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佳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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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佳人(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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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这里一切皆好,你该牵挂的人不是我。”灵安又笑。“回去找她吧。”
  那一日离开桑陌坡,宫静川一直有种嗅了迷魂烟的混乱感。
  仿佛解除某道封印,层层迭迭的情事全都动荡起来,见不到想见之人,满腔情怀无到宣泄,一颗心狂跳不休,他头一回尝到坐立难安是如何的滋味。
  他又花三天了结庆阳这里的事,然后全力往北方赶回,弄得安丹以为“松辽宫家”要出大事了,一再追问主子爷,岂知爷不答话,只会面泛潮红给他看。
  他在夜半时分抵达宫家大宅。
  安丹本要帮他备热水洗浴,被他赶去歇息,毕竟这些天,他的小厮也被折腾得颇苦,至于两名护卫皆是硬底子好手,除了满面、满身风尘,倒瞧不出疲累。
  人在江南庆阳时,心心念念想见那姑娘,只是如今赶回了,却仍得按捺心绪,因她的院落夜深人悄静,环绕天井的回廊上仅留着两只灯笼火。
  他抬头仰望高挂在天井小园上的月娘,月弯弯,似在嘲弄他。
  一拂袖,他强自转身离开。
  走在长长回廊上时,遇见府里上了年纪的畲大管事,老管事得知他回府,从被窝是爬起来,想把这二十多日府里较要紧之事务做个禀报,又被他赶回去睡觉。
  他来到小姐妹俩的院落。
  这一次,没有迟疑,他轻手推开门扉,轻脚跨进。
  靠外边的碧纱橱里没有留夜的婢子,他眉峰微拢,继续往内房走,一直走到最里边那张雕花坠纱帘的架子床边。
  举袖撩开轻纱帘幕,定睛去瞧,光线幽微的纱帘内竟睡着一大两小,他不禁失笑,因那个大姑娘又被两只小的左右夹击,一个把小脚跨在她腰间,另一个的小脸则偎在她颈侧。
  莫怪不见留夜的婢子。
  碧纱橱里虽足可躺下两人,但到底比不上房里软榻,肯定是她被小姐妹俩缠住,留下陪睡,也让留夜的婢子回房睡。
  他脚下生根似的,再待下来怕要吵醒她们,但,就是很难退离一步。
  想见之人,终于在眼前。
  她睡着,这样……其实颇好,因他此时才发觉,倘是今晚她醒着,见着她,他脑中尚未厘出思绪,一颗心却不住发热发软,竟也不知要跟她说什么。
  突然,幽微中有一双清亮星眸一闪一闪眨动。
  他眉微挑,与偎在夏晓清颈侧的小澄心四目相接。
  他打着手势要她闭起眼、继续睡,澄心静静盯着他好一会儿,跟着竟慢慢撑坐起来,动作轻得不可思议,丝毫未惊动谁。
  宫静川以为她半夜起来解手,一把捞起她,将她抱出纱帘外。
  岂知,他尚未抱她出内房,她两只细臂圈住他的颈,在他耳边用气音吐话——
  “你喜欢清姐吗?”
  他两眉挑得更高,倏地将怀里的小人儿推离一小段距离,一瞬也不瞬地直瞧。
  惊愕一闪即过,他薄唇咧得宽宽的,想到她问的事,他点了点头。
  小脸又挨过来,悄悄问:“清姐会一直在吗?”
  他想起难产而逝的程姨娘,心里一叹,将怀里这具柔软小身子抱紧了些。
  凑在白嫩小耳朵边,他学她用气音悄悄道:“我会让她一直在。”
  “好。”小小姑娘蹭蹭他的面颊,小身子开始不安分乱扭。
  她又不说话了,指指纱帘内。
  宫静川只得再把未穿鞋的她抱回榻上。
  他才要放手,小澄心又榄下他的颈,挨着耳边好轻、好小声地说——
  “清姐有块圆圆白白的玉佩,她说过,要喜爱的人才能给,可它不见了。清姐说,送人了。”
  ……什、什么?什么送人?
  ……玉佩……圆圆白白的玉佩……送人……
  什么?!
  宫静川整个怔住,随即双目厉瞠,脸色大变。
  然后,小澄心似乎认为已对兄长尽到完全告知的道义,她轻悄躺回原位,再然后,她就在兄长发直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干起“坏事”了。
  她偎着夏晓清,一脚像在睡梦中胡乱踢被子那样、“不小心”踢到夏晓清臀侧,脚劲不重,但绝对能惊醒身旁姑娘起身来察看她有无盖妥被子。
  第六章
  宫静川尚不及把么妹抓回来问详细,已怔怔然看她犯下“暴行”,跟着,挨了一小脚的大姑娘自然而然张眸。
  乍见立在榻边的一道黑影,夏晓清轻抽了口气,惊得眸中朦胧尽褪,然下一瞬却已辨清那黑影轮廓。
  “……宫爷?”
  宫静川没有应声,仅死死盯着她,黑黝黝的瞳仁儿诡异闪湛。
  夏晓清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处,亦噤声不语,她确认挤在身边的两个丫头都盖上薄被,睡得香香之后,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裸足踏进软垫绣鞋里,下了榻,还不忘轻扯男人宽袖袖角。
  宫静川在被带开前,瞥见装睡的么妹那双水眸又偷偷闪亮,若非此时太震惊于“圆圆白白的玉佩送人”—事,他应会笑出。
  扯着他袖角的那只皓腕,一直出了前厅才放开他。
  “明玉和澄心……我、我今夜跟她们一块儿睡了……”得庆幸自己是和衣而眠,外衫并未脱去。刚醒来,她脑子还不是那么好使,且将近一个月未见他,此时见他平安归来,她既惊又喜,无法不冲着他笑。
  但……他怎么了?
  他的眼神显得特别深邃,很专注地盯着她。
  弯弯的那抹月牙隐于云后,月光希微得可怜,只余廊前幽淡灯笼火,那小火光投进他目底,似窜似伏,隐隐然,却有些奇险蛮气。
  宫静川正拚命压抑想扒开她襟口察看的冲动!
  圆圆白白的双心玉是用来定情,那是她娘亲给她的,于她而言何其珍贵。
  他曾将半边掌握在手,然,那时的他心受桎梏,情生意动,却不能知。
  她对他示情太早,他顿悟得又太晚,导致他无意间伤了她一次又一次,还说什么要替她婚配、为她操办嫁妆……莫怪她难过到掉泪!
  那双心玉,她给了谁?
  她身边何时出现这样的对象,竟值得她将双心玉送出?是她口中的六子哥,还是那位斯文的账房先生?抑或尚有其他人?
  “……宫爷,怎么了?”夏晓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浅浅红晕在颊面染开。
  这个混——不!不能骂她!她没错,所有的错都是他干下的,他才是混账!
  一切的惊疑不定全化作对自己的不满、不痛快。
  沉着两道墨眉,薄唇硬是磨出声音,沙嗄道:“我肚饿。”
  晚膳过后,宫宅大灶房里的炉灶便熄了火,只留小灶房的炉火,供宵夜给宅第内轮班守夜的人手。
  夏晓清不知为何宫大爷要一路黏着她,把她黏进小灶房里。
  他喊饿,跟在身边服侍的小厮又被遣去歇息,她只得亲自到灶房瞧瞧,看有什么可以端来给他大爷止饥,结果他跟了来。
  此时进小灶房,宵夜时候刚过不久,两班护卫也已交接,今晚负责煮食,但一想人家好不容易歇下了……
  “还有一些冷饭,我取些干贝丝煮碗粥给你吃好吗?”下面、煮粥等等简单的活儿,她还应付得了。她回眸朝像似闷闷不乐的大爷轻声又道:“宫爷倘是不喜,我去请厨子师傅过来。”
  宫静川摇摇头,直接在摆放刀俎的桌边坐下。
  他这是……要她煮的意思吧?夏晓清对他的阴阳怪气有些摸不着底,也不知他不痛快什么……啊!难不成是庆阳那边出什么事?
  她按捺心思,先取干贝丝泡软,再将养在灶里的火苗燃起,烧了些热水。
  她用一只陶锅煮粥,将食材放进锅中以文火煮着。
  宫静川原还沉在“自己是混账”的阴影里尚未走出,但见眼前女子洗手作羹汤,见她低头切葱、切姜丝,顺眉凝眸,额发轻荡,白里透微红的侧颜温润得教人挪不开眼,然后他原本也非真饿,喊饿仅是胡乱搪塞出来的理由,一嗅到粥香,肚子是竟打起响鼓了。
  “宫爷先擦把脸、净净手。”鲜粥起锅之前,夏晓清将剩余的热水倒进木盆里,再添些水降温,她打湿自己随身的一条素巾子,递给了他。
  宫静川安静照办。
  他接过巾子用力擦脸,又在盆子里洗净十指,再用她的素巾拭净。
  上大碗撒上葱花和细嫩姜丝的鲜粥摆在他桌前,她取来调羹送上,以为他会将素巾还来,哪里知道,他收了调羹,也把巾子很顺手地收进袖底。
  “宫爷,那个……”
  他没再瞧她,埋头喝粥,粥颇烫口,他又是吃又得吹凉,吃得很忙。
  ……欸,算了,不就一条姑娘家的手巾罢了。夏晓清脸发烫,决定不往心里去。
  收拾好灶头后,她从大茶壶里倒了杯水,陪在他身边。
  “还要。”他将空碗递给她,手里抓着调羹。
  她又舀了满满一大碗给他。
  见他继续一口接一口,仿佛那碗用冷饭煮出的粥是什么珍馐佳肴,夏晓清有片刻失神,脑中不禁浮现那日她向他辞掉“西席”—事,两人也如这样静静相伴,品着各自手中的那杯茶。
  他那时即将回北方松辽,而她满腹情怀已诉,渴望着,得不到,淡淡怅惘缠绕于心,却不感悲伤。在那当下,何曾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个宁夏夜半,她为肚饿的他煮食,陪在他身畔。
  就这样,也很好。
  “庆阳的事……都无事了吗?”碗底已朝天,他放下调羹,她倒了杯清水让他漱洗,随口轻问。
  他低应一声,表情有些古怪,似欲说什么,又吞吐不出,最后却叹了声道:“夏家主爷欲霸桑叶与生丝行市,继而挖丝绸盘,他将半数家业尽数投入,连翻好几番,只是最后押的那一注,他倾尽家产与手中所有现钱,行市却整个败落,他手中屯货巨量,无法脱手。”当然,行市之所以突然败落,自是有幕后黑手操弄,而黑手里谁……咳,她不用知道得太详细。
  夏晓清匀了一下呼吸,垂睫瞅着桌上那盏灯火。“桑叶与生丝之价常变动,若屯货巨量不能脱手,生丝或者还可多放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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