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可以微笑着把它们丢开,永远不会再需要那些忧伤。
可是他最终只是坐到了她的身旁,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承诺你一件事。”
他对她说道。
“如果以后有一天,当我需要面对那样选择的时候,我绝对不会选择牺牲你……我承诺你。”
希落撼动了一下。
迷惘就如遇到了阳光的雾气,从她的眼中缓缓化开。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她低声问。
“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一个似曾相识的问题,但这一次他答的很快。
“我从没想过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她半歪过头,用一种深思熟虑的口吻说道,竖起手指戳了戳自己左心房的位置,她说,“因为你这里——有太多的秘密。”
“我的秘密并不会伤害到你。”千琉一笑,说道。
“但会伤害到别人?”她敏锐地问道。
“或许。”
那一瞬间,希落蓦然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读出了比寒夜更冷的气息。
那让她感觉到陌生。
但她并未深究,因为她相信那与她无关。
她并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
“无论如何……”最终,她的睫羽微垂,犹如一只柔顺的天鹅,“我还是要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晚安。”千琉并不答话,只是淡淡微笑。
就在他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听到了希落放的很轻的声音。
“喂……我怎么没早认识你?”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的位置摇晃了一下。
“说不定,早就认识了……只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低声回答她,但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他伸手替她关上了房门,喀嚓一声轻响,将他们隔绝了开。
就如时光的纽带,总会把一小片记忆隔绝开,让你再也回想不起来。
Five
新年临近了。
街道上到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热闹气氛,临街的树木上挂起了五光十色的彩灯,中国红的灯笼,超市里总是人满为患,就好像那里的东西全都不要钱一样。
“我最讨厌两件事,一个是胃疼,还有一个就是在过年前挤超市!”
希落提着两个环保袋,皱着眉抱怨道。
“这样才有过年的感觉啊。”千琉走在她的身侧,手里提了四个大大的袋子,他们刚从超市的人海中杀出重围,但他却显得心情很好。
“就是因为有这份热闹,过年才会那么让人期待啊。”
“每年都会有除夕,例行公事而已,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希落舒展了一下被勒红的手指,撇了撇嘴,她有点感冒了,声音里有很重的鼻音,“只有没长大的小孩子才会期待过年。”
“我以前很讨厌过年,”千琉说,他的眼睛始终望着前方,似乎是很随意的口吻,“因为总是一个人,不过今年……好像会热闹一点。”
希落闻言微微一怔。
她从没听千琉提起过他的家人,他的形单影只总让她有种错觉,好像他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所以……才总是一个人过年?
想象一下,如果独自一人听着响彻除夕夜的鞭炮声,遥望万家灯火,绚烂烟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狂欢,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个人,独守着一间漆黑冰冷的小屋子。
那该是怎样一种孤寂的凄凉。
而她虽然过去住的是英式的教会孤儿院,神父更重视过圣诞节,但因为所有的孩子都是中国人,所以以往每年过年的时候也相当热闹……
想到这,希落不由瞥了瞥少年好看的侧脸。
难怪他最近好像总是兴致很高,才硬拖着她打扫了一遍房间,就又把她拉出来买东西了,刚才还选了不少节日里的装饰品,和很多很多的烟花……
她的心蓦然柔软了一下。
“既然如此,你还好意思让唯一陪你过年的客人做苦力?还是一个在生病的客人!”
希落控诉地甩了甩手中的袋子,喉咙配合的咳嗽了一声。
“我刚才又不是在说你……”千琉却故作惊奇地轻轻扬眉,“我是指今年有晓涵一起过年了。”
希落看到了忽闪在他眼眸深处的狡黠笑意,气得抬脚踹去。
“除了会惹我,你还会干什么?!”
高大的柳叶榕将院落上空的阳光半遮了住,只留下些许斑斓,在墙瓦上绘出淡淡光芒。
两人一路半真半假的争闹着回到家,老旧的木质楼梯被年轻的脚步踩踏出轻微的吱嘎声,仿佛已经不堪重负。
“说实话,希落,自从你来了之后,我真的觉得……”千琉边走边摸索着口袋里的钥匙,希落跟在他的身后,在那个昏暗的楼道中,她听到他低缓的声音,在飞舞着尘埃的空气中震荡。
他音色中的柔软,让她莫名悸动。
那是一种令她熟悉的柔软,每当有男生要向她告白的时候,他们的语调中都会氤氲开这样的柔软。
而她即使微笑接受,心也是一片苍白。
只是这一刻,她却几乎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她从未想过他会……
“我真的觉得……你很麻烦。”
停顿了一秒钟后,他说,最终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语调,就像那把已经被取出的钥匙,碰撞出冰凉而干脆的声响。
希落提在手中的环保袋,哗啦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目光越过千琉的背脊,她看到了那个站在昏暗深处的修长人影。
“不会麻烦你很久了,我回来接手了。”夏佑川走近了他们,他说道。
还曾以为,有些事情只要自己努力不去想就可以忘掉,所以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想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更不要去想,再见到他的时候,她还可不可以站在他身旁。
只是原来再怎么样的努力,都只是假想式的催眠,不堪现实的轻轻一击,顷刻就支离瓦解。
客厅。
千琉关上了卧室的门,说是要修改画稿,将相对宽敞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夏佑川静静站在窗边远眺,薄暮的光流泻过他的肩,他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这让站在他身后的希落感觉到了微微的局促。
“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
终于他回眸望向她,淡淡的笑了笑,冲她张开了手。
她扑入他怀里,像只归巢的倦鸟,缓慢地叹息了一声。
“我总以为……你不回来了……”
“就这么不相信我?”
他的手指摩挲过她长长的棕发,她的发丝似乎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倔强,变得如此柔顺。
“我昨天打了电话给你,可是你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
希落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昨天?
对了,那个时候她的手机被南宫铭扔了,后来她逃走的时候也根本忘了去捡。
“然后我又发了短信给你,告诉你我今天会回来,但是你也一直没有回。”
夏佑川继续说道。
“我昨天去超市的时候……手机被偷了。”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她低声说。
“是掉在超市吗……还是掉在酒店了?”
窗外分明晴空明媚,那一瞬却仿佛凭空划下一道闪电。
希落倏然抬头!
“为什么要撒谎?”夏佑川望定了她,那双湖水色的眸子,无波无澜。
耳中回响开了轻微的轰轰声,就像才被剧烈的雷鸣声惊吓过,她一下推开了他,猛的后退一步。
“你试探我?!”
她简直难以置信!
只是,她眼中的受创并没能让他心软,他依旧重复那句话,语调没有丝毫缓和。
“为什么撒谎?”
希落徒然被激怒了!
曾经,她只是一只爪牙稚嫩的幼猫,而今天,她已经长成了美丽的豹,骨子里的傲,任谁都驯服不了。
她愿意为你温顺,但不代表你就可以侵犯她的骄傲。
“夏佑川……”她咬着牙说道,胸口紧的难受,但她始终抬着头,“你由始至终在介意,从南宫静那件事开始,你就在介意!”
“难道我不该介意吗?!”他的脸色同样难看,“我已经和你说过,过去的事我可以不理,但这次呢?!这次你做了什么?如果我没有亲眼所见,你就准备一直瞒下去是么?如果你和他真的没什么,那么你有什么必要撒谎!”
“在你心里,我很脏,是吗?”
她竭力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开口后,情绪已经没有了一丝激动,她的语调突然变得异样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甚至感觉不到痛,那已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那么好……从此以后我会远离你,以免弄脏了你。”
如果你会相信我,那就不会试探我。
既然你已经怀疑了。
既然你已经相信了。
那么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在她夺门而出前的那一刻,她眼睛里的失望让他的心尖锐的痛了一下,但他硬是没有流露出一丝挽留或者疼痛,当他风尘仆仆的从万里之外赶回来,看见的却是他最牵挂的那个人和另一个男人搂抱着走进酒店,他能怎么想?他该怎么想?
他只想要她一个解释,可是她却对他撒谎。
这个世界上,不是她才有尊严才有骄傲的。
他也有。
并且比她的更强烈。
被他们激烈的争吵声惊动的千琉走出了房门,只看到夏佑川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似乎觉得透不过气,他烦躁地扯松了自己的衣领。
和别的同龄男孩不一样,夏佑川一贯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修饰,他在任何场合下都绝不会失态,这和他从小的教养有关,而在他十二岁之后,他就从没让自己看起来如此凌乱过。
千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昨天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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