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台北。
车水马龙的南京东路上,一辆为孔武货运公司所属的深蓝色货车正技术熟练的在路边停车,停妥后车门一开,从前座上跳下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一高一矮,其中个子稍矮的男人满脸不快的取下推架,愤恨不平的将车上的货物搬卸至推架上。
“嘿,有必要这么痛恨吗?”另一人揶揄的看了同伴一眼。
睐了身旁这永远可以恣意迷惑无数女人的万人迷一眼,不满的情绪只有更加高涨,“真不知道我好端端的干么跟你在这里出卖劳力。”山田俊之不快的嚷。
“草创时期,台湾人说校长兼撞钟,就是这个道理。”苏剑令咧嘴道,真诚的笑容隐含著独特的个人魅力。
“去你的狗屁道理,我这个股东到底还要搬货搬到什么时候?你这浪荡不羁的大少爷放著好日子不过那是你家的事,可是干么拖我下水?”
想到自己放弃凉凉的拍卖官不干,跟这个浪荡不羁的苏家二少在大太阳下当捆工,山田俊之就觉得后悔万分,偏偏他手上又握有自己把柄,想不屈服也难。
“啧,我几时拖你下水,也不想想,在你主持的拍卖会上遗失了名画,却临时用个来路不明的留声机顶替,当时若不是我出手买下,只怕消息传回琋珐古董拍卖公司,你山田俊之再有能耐,下场也不会太好看吧!”将他一军,苏剑令不忘安抚的拍拍他的背。
顶开他的手,他不领情的说:“少拿那天晚上的事情要胁我,是你自己要出价的,我可没拿刀逼你。”像个碎嘴的女人,山田俊之巴啦巴啦的宣泄著不满情绪。
伙伴发牢骚,偏偏苏剑令口袋里的手机不识相的响起,“我先接个电话,东西送到十八楼。”
“你动作最好给我快点,长话短说。”双瞳射出数十道隐形利刃。
笑得吊儿郎当,拍拍他的肩膀,不等他再度发出抗议,苏剑令已经转身接电话去,“喂,我是剑令。”
“是我。”简单扼要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隐隐中透著气势,与苏剑令的洒脱是回然不同的个性。
笑容不减,他不著痕迹的挑了眉,轻惬的唤了声,“嗨,大哥。”内心同时已经揣想过千万个理由——大哥这次来电的动机。
苏席瑞,苏禾集团的大少爷,由于身为元配的母亲——荣慧几乎输掉了婚姻与爱情,是以对于儿子争取继承权的事情万分重视,目前苏禾集团旗下的所有事业都由苏席瑞一人独掌,是外界眼中的准继承人。
就算苏剑令生性再怎么浪荡不羁,对于上一代的爱情纠葛再如何无能为力,可面对这位异母大哥,他还是不忘恪守基本礼仪。
很久没接到大哥的电话了,机灵如苏剑令,绝对不主动询问大哥这次来电是为了啥事,因为那只会把自己逼进万丈深渊。
同样的,苏席瑞并不会因为对方不发问,就不说明来意。
“今天晚上有一场古书修缮展览的开幕酒会,我们苏禾集团是主办者,所以我要你跟我一起出席。”单刀直入,没有丝毫客套。
苏剑令一听到要出席集团酒会就头皮发麻,为难的看看自己这身货运工人的制眼,再想想衣香鬓影的酒会,怎么想都觉得格格不入。
连忙想要用工作当做借口,好逃之天天,“大哥,我……”
偏偏苏席瑞不让他有任何拒绝的机会,迳自说:“我会在公司等你,我们一块儿前往会场。”话落,电话就这么挂了。
“款,大哥——等——”
嘟嘟嘟……
他瞪著手机,表情有著说不出的愕然。这大哥也越来越狠了,以前还会给他几句辩驳的机会,现在竟然连抗议都不让,更别说是想要拒绝了。
“酒会?我看是丧礼吧!”他啐了一句。
眉头一松,总之不管大哥刚刚说什么,他都决定佯装失忆,然后赶快上楼去帮山田卸货,因为再晚,那家伙铁会要脾气说不干,他可不希望自己新成立的货运公司腰斩在伙伴的情绪上。
意外吃瘪的苏剑令抓出口袋里的鸭舌帽,懊恼的往头上一戴,未料方转过身,不知打哪跑来两个西装笔挺的家伙,正文风不动的杵在他面前。
“嘿,先生,抱歉借过一下。”
只见两位身穿深色西装的男人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下一秒竟必恭必敬的朝他弯身行礼,“二少爷,大少爷派我们过来接您,请您即刻跟我们走。”
闻言,他顿时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久久无法恢复。
这……这大哥的动作也太迅速确实了吧!热线电话的余温未散尽,奉命挟持的人已经抵达,看来往后要想抵抗大哥的坚持,他得多点耐力跟智力才行,最少也要学会易容。
收拾起惊讶的痴傻样,苏剑令马上层露无害的笑脸,“打个商量,如果我说我稍后会自行前往,你们一定不会相信对不对?”
两个男人果然很不赏脸的猛点头。
他一阵头疼,都怪他当初坏计使尽,为了逃离集团而无所不用其极,结果几次交手下来,反而把这些办事的家伙训练得越来越机灵,这下倒好,最终还是累了自己。
“借一步说话。”招招手,他把两人招纳在身前,“两位大哥打个商量,别这样咩,如果我擅离职守,老板会开除我的。”他故做可怜的指指自己身上的制服。
两人互看一眼,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其中之一迳自拿掉苏剑令头上的鸭舌帽戴上,神情坚定的准备接替他的工作,另一人则是恭敬不改的示意他赶紧上车。
“二少爷,时间紧迫,请您快上车,别让大少爷久候。”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去。
他断然抢白,“二少爷,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您就别让我们为难了,大少爷已经在公司里等候您。”
有半晌的时间,苏剑令都是表情木然的看著对方,心里咒骂的话语不知轮了几回。
该死的!果然是大哥派来的人,连手段口吻都跟主子一样,给人家说说话申诉通融一下会怎样呢?劈哩咱啦的就堵了他的嘴,搞得他满脸郁闷。
“二少爷……”男人把身子弯得更低了,几乎低到地面上去,只差没跪下拉住苏剑令的裤管。
“这位大哥,别再弯了。”受不了别人对他卑躬屈膝,他赶紧拉起这个身形如熊的大男人。
对方诚挚恳切的望著他,“请您跟我回去吧,二少爷。”再度弯腰低头。
喔,还来!抓抓头发,苏剑令差点昏厥,看来今天不带走他,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难这些办事的人没啥光彩的,只是苏剑令不懂,平平都是苏家人,不过是出自不同娘胎,两兄弟的性情大相径庭不说,偏偏是严肃的大哥吃定了不羁的小弟,挣扎到最后,他只得乖乖上车了。
“二少爷,请。”男人打开车门又是一个鞠躬。
他叹了一口气,“别再敬礼了,我跟你走就是,但是小心点,别把我吃饭用的货车撞烂了,因为那可是要赔钱的。”他没好气的说。
“是,我会帮您妥善保管好的。”
简单交代完,苏剑令认命的坐上黑色宾士,浑身骨头酸疼的山田俊之一回到货车旁,就看见这一幕,连忙大声嚷嚷——
“苏剑令,你要去哪里?车上的货还没送完款,苏剑令——”气急败坏的他跑了几步也不知踩著什么,当场跌个四脚朝天。
苏剑令回头看见追赶失利的山田俊之,忍不住大笑起来,“呵呵,怎么跌得这么难看!别光顾著骂我,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如果可以,我宁可乖乖的搬货。掰
司机神色有异的从后照镜看了苏剑令一眼,他不懂,好端端的一个豪门少爷,放著大好的家世背景、大把的金银财宝不要,竟然去当一个送货小弟?!难道这年头的富家子弟都喜欢玩这一套生活体验吗?
“有什么问题吗?”他察觉到司机怪异的眼神,顺手指著前方,莞尔道:“开车要看前方吧,要不然很容易出车祸喔!”
话落,车身突然往左偏离,几乎要街上对向车道,紧张万分的司机赶紧握紧方向盘,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车辆导回正途,惨遭抓包的司机没一会儿满脸涨红,仓皇的把眼静定在前方,死命抓著方向盘不敢放了。
压抑不住笑意,苏剑令索性歪倒在舒适的椅座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放肆奔流了,“哈哈哈哈……”
豪华加长礼车的车厢内,两兄弟面对面的坐著,苏席瑞毫不意外的就是一副豪门贵公子模样,倒是一旁的苏剑令活像只猴子,皱起眉不断拉扯身上的衣服,浑身不对劲。
穿惯了宽松舒适的工作服,对这拘谨昂贵的西装,他只觉得实在难受,恨不得马上脱个精光。
尤其是脖子上的领结,妈的,他又不是贵宾狗,这鬼东西几乎把他勒得窒息,再次庆幸自己没失足参与了集团的工作,否则就得天天这么被俘绑的无法喘气。
苏席瑞看著他直率的举动,维持惯有的冷静问:“你知道集团最近拨了一笔款项跟政府合作,成立了古书修缮的实验室吗?”
“嗯,听说了。”苏剑令一恼火,索性解开领结,往旁边扔去,“这该死的东西!”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大哥的说话,随即又咧嘴一笑,“抱歉,请继续。”
“而且还从德国聘请了一流的古书修缮专家,带著他们珍贵的修缮成果来台展览,未来半个月的展览期间,这些专家还会留在台湾协助台湾的修缮人员,让古书修缮的工作更专业有系统,半个月后,则改由一位长驻台湾的专家负责领导,并做为与德国方面保持合作的联系代表。”
“这是爸的意思吗?”兴趣缺缺,是苏剑令对于集团事务的唯一反应。
“嗯,他最近越来越热中于文化艺术工作。”
“古书修缮的工作团队乃至于所有都由政府管理吗?”他随口问道。
“不,仍然隶属于苏禾集团,毕竟美其名是合作,实际上是由苏禾为独资策划。目前将推动由财团法人苏禾集团文教基金会为主导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