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侯赶至书房,看到守在书房门口的一干侍卫宫人,眸色暗了暗,旋即大踏步地迈进了书房。
“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楚阳侯进门含笑开口道。
钱公公闻言赶忙放下茶碗,起身拱手道:“侯爷哪里的话,真是折煞咱家了。”钱公公望着眼前精神有些不大好的楚阳侯,心中不由暗笑:任你权势滔天,富甲一方,那也逃不出宫里那位的手掌心。
俩人落了座,钱公公随即直奔今晚的主题,含笑开口道:“这天也晚了,圣上还等着咱家回宫交差呢,侯爷,您看……”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亲手交出来,那滋味,他可体会不到,但想想也知道,痛着呢。
楚阳侯闻言脸色有些晦暗不明,旋即对着管家开口道:“快去把夫人请出来,另外,备好东西。”
管家依言退了下去。
过了片刻,便见戚氏抱着个婴孩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奶娘,那奶娘怀里也抱着个婴孩。
钱公公见状复又起身拱手道:“见过夫人。”想必这俩小娃便是这楚阳侯府的双生小姐了。
戚氏眼圈有些发红地朝钱公公福了福身道:“见过公公。”这钱公公虽是一介宦官,但在朝中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戚氏心里虽恨极,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钱公公见状连忙开口道:“夫人使不得,使不得。”钱公公口中虽这样说,但一张不怎么年轻的脸却咧成了一朵花。权势倒真是个好东西。
戚氏闻言并没有再开口,只是坐在椅子上,满眼泪光地凝视着怀中的孩子。
“是夫人怀中的这一个?”钱公公转向楚阳侯开口问道,他见楚阳侯点头示意后,复又开口道:“那就开始吧。”
江瑟今晚睡得有些沉实,她刚一醒来便听到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那声音是怎么听怎么怪异。
江瑟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那美貌夫人的怀里。她一转首,便看见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个瓷碗,那瓷碗旁还躺着一把短刀,衬着书房里的灯光,亮得有些晃眼。不知为何,江瑟脑海里竟闪出古装片中那滴血认亲的戏码来。
江瑟转了转脑袋,朝刚才发出奇异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人身上的服饰江瑟虽不识得,但年约四十却无须,手中又捏着个拂尘,分明是她料想中的太监无疑。只是,这宫里的人半夜来侯府做什么。思及此,江瑟睁着双眼直愣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猛瞧。
过了片刻,江瑟便见一人拿起那把短刀朝她走了过来。江瑟见状心中一抖:这,这要割的原来是她呀!如果验的是她和楚阳侯,那岂不是要露馅了。江瑟旋即望向楚阳侯,结果发现楚阳侯正老神在在地喝着茶:罢了,旁人都不担忧,她跟着瞎担什么心。
在座的有些人看似面不改色,但心里哪能平静得下来。
江瑟心里一横,横竖都是一刀子,怕什么。思及此,江瑟转头直视着那把冒着寒光的短刀。
众人眼看着那把短刀就要触及戚氏怀中婴孩的手指时,便听到那钱公公猛然开口道:“慢着!”
手执短刀的侍卫闻言,立马住了手。江瑟觉得眼前的寒光一闪,继而那短刀便消失了。
“圣上信得过侯爷,咱家自然也就信得过,我看这滴血一事就免了吧。”钱公公端着茶碗慢悠悠地开口道。
在这一事上,这么多年,还从未出过差错,毕竟这事关全族人的性命,谁也不敢马虎半分。虽说是这样,但该走的步骤一样都落不得。
可钱公公他也不知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他一见到戚氏怀里的婴孩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里就觉得熨帖极了,旋即便下意识地喊出了口。大概自己跟这孩子有缘吧。
“带下去吧。”钱公公挥手道,他谅楚阳侯也不敢在孩子一事上作假。
知情人晓得戚氏得了双胎女,都暗自艳羡着,虽说失了一个,但好歹还留了一个在身边。
戚氏面带悲色地把江瑟交给了面前的宫人,随即在江瑟的面颊上落下一吻:孩子,要好好地活着,是我们对不住你!
江瑟虽不知自己要身往何处,但离开这楚阳侯府倒是肯定的了。这短短几日,自己就辗转几地,真是天大地大我没家么。
钱公公见一切办得妥当,旋即转身朝楚阳侯拱手道:“侯爷,咱家就不久留了,告辞!”说完便领着那一行侍卫宫人步出了房门,旋即身后便传来戚氏的啜泣声。
钱公公如若未闻:这情景,他见识的多了,生离却如死别般,见怪不怪。
楚阳侯怔愣了片刻,等到他追到门口时,哪里还有钱公公等人的影子。来无影,去无踪么,看不出来,这钱公公倒也是个练家子。
楚阳侯不由得有些失笑,旋即转身回房拿起那把短刀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血滴到瓷碗中发出一声清响,在这静谧的夜中显得愈加清晰。
楚阳侯转首朝管家微微示意后,便见那管家拿起短刀滴血入碗中。
过了片刻,那两滴血渐渐地融到了一起。
在今年新入宫的一批孩子中,江瑟的代号为九。
在十岁之前,他们没有名字,没有姓氏,只有一个数字代表着他们各自的身份。但在十岁之后,他们的姓氏名讳皆由自己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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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梁府婢女
? 大齐京都城的一处街道,无数的店面林立街旁,行人车马如织。街头巷尾时不时地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说不出的热闹繁华。当今圣上承武帝这皇帝当的虽有些不称职,但好在大齐有一个为国殚精竭虑的圣明太子殿下。
提起这当今太子殿下刘琚,那话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算了,既然说不完,那就不说了,反正都是对太子殿下的赞誉就是了。
江瑟行走在这处街道,并不在意四周旁人异样的眼光,仍旧目不斜视袅袅婷婷地朝前走着。
街旁卖烧饼的老大爷心善,不像旁人那般对江瑟指指点点,加以冷嘲热讽,只是在一旁暗自叹了口气:这姑娘,怎么会长成这副模样。
江瑟对周围的声音恍如未闻,漆黑的眼眸沉静无波。她行至街角处,微微抬首望了望,瞧见一处府邸时,径直走了过去。
那处正是梁吾德梁大人的府邸。梁府今日正在招收丫鬟小厮,府门口早已排起了一条长队。男的女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美的丑的,什么样的都有,只是被淘汰的却都是模样俏丽的姑娘。
梁府中的丫鬟小厮自是与别处不同,府中的小厮个个大都模样清俊。至于丫鬟嘛,模样普通的端茶倒水,模样俊俏些的却干些扫地砍柴倒马桶的活儿。总之,与别处相反就是了。
梁府挑选丫鬟小厮的条件虽说苛刻了些,但好在月例丰厚啊,这梁大人有钱得很。一时间,想去梁府做活的年轻姑娘小伙子们,是一波接着一波,奈何能成功进入梁府的却没有几个人。
江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越来越少,成功却只有两个模样清俊的少年,旋即微微眯了眯眼。家有母老虎,也不知能不能防得住。
“下一个。”负责招人的年轻管事有气无力地开口喊道,说完还恋恋不舍地瞧着那几个黯然离去的姑娘。无奈夫人说了,这次只要模样差些的姑娘。
那管事头干脆也不抬,直接开口问道:“名字。”
“江美玉。”江瑟闻言随口答道。
那管事听见是一道清凌凌的女声,连忙抬首望向来人,这一看,立马惊在了那里。合格是合格,可未免太过合格了吧,真是可惜了这一把好嗓子。
面黑小眼塌鼻子,脸颊长着两颗上下交错着的大黑痣。这模样,跟他家夫人长得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管事垂首,嘴角抽搐着在纸上记下了江瑟的名字,随即递给江瑟一个牌子开口道:“进去吧。”
江瑟接过那牌子继而满脸喜色地开口娇笑道:“多谢管事大人。”
这副模样配着这清凌凌的声音,那管事见状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过了半晌,江瑟和另几个姑娘跟着一位老嬷嬷从偏门处入了梁府。看那几个姑娘的模样穿着,就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当然,在别人眼里,除了比她们丑点,江瑟和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江瑟佯装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跟那几个女孩一样,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心底里却暗自记下了这梁府中的各个位置。这梁大人和梁夫人的癖性过往,江瑟是知晓得一清二楚,不过这梁府么,她还真没来过。
“都跟紧点,别一不小心跟丢了。”朱嬷嬷粗声粗气地开口道。
宽肩肥腰,怪不得说话就是这么“底气十足”。
“是。”江瑟闻言赶紧回转头,低声答道。
江瑟等人跟随着朱嬷嬷穿过假山花园回廊,七拐八拐的,最后停在了府中最西面的一排房子处。
朱嬷嬷停下脚步,细细打量了江瑟这一行人,目光最后定格在江瑟脸上,旋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几个姑娘,夫人定会满意。
“进去换身衣裳,一会儿,我领你们去拜见夫人。最后能不能留下,还得看夫人的意思,听明白了吗?”朱嬷嬷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其中一个小姑娘哆嗦着身子。
“是。”众人齐声答道。
都是清一色的丫鬟服饰,几人快速换过衣裳后,方又跟着朱嬷嬷去了别处。
都说这梁府富庶,如今看来倒并不是谣传。叠石嶙峋,奇花异草,回廊曲折,光看这院子,就知道必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银钱。大齐一个四品的官员,能有多少俸禄。弄清楚这钱到底从何人何处来的,不正是江瑟此行的目的么。
江瑟来这梁府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到那东西直接走人,好换来几夜好觉。
朱嬷嬷领着江瑟几人进了一间装饰得有些过于富丽的屋子后,便示意她们几个止步。江瑟几人垂首立在一旁,也不敢肆意打量。
“夫人,依您的吩咐,这人,老奴都带过来了。”朱嬷嬷微微弓着身子,朝坐在上首的梁夫人眉开眼笑地讨好道。
“都抬起头来,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