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此情况,岂不是印证了西门府闹鬼一说?
傅鸨子说过,每个到西门府当役的奴仆,通常都待不久,而离开之后,运势似乎也颇差。
啧,他无端端想这些事做什么?
闹不闹鬼,与他何干?他不过是借宿罢了,若是住得不舒坦,大不了到客栈投宿不就得了?
总之,西门府闹鬼,与他无关,再说,谁也不能证明真的闹鬼。
毕竟,眼见为凭。
“三爷,依我瞧,横竖咱们与祖儿姑娘也是非亲非故,倒不如赶紧离开西门府,省得引来不必要麻烦。”
“呿,胡说八道,就说了不过是传闻罢了!”这混蛋掠影,帮不了主子的笨蛋贴侍!瞧不出他已经够心神不宁了吗?他就非得在这当头不断地生话吓他。他到底要到何时才能替他这个主子分忧解劳?
“可是,三爷不觉得这儿阴气颇重吗?昨儿个我独自住在客房里,老觉得心不安宁,怎么睡也不舒坦,总觉得朝这窗口探去,好似随时都会有一抹影子飞过来,啊——三爷!”
“啊——”慕容真瞧他瞪大了眼,顺势探去,瞧见窗外一抹白影飞过,他不禁脱口尖叫。
真的闹鬼?!
“发生什么事了?”大门突地教人推开,里头主仆两人险些跌成一团,定心抬眼一探——
“珠儿?”慕容真发噱道。
天,白色的衣裙、白色的软巾头饰,虽说未近七月,但她这打扮出现在晦暗不明的房外,着实很吓人。
“怎么了,三爷?”珠儿赶忙将手里捧的一桶水搁下,快步走到两人跟前。“方才我听见里头传出尖叫声,所以未经允许便推门而入。”三爷,发生什么事了?“
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她来回梭视着他们。
“没什么事。”慕容真大呼口气。
“没事怎会突地传出那么大的声响?”她担忧极了。
“没事,只不过是吓着罢了。”别再问了,再答下去,他就要羞得无脸见人了。
都怪掠影这混蛋,将氛围说得那般吊诡,吓得他杯弓蛇影,才瞧见白影便误以为自己真是见鬼了。
“吓着?”闻言,她脸色微白。
慕容真微挑眉。“怎么,有问题?”
“没。”她面有难色。“爷,我打了一盆水,就搁在架上,明儿早上可以洗脸,若没事的话,我先退下了。”
“等等,你过来。我话都还没问,你这么急着要走?”他招了招手,硬是将她再召回眼前。“珠儿,这洗脸水明儿个再打即可,你何必选在这当头打过来?”
他受够了,不打算把事吊在心里头。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着,老爱吊人胃口。
“因为……”她嗫嚅了下,有些为难地道:“因为府里人手不足,我明儿个还要侍候小姐,所以……”
“人手不足?”难道这宅子真有问题?“怎么不多请些人手?”
“因为……”她顿了顿,抿了抿唇。“三爷,有些事我也不清楚,你若是有疑问的话,不如直接问小姐吧,我先退下了。”
话落,她随即转身就走。
“喂?”就这样走了?
“三爷,果真是有问题啊。”掠影又悄悄地走到他身旁。
慕容真没好气地侧眼瞪去。“你还不累啊?睡了!”褪去外袍,他上了床榻翻身就睡。
掠影瞧了他一眼,索性在窗边的屏榻和衣而睡。
然而,慕容真躺在床榻上是翻了又翻,总觉得心里悬了一件事,难以入睡。
啧,无端端提了闹鬼传闻,害得他心里一团乱;他到南京城来,可不是为了西门府闹鬼一事来的,如今二哥的事有了下落,而小悠也传来好消息,思及此,到底是什么样的因缘际会,教他们找着了宝,又娶了美娇娘?
若说爹要他们寻宝的真正用意,是要他们迎亲,那么他的媳妇到底在哪儿?他得要上哪找、怎么找?他可是一点谱都没有,大江南北的,要打哪儿找起?
想着,脑袋里头不禁翻飞出西门祖的身影。念着她巧笑倩兮的神态,想着她知进退、懂分寸的端庄仪礼,和在那混小子面前毫不掩饰的自然率真,笑得大剌剌,表情生动又鲜明,有别于在他面前的过份拘束。
那小子就是她的青梅竹马啊,该不会是有婚约在身吧?
祖儿姑娘配给他,可真是可惜……啧,他想到哪里去了?祖儿姑娘与谁有婚配,压根不关他的事。
大哥给的期限都已经过了半年多,他居然还有时间胡思乱想,若到时他还找不着那项珍宝,可该要如何是好?
或许回头再去找小悠,把事情问清楚一些,但他手头上还有几件事未做完,该巡视的产业也未完,更别提每年的租税。啧,真是烦死人了,哪来这么多的杂事?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着,心头竟然浮躁了起来。
盛夏啊,莫怪他会觉得酷暑难耐,热得他心头浮动,一点睡意都没有。
再翻了身,面对窗口,睇着早已熟寐的掠影,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声,直纳闷当年怎会挑了他当随侍?
这家伙一点忙都帮不上,根本无法为他分忧解劳啊。
正心忖着,欲再翻身,眼角余光却瞥见有抹白影自窗口一闪而过,他蓦地翻身坐起,睇着白影直朝林子里奔去。
“珠儿?”他闷声喊道,却又突觉不对。
珠儿不过是个丫鬟,岂可能有这么快的脚程?再者,这白影消逝得太快,简直就像是……他咽了咽口水,不打算做最可怕的联想。
不对,他非要查个究竟不可!
思及此,他连外袍都没搭上,立即奔出房外,顺着方才白影闪过的方向奔去,几乎是足不点地地跃身飞起,踩过树梢,俐落身形在黑夜中彷佛箭翎般飞射而去,瞬间来到与前院相隔的拱门。
停下脚步,他目观四方、耳听八面,却怎么也听不见脚步声,更没瞧见半抹影子。
这是怎么着?真是见鬼了?
家里头四个兄弟,就属他的轻功最俊,他岂有可能追赶不上白影?
可事实证明,他顺着方向跑来,真是什么也没瞧见,那,他方才究竟是瞧见了什么?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不明的影子,他下意识地探去,惊见——
鬼?
“三爷?”
一早,西门祖推房入后院客房。一踏进里头,便瞧见一脸阴沉、颓疲的慕容真支手托腮坐在桌边,眼神稍嫌呆滞地瞪着门板,恍若没瞧见她。
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一早过来,是想要探探群花阁的事,岂料一开门便瞧见他这模样,像是连床榻都没沾上似的,难道……
“三爷,身子不舒服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慕容真缓缓移动有些僵直的黑眸,定睛在她布满担忧的粉颜上头,努力地扬起一抹笑。
“没事。”
“没事?”她移转目光睇向桌面,瞧见早膳还摆在上头。“早膳不合三爷的胃口吗?”
“不。”勉强的笑意略微扭曲地蜷缩在他的唇角,唇角掀了又掀,最后吐实的却不是他找不到出口的疑问。“我还不饿。”
想问啊,真的好想问,可是这事儿可不能随便胡说。
毕竟,他有可能眼花了,他可能倦极了,所以产生了幻觉,要不就是错觉……可他的眼力好到不行,昨儿个的精神更是好得可以飞奔南京城一圈,哪可能产生幻觉,又怎么可能有错觉?
但,若不是错觉亦不是幻觉,那么,昨儿个他瞧见的是什么?
一开始追着白影到通往前院的拱门边,而后却教他瞧见了一抹隐晦不明的影子,尽管瞧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确确实实瞧见了一张脸,呜呜……他瞧见了一张老脸,就在他面前飘啊、荡的,教他瞧得好想哭啊!
谁来告诉他,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影可能是一时眼花瞧错了,但是那张老脸要怎么解释?他利用一晚的时间说服自己,但根本说服不了。
那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出现在他面前,只有一张脸而无躯体的……不,他不想说出那个字,压根不想再回想那一张老脸,天,他一夜未阖眼,就是为了回想那吊诡的画面,他简直快发狂了。
他不怕鬼怪之说,只是不懂为什么这宅子里会有这种东西,而那东西出现在他面前,又是为了什么?
不会是要他帮他作主什么来着吧?
他不过是在这儿借住罢了,不要找他,他跟他一点也不熟,他应该去找个认识的人帮他才对。
不对,那肯定是幻觉,他肯定是累极、倦极,所以产生了幻觉,只要他多睡一会、多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啧,想了一夜还不累吗?在这当头,他还想骗自己吗?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后院客房的,但是他还记得那一张脸是在他踏进房里才消失的,而那时,掠影睡得像头猪一样。
这是哪门子的贴侍啊?!
“三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耳边响起西门祖的声音,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再抬眼,笑道:“没事。”回得斩钉截铁,几乎就连他也快要相信,他其实只是发了个恶梦罢了。
“祖儿姑娘,没事的,我家主子想事情时总是这样的,待他想通,就会用餐了。”掠影在旁剔着牙。
“是啊,就属你最懂我了。”他侧眼瞪去,咬牙切齿得很。
“我是爷儿的贴侍,自然懂爷儿的心意。”一方面他也很庆幸自己睡得像条猪,什么该看、不该看的全都没看见,自然,在祖儿姑娘面前,该说、不该说的,他会拿捏的。
“哼。”
主仆两人一来一往,尽管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已经教西门祖心里一阵紧张。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粉拳紧掐着手绢,心中挣扎着。
究竟该不该同他说个明白?
正思忖着,却见慕容真站起身,朝她作了个揖,“祖儿姑娘,在这儿借宿了两日,我想,咱们主仆俩也该告辞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当然,跟闹不闹鬼无关,而是他必须再上徐州找小悠,所以他得赶紧上路。但他走了,她该如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