡跟钱扯上关系,流火小姐相信谁啊?除了自己她把钱交给谁能放心啊?
海日楞凝神望着青灯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请问这位流火小姐现在何处?”
“找我吗?”
流火小姐从堂里冒了出来,见海日楞和幼微衣着光鲜、谈吐不凡,顿时换上一张无比亲切的笑脸。
“哟,这位先生一看您就是个读书人,再不然一定是高级别的法师大人,您是来城里办事还是路过啊?到了我们这里,您可就走对地方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青灯掏掏耳朵,抓过正老实干活,努力搬货的步忍,“你听听!你快听听!这吝啬鬼又开始想骗人钱了。”
步忍瞄了一眼海日楞他们,咕噜了一句:“这回倒真是来了位高级别的法师大人。”
青灯还不服,“有多高?”
“法师一族的族长,够高了吧?”
“族长都出动了,你猜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跟我们一样——你还是别管这些,先收好你身上的气味再说,要是让他发觉了你的味道,你可就麻烦了。”说着话,步忍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流火小姐手中的金算盘上,失去了神兽的精魄,他比往常更易疲乏。
流火小姐多厉害啊!只是一眼就瞧出几个偷懒的家伙,“喂,我说你,穿着白衫你装什么读书人?你既然留下来干活,你就给我好好地干,一天一钱金子——一钱金子呢!我可不是白给你的。”
收起恶面孔,转过头对着海日楞的时候她又是一副笑脸迎人,“我说客人,您知道不!我们霸圣金堂可是驰名几十年的老会馆了。当朝多少重臣都是从我这儿走进那朝堂之上的。别看我们霸圣金堂门脸不怎么样,可那是为了迎合广大老客人的要求,始终维持着原貌。里头的摆设、每日三餐的菜色绝对叫你舍不得离开,保准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都舍不得走。”
她顺间变脸的态度叫幼微吃了一惊,她见过的世家女子或娇小可人如筌筌,或温柔婉约如从前的自己,再有几个任性蛮横的也就罢了。从不曾见过这般时而亲切,时而泼辣,时而刁钻,古怪得让你完全摸不透的姑娘家家。
让她摸不透的还在后头呢!
许是气不过,许是日子过得太无聊,步忍不冷不热地插了句嘴:“只要你给得出金子,我们就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这就是我们霸圣金堂的堂旨。”
“要你废话?”
金算盘盖脸,速度之快让步忍来不及反应。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放在海日楞面前的又是一副牲畜无害的笑容。
“相信我,住在这里,绝不会让你后悔。”
“只会让你悔的肠子都绿了。”
步忍话音未落,右边脸上又多了几块算盘珠子砸出的淤青,瞧着颇为滑稽。冲着有这么精彩的打斗场面,这霸圣金堂也值得住上几日。
海日楞冲流火小姐示意,“就这里吧!”
流火小姐噼里啪啦金算盘一拨,“先付三天房钱——一间房三两金子。二位是要两间还是一间啊?”她的目光在海日楞和幼微之间转啊转的,脱口而出,“一间房省钱,两间房嘛……礼数上错不了,您二位看……”
幼微斩钉截铁地丢出两个字:“一间。”
少赚一间房的钱,流火小姐顿时挂下了脸,“想不到这位小姐如此……放得开啊!”
被她这么一说,连海日楞脸上都挂不住了,他时不时地扫幼微一眼,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幼微脸上,却听她说:“法术高深的海大人,你是否想太多?”她义正词严地宣布,“一间房——你一个人住,我家离此地不远,若有需要我早出晚归。”
“哦——”
整齐的“哦”声代表着众人的豁然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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