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这事不好办……”她叹气。
“我知道你有法子的。”翁芙兰恳求地握紧表姊的手。“你见识比我多,人面也瞧得广,一定比我清楚翟府里的情形,你别安抚我,对我说句知心话,我若真过去了,能有好日子吗?”
尹滟衣望着表妹眼里受惊打颤的模样,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话,她长喟一声道:“我们先说好了,我会尽力,但没法保证一定行得通。”
翁芙兰急急点头,欣喜的泪水滑落。
她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让我好好想想。”
“不能拖太久,再过些日子媒人就要来下草帖了。”翁芙兰神情紧张地道。
“我明白。”她微笑。“可我去见翟公子前得先做些准备。”她还得多打听些事,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不能什么都没准备就去见他。
“你要直接去找翟公子?”翁芙兰露出讶异之色,她以为表姊会去说服爹。
“嗯!”她微笑。“这亲事的成败握在翟府手上,而姨丈只|Qī|shu|ωang|是想借老虎威势的狐狸,要动便要动那能做主的。”
翁芙兰愣了下,随即噗哧笑出声。
尹滟衣却长吁口气,呢喃道:“可要在老虎口上拔牙,需要很大的勇气啊!”
争学争
自隋唐以来,南方经济一直呈现缓缓上升之景,保持稳定发展,而北方因常处于战乱纷争,因此经济遭受到严重的破坏,虽说南方也有割据情形发生,可因彼此能互相依赖,贸易与商业不断往来,遂变得愈来愈富庶,慢慢与北方拉开了距离。
在宋建国后,因北方有辽朝,后又有夏国、女真金朝,难得几年和平相处后,便又连年争战,经常处于不安定的状态,这时南方就成了稳固供应宋朝粮米之地,虽说物资也靠陆运,即各道运输,但主要仍是水运,漕运也因之而愈趋繁荣。
漕运可分民运、军运、长运与支运,军运简而言之便是官运,负责运往京师所需粮饷物质,而民运即是一般的商旅货物运送。
因扬州地便水运,所以境内有不少船帮,翟府漕帮即是其中之一。
“这次船帮行首推举,咱们是打定王意举荐你,希望翟老弟就不要再推辞了。”洪通海呵呵笑着,他穿着圆领绿袍,年约四十,头大脸方,留着山羊胡。
商业贸易每行当中都设有首长,称为行头、行首或行老,
“责任太重,晚辈怕担当不起。”翟玄领微笑推辞。“再者,漕帮里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有人才更是不缺,怕难以服众。”
“谁敢不服?”另一名说客毛连复不以为然地说着,他年纪比洪通海小两岁,可看来却苍老些,留着八字胡,身材中等,穿着缎面的暗红袍子。“梅老也病了三个多月,前些日子咱们去看他,怕是不行了,不是说咱们诅咒他,可人都有百年之后,不能老杵在原地。”他喝口茶。
“是啊!前些个月是冬季,河水枯涸,那是咱船帮休息的时日,可现下是三月,水涨了,又到了咱生意兴隆的时日,好些事咱得跟官府打交道,不能群龙无首,再说了,漕司里的转运使与翟家又是姻亲,这办起事来——”
“洪老此言差矣,咱们一事归一事。文世伯居官位,一向依法行事,可不管你套的是哪门子亲。”他口气虽温和,眼神却透着坚定。“走后门的路子,翟某可不会。”
“老弟别见怪,洪老没什么意思。”毛达复忙打圆场。
“是啊,是啊!我没别的意思,咱们可都是规规矩矩的在经营船帮。”洪通海附和。“就拿这阵子传言有船帮私运官盐、香料一事,那是拿石头砸自个儿的脚,早晚阴沟里翻船,别人我不敢说,可在我洪通海手下,就算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那倒是。”翟玄领温和地笑着,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碗。
毛与洪互瞧了一眼,洪通海又道:“你的意思呢?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担心——”
“这事容晚辈再考虑考虑。”翟玄领仍是不痛不痒地陈述着。
“别再考虑——”
“帮主,外头有位姑娘求见。”一通报的运卒走了进来。
“姑娘?”翟玄领扬起眉。“什么姑娘?”
“不会是翟老弟在外头的风流债吧!人都找上门了。”洪通海呵呵地取笑着。
“洪老说笑了。”翟玄领微笑着。“那晚辈就出去看看,二位坐会儿。”他站起身,身后的属下牛坤与马沿立即跟着主子走了出去。
一到外头,马沿立刻道:“主子怎么不答应,做了行首,那可是何等威风的事。”
翟玄领微扬嘴角。“这两只老狐狸觊觎这位置不知有多久了,可近日却频频向我使招,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计谋……”
“管他什么计谋,若主子真做了行首,他们能怎么地?还不是得听您的。”牛坤朗声道。
“这事还得再琢磨琢磨。”他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移至背对着他们站在河边的绿衣女子。
仿彿听到脚步声般,女子在他们接近时,倏地转过身来。
她有张小巧的脸蛋儿,皮肤白净,身穿嫩绿窄袖襦衣,鹅黄对襟背子,布料花色有些褪染,下身则为葱白褶裙,发丝以淡绿盖头覆之。
见到他时,她的双眸闪过一抹俏皮,翟玄领则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她,因此对于她来此的目的兴起几许好奇。
“姑娘找翟某?”他先开了口。
“公子是翟玄领?”她眨眨眼,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据她所采,他今年二十有八,是扬州有名的船帮帮主,人称笑面公子,有着和善面孔,总是带着微笑,甚少人见他动怒,可这并不代表他可欺,据传惹怒他的人都让他沉到江里,连尸首都找不着。
虽说传言不尽可信,可多少代表了这人的脾性,今日一见,倒让尹滟衣诧异了下,没想到他真有张颇为和善的面容,笑容和煦,五官斯文,看起来颇为年轻。
“正是在下。”
尹滟衣露出笑。“没想公子看起来如此斯文。”
翟玄领身边的牛坤与马沿轻笑出声,他微扬眉宇,问道:“姑娘来此是为了……”
“希望公子能帮个忙。”她接着他的话说。
“帮忙?”翟玄领扬眉。
她颔首。“这是送你的。”她将竹篮提到他面前。“公子是富贵人家,可能看不上眼,不过,我想公子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先说要我帮什么吧!”他并未接过竹篮。
尹滟衣微微一笑。“能否借一步说话?”
“姑娘有话不妨直言。”
她顿了下,顺着他的话说:“就依公子之意。听说公子近日内将上翁府提亲。”
他挑眉,没料到她要说的是这件事,他不动声色,只是颔首,对于她接下来的话语开始有些兴趣。
“希望公子能改变心意。”她直接切入正题,而后毫不意外地瞧见眼前三人露出比方才更诧异的神色。
“为什么?”翟玄领感兴趣的微笑。
她停顿了下。“公子属下……”瞧了翟玄领身边人一眼。“牢靠吗?”
“姑娘不需有此顾虑。”翟玄领说道。
她微微一笑。“滟衣没有冒犯之意。”她打开竹篮,从中拿出一本册子。“这是要送给公子的。”
翟玄领瞄了眼封皮上的题字——群芳录。
一旁的牛坤忍不住好奇的开了口,“这是什么?”
“是扬州城内相貌好、人品好的姑娘。”尹滟衣微笑地说。“当然,她们的家世也都能配得上公子。”现下与前朝一样都盛行“财婚”,即财阀商贾互相联姻,因此,她为他选的也都是有家世背景的闺女。
牛坤与马沿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这是我特地为公子做的册子。”她将之递到翟玄领面前。“有些我还附了画像。”
“姑娘为何做这些?”翟玄领没有接过的意思,但好奇心开始被勾起。
“听说公子对过门的妻子没什么特别要求,只要个性温和,相貌过得去,晚上在烛火下瞧见时不至于吓着便成——”
牛坤与马沿的笑声开始压过她的话,以致她不得不停下。
翟玄领不悦地瞪了两人一眼,牛坤与马沿立即止住笑。
“姑娘是从何得知这些玩笑话的?”翟玄领询问。
她垂下眼睑,含糊道:“公子该知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他微扯嘴角。“这些话并不是秘密,不过,我很好奇姑娘是如何知晓的。”毕竟这是他对兄弟说的玩笑话。
她抬眼。“我们还是转回正题吧!”她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翁家小姐与我是表亲,她央求我能替其传话,希望公子能另觅婚配,为此,她定当一辈子铭感在心。”
“可我们当家的已开了口,没有反悔的理由。”马沿皱下眉。“婚姻大事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翁家小姐何以如此?”
“大爷说的极是,可草帖未下,还有商量的余地。”尹滟衣低首翻阅册子,将之移至翟玄领眼前。“这是蔺府小姐,容貌秀丽,有文采,贤良温俭,定能让公子无后顾之忧。”
翟玄领看着册上的人像,嘴角上扬,正欲开口,只见她又翻了一页。“这是县尉大人千金,虽有娇气,可有沉鱼落雁之貌;另一边是令尊好友之女,公子定当不陌生,徐姑娘虽才十五,可天性聪敏,对公子亦有倾心之情——”
“等一下。”翟玄领皱眉。
尹滟衣望向他。
“她对我有倾心之情?”他扬高眉。
她颔首。“可惜公子只当她是小妹般看待,倒辜负了徐姑娘一片情意。”
翟玄领露出吃惊之色。
“姑娘如何得知——”
翟玄领举手示意马沿住口。“都下去。”
马沿与牛坤不情愿地应了声后,这才转身离开。
尹滟衣在心里浅笑,她终于挑起了他的好奇心,虽然花了点时间,不过最后仍是如她所愿地让两人得以私下交谈。
“姑娘似乎知道不少事。”翟玄领估量着她。
“不,都只是些听来的只言片语。”她再次含糊带过。“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听得的也大多是市井之言。”
“姑娘如何得知深闺女子之相,并将之画在册上?”他追问。
她抬眼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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