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横步他面前,“放开她!”
慕容曜大笑。抬起怀中女子的下巴,她竟无法挣得过他,被逼得去注视他的眼睛——实在无法想象这三年他武艺又精进到何种程度,一双臂膀坚如铁桶。
他笑声未绝,唇一撇,冷然诮道:“她是我女人的那会儿,你都不知道在哪里!”
秦无声的心如被生生一揭,“你……放开!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认错?你说我会认错?”他笑得凛冽,“你记得我说过吗?你的声音我太熟悉了,尽管你改了个名字,叫什么秦无声,但只要你一开口,不用看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辨得出,何况你压根就没变!”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她冷冷地说道。
“但天下的秦如月,只有你一个!”他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微一动作,她扳着他肩推拒的手不由得揪紧,腰身亦在他掌中轻颤。
“可我是秦无声。”
“不用再掩饰了,你好像忘了这个……”他抓起她的手腕,讥嘲的笑容无比得意,扯掉她手腕上的巾帕,灵镯的光芒竟然此时大放异彩,“你不要告诉我这个也正好是巧合吧?”
该死的镯子!她取不下它!
她不再坚持自己,“你放开,我不想同你废话。”
“你以为我现在放开你,你就可以再次逃之夭夭?听着,你秦如月无论生死都只会在我的掌心里,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逃脱,生,你是我的人,死,你是我的鬼。”
“抓得住鬼?”她冷笑,针锋相对,“我即刻死了,看你如何抓得住。”
他面色始终阴沉,“你说对了,你不会活得太久的,你死也只会死在我手里!”微一停顿,“三年前你为什么走,这个底细我们真是应该究查个清楚!”
他瞟了君逸一眼,轻哼一声,握住她的手腕拉她下楼。
“你要将先生带去哪里?!”君逸探掌拦阻,掌风凌厉。
他转身闪过,“世子,我相信她的所为与你并无相干。你好好地做着你的世子,莫要惹怒我。”他敢染指他的女人?他会让他活不到年终!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想跟我较量吗?可以,不过现在我没有时间。”慕容曜微微一嗤,示意楼下,只见是执剑荷戟,兵甲列张。
“君逸,”秦无声止住他,“不要这样鲁莽,你做好自己的事!我跟他去便是。”
“先生!”他的面孔上青筋微贲。
他看着她被慕容曜带走,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萌发痛恨。
他痛恨自己目前人质地位的无能,他不甘心落到今天任他人摆布的局面,他是有着主宰权欲的世子,幼年的辛苦锻炼造就了他的深沉隐忍,他能曲,但不折,他此刻的隐忍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她很早就教过他,只有强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以前不曾明白,直到他走入争斗的中心,才渐渐地领会到能得到天下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而得到天下就是得到一切!
他是参,慕容曜是商,参商相形,势斗西东。
人去楼空的玉轸阁再次沉寂,他一拳狠狠地打在栏杆上。他不会屈居人下太久的,他暂时的屈居亦是有着远大的目的。
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走回驿馆的他面容上有着桀骜的阴沉。天下并非无人,慕容曜的凌厉霸气并非战无不胜,他君逸能隐忍,就是慕容曜所不能有的特色。
他命令精心挑选出的随侍。
“隐虎,按照秦大人留下来的上策,我要进入临江大营。”
做好自己的事……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昨日已经得到北狄的贵族派来的使节与慕容曜相议联兵的消息,如果联兵,实在是对江北极为不利的局面,目前使节居住在临江大营内,最快捷最有利的方法,就是使江南与北狄的合议出现危机,而北狄千里迢迢遣人前来,这个人,就是事情成败的关键。
成则修好,反则猜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冷酷的唇角微微一笑,这颗联系的枢纽,他一定要拔掉!
他要让江南无法对北狄交代。
秦无声静静地望着慕容曜的侧面。
他一直坐在窗边,无声地看着外面,直到夕阳红遍。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坐在玉轸阁的楼上看夕阳。”
他的口气平淡得让她心凉。
“以前的事,我不大记得了。”
他为什么这么平淡地提起以前的温馨?他岂知她最痛在此?
他转过头来,背光的脸上晦暗的色彩看起来很复杂,“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不愿意记得?”
她不出声,坚硬的心像有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刨。
他站起身来向她走过去,“我是不愿意僵持的,你没有必要跟我僵持,你看清楚,你看清楚我是谁?看清楚我!”
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正视着他。久违的面容瘦削到刚硬无情,他眼睛的阴鸷中更多的是对她的无奈——他爱她,也没有爱错,她三年来朝朝暮暮强迫自己忘却,却更深刻地思念着的,不正是他吗?他是她唯一爱过的人啊……她的泪不自觉地模糊了眼睛,伸出手指触摸他的脸——真实,她此生中竟然又能与他这样相对了,她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泪水从她的面颊上滑落。
“昱明……你恨我吗?”
“恨。”他咬紧牙关,“我最痛恨别人的欺骗,尤其是你……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后你就来射我?斩我手足?”
“是的。”她承认了,“是我,我利用了你,我混迹江南的目的就是利用你。我的任务就是杀掉你的兄长……”
“我十岁那年,与妹妹流散在战乱之中,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人在刀剑下死掉而没有任何办法,后来我七天没吃东西,饿得快死的时候被救了下来,然后他们教给我韬略、阴谋、剑术,直到我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
“作为一个杀手,成则生,败则死,死亡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恐惧。从那时起,我就不知道一个正常的女人应该有什么样的生活……我只想说你错了一点,我爱你我没有骗你!我本不该有情,本不该对你有情。可是,我无法控制地爱上你,只因为你的爱给了我太大的诱惑……”
“我不知道我爱上你是错是对,我只知道没有人像你那样明白我的琴意,能探知到我心底对这个乱世的无奈和脆弱,你要给我的真情和生活,正是我不能抗拒的……”她断断续续地道,凝望着斜阳无可遏止地缓缓地说着一切,这一切在她心中埋了太久,她终于有一天能这样豁然地说出来……对他说……只有对他,他像是她的天,能包容她一切的自私和软弱。
“我真的不知要如何处置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日夜夜,他无时不在想着将她怎么办,今天一腔恨意想要复仇,明天满心思念只想好好将她拥在怀中,日日岁岁年年,到头来他仍是无措,他不忍他不忍!
“事到今日,你还相信我的话吗?”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怎么能相信你!你害的人不是别人,不是别人啊……如你所说,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我会保护你,你难道连我也不相信吗?!”
“我……不能背叛他……”她瘫坐在榻上,手指扎进发里。
“所以你就可以背叛我,今天只能说是你自食其果。”他的口气很冷,无情。
“你当真那样恨我?”
他转过脸去,他恨她……的确,可是为什么他不忍下手伤害她……他还是恨她吗?为什么他遇到她的时候,一心只记得她是他的女人?
他想抛下她走出去,又舍不得,一恍惚看见她的泪眼,再多的恨都无法阻止他向她伸出手……
隔着凉凉的空气,他远远地向她伸出手。
冷漠僵硬地,以手指拭掉她的泪珠。
“你是我的仇人。”他嘶哑着喉咙。
她却回应他说:“但你是我的爱人。”
“你不该,不该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三年的相思里多少次梦里也盼相见,三年后真正相见却又……
“本来……我并没有面目出现在你面前。那日夜袭将军府,除了为找到我妹妹的下落,贴近你的寝处只想再看一眼你……”她别过脸去,“说到夏水……你待她还好吧?她是不是成了你的妾?”
“夏水?”冷不防地提到他最深的歉疚,他愕然。
“她是不是你的妾?”他为什么是呆怔着的?
“她……是。”
果然他是娶了夏水为妾的,她难抑酸涩,“如果你不肯谅解我,我本无怨。当时回到江北,我才知原来夏水就是我的妹妹……那一切阴谋跟她是无干的!她……她现在还好吧?多谢你替我照顾夏水……我只想,只想见她一面。”
他身体一僵。夏水竟然是她的妹妹!
她死在他手里……叫他如何跟她说?
原来上天竟是“公平”的,她谋害了他的兄长,他却亲手错杀了她的妹妹,人生播弄下仇恨若不能善罢甘休,他二人是不是该拼到个你死我活?
一直以为她亏欠他血债如山,原来冥冥中已血债血还。
“她回昌……回…她现在怎么样?我…一只是想见她一面广
她急切,不得不艰涩地向他提出要求,他为什么愣怔怔地不肯回答她?
那是不详的预感……
“夏水……她已经死了。”他终于艰涩地开口。
“死了?”她如遭霹雳。夏水竟然没能等到她的亲姐姐来与她相认!她死了!
“对不起我……”
眼见着她顿时泪如泉涌。
他猛地心痛无休,急切地握紧手指,似乎是害怕自己忍不住拥住她,颤抖的手指在空气里徘徊,终于不舍得将凝望着她的眼移开,他忽然抓住她的肩,附下脸——她的气息是久违的,她的红唇也是久违的。
先是剧烈地迷乱——不由分说地噬咬着,吻中有咸涩的味道,是她的泪。忽然他的动作一僵,嘴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