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够讨嫌了,因为——我家相从竟然在你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对你死心塌地这么多年。
愈加不平,即墨脸上的笑容却愈加灿烂可爱,“总之呢,因为你不慎弄死了我三哥的宝贝,为防止你再继续弄死其他的,所以三哥百般思索之下忍痛割爱,决定让我家相从即日起跟着你,寸步不离,杜绝不幸的再次发生。”
殷采衣闻言,近乎是哭笑不得地拨开了额前为雾气浸染的半湿的碎发,优美的眉形完全显露出来,“这么扯的理由,即使是欲加之罪也不是这样加的吧?被毁的那盆完全是意外,我也为此忏悔过了。因此就要绑上一个‘寸步不离’的包袱,三爷是把我当作毛没长齐的小孩子吗?”
即墨先怔了一下,好……好风流的人。
顿一下,除了这个词竟是再找不出别的词语可以形容了。刚才那个拂发的动作,连她从来不为美色所迷的人都忍不住神迷了一下。这个人,简直就是生来让人心动的。
在他四处欣赏美人的同时,恐怕也有不少人在觊觎他的美色吧。当然,她家相从绝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这个我不清楚,殷主事有意和三哥理论吗?他现在有空,要不要我传报一声?”
殷采衣摆手,“不敢劳烦你。不管怎样,这趟能完整地带着我的身体回去,已经是件感激涕零的事,附赠一样更该值得感激吧。”
“其实呢,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家相从就是去监视你的,不想她说坏话的话,记得要对她好一点哦——嗯,不止,要很好很好。”
“还是觉得有点诡异的惩罚——”三爷的行事越来越难以捉摸了,果然当之无愧最神秘的执事者之名。
即墨略侧头,“有吗?殷主事,你老实说,你之前回扬州的一路上一共进过多少家青楼见过多少位美人?”
殷采衣摸摸鼻子,“你知道?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嘛,路过总不好不去看一看朋友吧。”
“这话拿出去说,你瞧信你的人满天下数不数得出五个来。”即墨有些幸灾乐祸,心底的那份不甘随之再度跑出来。
讨厌,明知道这人的风闻这么差,相从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啊!
“总之结论是,你的怠慢职守是事实,所以相从才要去看着你。”即墨摆出郑重的样子,“我再说一遍,你要对她好点的。”
殷采衣无奈地摊一摊手,“明白。不过我能不能问一声,相从姑娘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不是出来,是回来。她有事出去一下,我刚在门前就是等她的。”即墨站起来到堂外看了一下,“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
“相从——”慢慢重复了一遍,低头自语,“生得什么样子呢?”
即墨霍然回头,“你不记得?”
殷采衣退了一步,“那个,我只是记得年会的时候她会出现,一年只见一面半面,印象模糊点情有可原吧?”
“你——”正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瞄见正从石板路过来的素衣身影,于是微微笑了起来,“不用想了,你马上可以见到了。”
第二章 万能丫头(1)
纤长的身影渐近,经过如此长的铺垫,饶是见遍天下美人的殷采衣也不禁期待了起来。
主动走到即墨身边,正与五步之遥抬起头来的少女打了个照面。
“你——”
“殷主事,”少女浅浅舒展了嘴角,颜色浅淡一如手中杏花,“幸会。”
“……幸、幸会。”
殷采衣第一次对着女子结巴。
“咦,相从,你这个不是带去给章婆婆插瓶的吗?”即墨探头过去,“怎么又带回来了?”
相从浅笑,“她只要了一枝。”
记得她的篮子里是有两枝杏花,那么这枝是——
忽然有些心虚,生平第一次糟蹋女孩子的心意,没想到就被逮个正着,天上不会真有神明之类的东西吧?
如此看来,人家显然也不是因为心仪他才送他东西的啊,多半只当他是认识的路人,见着了随手惠赠而已。
松了口气,可以不用去定做面具了。自己的知名度没高到以为的地步呢,唔——想想又实在是有点郁闷的事。
“好啦,”即墨扯扯他衣角,“发什么呆,认真认识一下吧,这个就是我家相从哦。”
相从轻浅一笑,“殷主事还在意杏花吗?我先去放一下。”
“咳,不用不用。”有点尴尬地阻止,原来小姑娘不是看不出来啊。不过这么说——
他怀疑地微挑眉,“你是故意的?”
“小小玩笑,不介意吧。”笑,沉静如水。
实在是女子中少见的气质,不过连笑起来都如此安静,难怪他没留下什么印象。思绪又抽空拐了个弯:街上大概是忽然见到他,惊讶之下才会显得无措吧,才不是什么羞涩之类。
很快恢复了正常心态,殷采衣的本能也跟着回来了,“怎么会,姑娘赠花,是我的荣幸才是。”只是自尊受到一点点小挫伤,生平第一次自作多情呢。
“唤我相从即可,小小丫头,当不起殷主事如此礼遇。”
“也好,不过只是为今后相处方便而答应,所谓当得起当不起,”殷采衣微一拱手,意态闲雅无比,“该是我请姑娘日后多加照顾才好。”
相从侧身略避开,微笑,“殷主事是存心折我吗?”
“好了,你们别客客气气的没完没了。”即墨不耐插进来。相从的耐性也太好了些,喜欢的人就在面前,不赶紧扑上去,倒还有心绪在这里闲话家常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淡然得全是平常表现的举止,不是她自己坦白,真半点也看不出有垂涎人家的样子呢。
相从看向她,即墨与她默契极好,她一个眼神递过来立即明白,道:“我刚才和殷主事说过三哥的意思,他都清楚了。”
相从颔首,转回目光道:“那我就不多说了。殷主事一路风尘赶来,现在杏花的事已了,也不用太急着回坊,在这里暂住一宿我们明日起程可好?”
殷采衣自无异议。他这一路可谓是饱受心理生理的双重折磨,做梦都梦见杏花妖来找他算账,真没什么力气动弹了。心思暗转,只是听这少女一席话,条理简洁清楚,作为单纯的下人未免太不卑不亢了些,不会也与三爷有什么关系吧?
女孩子的名节不好随便揣摩,暂且持保留意见好了。他这样想着,点头答好。
相从扬手示意,“殷主事,请随我来。”
“那我呢?”被遗忘的少女哀怨地拖住她的衣袖。
“你去瞧瞧三哥有没有什么事。”
如常的语气,即墨的脸色却更形哀怨。想打发她也不必这么明显吧,三哥什么时候要过她伺候了?她不越帮越忙就是对得起他了。
呜,自己果然要被抛弃了。
不甘地伸手去夺相从手里的杏花,不防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那花已到了殷采衣手中。
“喂,你做什么?”
殷采衣出手前不过是心中一动,没料到她也会出手,一笑之下也并没谦让的意思,“和即墨儿做一样的事而已。”
即墨恨恨地鼓起腮帮瞪他,真是讨厌的家伙,跟她抢人就算了,连枝花也要和她抢。
相从眉目不动,安然敛眉转身先行。
殷采衣一边跟上,一边忍住回头的欲望。不是错觉吧,总觉得后脑凉飕飕的,不知道自己正被怎样诅咒呢。
他一路走一路想,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几时得罪过小姑娘了,明明是见了谁都可爱地笑着的,独独见了他就变成了皮笑肉不笑,被讨厌得极是莫名。
拂心斋占地极广,过了几处游廊,殷采衣渐渐辨出方位来,问道:“是去亦悦院?”专供来客休憩的院落,他以前住过两次。
相从的脚步微一停顿,“嗯,先去找件换洗的衣衫。春寒料峭,湿衣穿着可不大妥。”
殷采衣下意识一低头,反应过来。他连夜赶路,身上又是汗水又是夜雾,早湿了重衣。不过他天生风姿过人,虽如此也并不怎么狼狈。
心里一时感慨,即墨儿和他对面坐了半天半点也没发觉,这丫头一照面已留心到,不动声色却设想周到地特地找衣服给他替换,两厢遭遇一对比,竟是难得地有些感动起来。
赶上两步,他明了了去处,也就不用她领前带路,“即墨儿和我说送我样宝贝,我只当她玩笑,没想到竟是真的呢。”
“宝贝?”相从略怔,无奈笑道:“即墨又胡说,殷主事见笑了。”
“换个称呼吧。”
“呃?”
“这名号叫得又累又别扭,你直接叫我名字吧。”
相从眼中闪过抹诧色,“上下有别,相从不敢擅越。”
连被吓到也是这么安静的表现呢。殷采衣有一些些摸不着底。他生平所识女子无数,除却侠妓之流,腼腆内敛者大是不乏其人。
但这相从,似乎并不能简单地归入哪一类去。生疏看着很容易忽视过去的人,但只要多一点点相处,就越多觉得一点,不是简单的稳重一类的词就可以形容得尽的,那种安静就好像常年未曾开启的书库里,藏在最深一格的那本书卷,尘封的静。
“其实我们也不算完全的陌生人啊,年会时我见过你的,你也记得我。”摸不透归摸不透,并不妨碍殷采衣继续为他的目的奋斗。
相从一边走,静静道:“我每年年会都会在的,记得殷主事不出奇,难为殷主事记得我。”
固执的丫头,老是“殷主事殷主事”地叫不累吗?
“是吗?不过拂心斋下人多得是,不必特地调了三爷的人过去帮忙吧?”这么一想是不太对,只是他以往从未留意过,不过恍惚记得她的名字,连脸都对不上,自然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什么。
“我只是要见一个人。”相从继续静静地道,“一年之中,我只那时一定能看见他。”
这这这——思绪停摆,一个女子,如此牵挂另一个人,应该大概,那个——不会再有别的理由吧?
心里刚建立起她安静内敛的形象,不想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