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滑稽的totoro,我不禁噗嗤一笑。
「嗯……还有点像哩~~~」我陶侃他。
「哈哈哈~~~我儿子也这样说,而且老爱躺在我肚皮上睡觉,说我是老totoro……」
「再不买支totoro给他,我的肚子要被他睡扁了……」他说道。
「公子在帮课长减肥啊~~真是孝心十足哩~~」我逗著他。
「嘿嘿~~我们这种中年肚啊~~~大概减不下来了。」
「我们就这样走回去吗?」我问道。
「绕过公园到前头坐地下铁好了。」我点点头,看著他的特大号totoro,我又不禁好笑起来。「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他轻声说著,我有点尴尬起来,只想找个话题岔开他的话语。
「对了……课长,你不帮尊夫人买点东西吗?」
他不说话,只是笑笑,有点苦涩。
「我们这把年纪的人,似乎总是为了某种目的,为了某人活著…………」
「小时候听妈妈说,要好好用功读书,长大了才有成就……」
「念书时听妈妈说,不要交女朋友,一切等大学考上再讲……」
「上了大学,又是社团又是青年的使命感的,有的没有的……」
「一转眼,自己也成家了,为人父了。有时午夜醒来,会觉生命如梦一场,躺在身边的人,好像很熟悉,却又陌生起来,好像糊里糊涂成了家,生了小孩……。」
「……怕是黄粱梦醒,如梦一场。……上厕所时,见自己日益膨胀的腰围,看看镜中自己容颜,会起个问号,镜中之人,真是我吗?」他滔滔说著,彷若说给我听,又像自言自语。
「岁月催人老,成长,衰老,必是如此吧!?」我安慰著他。
「嗯……只是年年要改裤子,老婆紧张地拔去她发现的每根白发,自己前额逐渐稀疏起来,小孩一天比一天重……会触目惊心地发现自己的岁月被一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侵蚀磨耗著……」
「真的……眼睁睁看它磨耗著……」他叹了一口气。
走进了上野公园。晚风息息,秋虫低鸣,这公园像是城市中的孤岛,进来这里有些遗世而独立的错觉。
「你也不是只是逐渐老去啊!?至少你达到了年少时……或说是年轻时的心愿吧!?」我安慰著他,用我找的出来的薄弱理由。
「呵~~努力用功用功勤奋工作勤奋工作,然後坐等年老,罹患癌症死去……」
「课长,你好悲观啊!跟平常的你一点都不像呦!!」想帮他打打气。
他把totoro换到左手抱著。一轮新月自云层露了出来,空气中有雨後清新,混合草香的味道。他找张长条椅坐了下来,把totoro抱在胸前,像是支袋鼠,很是滑稽。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就是我们的悲哀,人家总把你当无敌超人,伤感软弱似乎不是属於男人的字眼。其实,我们也是人,也会悲伤软弱,也有情绪,也会退缩……只是从小到大,(奇*书*网…整*理*提*供)身边有太多的人,跟你说你应该怎样怎样,不应当怎样怎样……」
「我们女孩子也一样啊~~还是很多禁忌不能做啊!!」我反驳他。
「嗯……我们都是被制约长大的……不过你们幸运多了。在我们的年纪,没有啥米爱的教育,可以说是被体罚长大的一代,还要去背负上一代给你的包袱……」
「我们也有包袱啊!!」我不服气辩驳著。
他笑笑,拉拉totoro耳朵,totoro发出一个滑稽的声音。
「好好玩!!」我赞叹著。
「你们很叫我们羡慕,年轻,有活力,敢为理念争辩,不轻易妥协……」
「哎呦~~什么你们我们的……课长也不过大我……嗯……我算算……几岁而已」
「呵~~我们这一代,对长辈的话只有听,完全没有反驳怀疑的馀地,老一辈要我念书,就念书;要下田,就下田……」
「课长,你是说我们有代沟呢?……」
「还是你在倚老卖老呢?」我反问他。
「哈~~倚老卖老我可不敢,後生可畏哩!!只是很羡慕你们。」
「曾几何时,我也年轻过;只是转眼之间,自己的棱角被磨的一乾二净。在家当个好丈夫,好父亲;公司当个好课长……当然,我不是好丈夫好父亲……」
「更不是好课长……」他苦笑著,我尴尬的笑笑。他摆弄著totoro,继续说著:
「然後有一天,你突然问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所为何来?」
「理想?抱负?他人期望?社会公理正义?老婆孩子?」
「你知道吗?现在一天当中,我跟WORD中的对话盒对话的次数,可能超过跟太太对话的次数……」
「而且一个一定听你的指示行事;哎~~另一个就不一定了……」他又苦笑起来,突然觉得totoro的笑面,有几分无奈苦涩。
totoro,你正在树之巅嘲笑著我们的愚蠢吗?我胡思乱想起来,好像自己听见totoro陶笛飘荡风中的声音。
「……」实在也说不出什么劝告他。或许,当个听众吧!?他所缺乏的,怕就是个听众吧!?望著他滔滔不绝,有点愤世嫉俗的神情,竟与少青几分相似。忙敛起自己纷杂念头,不容此刻想你。
「看到你们的行事,你们的笑意,拙稚有馀,却比我们自然纯真。」
「自己也曾是这样的小伙子,而今,也被人家叫老头子了……」
「一晃眼,自己的青春岁月就这样流逝不见。」
是呵~~流逝不见,我的青春,未尝不是如此?怕心像藁木死灰,再萌发不出绿意。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课长哼起歌来。
我的恋情,何尝不是?真。的。不。回。来。了。吗?心中被他这番伤感的话拨动了情绪,也觉得感伤起来。
「我常在想,若让我再年轻一次,重新来过,我会怎么做……」
若是让我重新爱过呢?若是让我回到分手前一刻,若是让我错过那一幕,我会怎么做?怎么做?
真跟你长相厮守,做你的老妈子;而你,是不是依然在另一个女子面前怨叹时光流逝,青春有悔?
跟课长站起来,慢慢踱出公园。课长仍滔滔不觉说著,只是我的思绪,回到好远好远的时空。
夜晚的上野公园,仍闻鸽子咕咕的叫声。课长自口袋中掏出包Ritz饼乾,捏碎撒在地上,几支〃夜鸽子〃咕噜咕噜靠了过来。
「喝酒前吃些Ritz,比解酒益还有效。」他得意朝我笑笑。自负的眼神,几分神似少青。
「……咕噜咕噜……可怜的鸽子,怎么不回家,老婆又不给进门了吗?」课长对著鸽子说著话,又好像问著自己。
突然想起那样的周末午後。跟你买块马可波罗的面包,踱到新公园,边捏著面包吃边逗弄著鸽子玩。你也是这样跟鸽子对话啊!!夏风习习,风声彷佛在耳侧响起,今夜未归的鸽子,可有当年旧友?
「只是很想冒险一场,赌一把生命的偶然……」他望著鸽子,突然说著。
「生命的悸动……」
「你……愿意陪我赌一把吗?」他突然回头望我,用他慑人的目光。
我默默无言,心中被他拨撩的乱了起来。只得假装没听见,快步走在前头,他则抱著那支totoro跟在後头,一路无语。坐地铁回到旅馆,已经过了十一点。再梳洗一番,换上睡衣上床。扭开床头灯想看点书,觉得心头纷乱起来。索性坐到化妆台前,抽出信纸写起来:
『……突然觉得想找你聊聊说说话。没想到寂寞竟如影随形来到东京,啃嗤我空虚的心灵。此刻你在何处?做些什么?心中想谁?我不知我在等待什么?是你的回心转意;还是我的澄明透彻?我知道自己处於一个危险状态,急於有个依靠,有个臂膀。我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只要有个危险的外力,可能就毫不迟疑地倒向一侧。多希望那个外力是你,但……或许只是空想吧!?离开你,放弃你,怕是害怕自己被你甩了,怕自己不能面对那种难堪,想先下手为强吧!?我承认很苦,离开你,离开自己与你许下的信诺,但除了这点小小的自尊,我不知在你绝然的情意下,我还剩下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何刻,只是必要把你忘记,随我过往青春一起埋葬,没有如此,我永远无法破茧而出……。』
越写心中越加烦躁,将信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门铃响了,看看时钟,十二点整,开门是不开?
是你么?还是你来入梦么?
觉得几分恍惚,似梦似醒。打开房门,课长穿著睡衣,表情似笑非笑。
今夜我好寂寞呵~~~
课长的脸跟你的脸慢慢重叠起来。
他慢慢走向前,伸出双手。温暖的臂膀呵~~~~
浓洌的古龙水味袭来,不是你的味道。但令人迷醉呵~~~~
堕落的恣意心中升起,是来接引我的魔鬼吗?我要坠落而下吗?
地狱,更苦吗? 不寂寞就好,收纳我这孤寂的灵魂。
於是我投入了他的怀抱,有种跟你一起的感觉。他低下头来,胡渣儿扎的我有点痛,你的面目模糊起来,他开始亲吻我,我闭上眼,彷佛你的存在。
这是两年来第一次男人吻我。
只是不知怎地,眼泪竟无可抑遏地流了下来。
第三十章
彷佛如同一场梦
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
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
野百合也有春天
狂风自耳侧呼啸而过。气温26度C。心情多云。
忘记如何开始的邀约了。
倒了杯曼特宁咖啡,自十六楼的玻璃帷幕,望着敦化南路上纷攘来往的车潮,此时却奇异地隔绝墙外。安全岛上的台湾栾树开始变色,转为浅红,穿上属于秋的外衣。' |。'午后的阳光撒将进来,使曼特宁泛上一圈金黄。学着Mr。Brown的广告将咖啡一饮而尽,忘记放糖的苦涩却自喉中袭了上来,泛滥整个口腔。
明天又是个假日。十月假日特别多。没有加班的心情。
忘记何时开始痛恨假日。
跟兰在一起时,她总有用不尽的规划与精力:爬山,赏鸟,看画展,逛故宫,听演讲……。彷佛要榨尽两人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方才甘休。只是陪著她东跑西晃,疲累中有份充实。
「我们要一起成长。」 兰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