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雅安得到我之后从此沓无音讯,我又急又气,终于病倒。”璃月的唇边挂着一抹嘲讽的微笑:“芸儿为了服侍我,学了些医术。诊出我怀了身孕,情急之下,接连两次出宫找他,希望他去四哥面前请旨娶我为妻。”
“我心里明白,这个希望已然渺茫。果然,前日四嫂查出埋在御花园的无名女尸是芸儿,淑妃就派人来看我,明里是安慰,暗地里警告我不得妄言。我借此传了口讯,让雅安来汀兰水榭见我最后一面,我要一个交待!”
正文 将功折罪(五)
“要一个交待?”唐意了然:“难怪淑妃会一口咬定公主是凶手,原来是她安排你们见面。”
不过,她猜淑妃本来是想哄公主保守秘密,没想到反而送了弟弟的性命。
“事实上,”璃月神色木然地道:“我要的交待,并不是取雅安的性命!相反,我那时对他还心存侥幸:希望他能看在腹中骨肉的份上,对我负责,那么我就会对芸儿的死保持沉默~”
而那,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就“没用的东西!”澹台凤鸣冷声低叱!
“我知道自己没用,我也明白我太过自私。”这一声饱含了失望地叱责,终于令澹台璃月缓缓地流下泪来。
“不,不是你的错~”唐意低叹,轻轻拥她入怀。
堙她只有十七岁,是个被亲人疏远,世人抛弃,一直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纤弱无依的少女。
她是人,不是神!
逝者已逝,当巨变发生,她首先考虑的是现实的处境,有什么不对呢?何况,杀人并不能助她脱离困境,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想,如果当时璃月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承担她的痛苦,替她解决困难的,可以求助的人,她一定不会采用这么极端的办法!
“芸儿死了,我的确伤心欲绝,可是,相比替她报仇,我更害怕的是被大家发现我与雅安的私情,怕人揭穿我未婚先孕,令澹台家蒙羞,不但是四哥对我更失望,就连七哥都不再理我!”璃月轻颤着,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唐意不由自主地轻瞥澹台凤鸣。
离得稍稍有些远,背影的烛光让他看起来像一座雕像。
可她清楚地感觉到,他那看似平静冷淡的目光中分明含着一些让人看不透,却不由自主地心悸的东西……
“四嫂,你信吗?”璃月把目光从澹台凤鸣身上收回来,凄声道:“你以为我早有预谋,其实后来的事都是巧合,是天意!那时我惊慌失措,根本乱了方寸,哪里想得那么远?”
“当时失血太多,我既不能全部洗涤干净,又不能通通埋起来,只得选择把染了血的部位剪下来偷偷埋在花园里,其余部份连夜剪碎,以避人耳目。之所以选择偏殿,只是因为那边几乎已被荒废,根本不会有人过去。”
“我信!”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指的也许正是这种情况吧?
“第二日,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好容易挨到天黑,带了春晖和锦衣出门,到汀兰水榭去见雅安。支开她们两个很容易,可雅安却令我太失望。”
“他料定我绝不会为了一个宫女败坏自己的名声,即使明知道是他杀了芸儿,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泪和血吞。他甚至认定只要杀了芸儿,就再无人知晓和证明我们之间私情,想彻底与我划清界线。”
“我不顾颜面,哭着求他,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不要抛下我;说只要他去向四哥请旨,娶我回家,芸儿的事可以就此揭过不提。”
“他却大声嘲笑我不自量力,一个落魄的,被排挤的,瞎了眼睛的过气公主,没有资格嫁进戚家的门!他冷冰冰地告诉我,他根本不曾喜欢我,只是无聊,玩玩而已!”
“于是,我愤怒了,不顾一切地说我有了孩子,说要把他生下来滴血认亲,又说已将我们之间所有的事都原原本本告诉了七哥,还说七哥就在汀兰水榭等他的答复。”
“他若是一直态度强硬,就算我搬出七哥也无所畏惧,我或许还不会杀他。可是,他害怕了,竟然跪下来抱住我的双膝求我原谅。那一瞬,我真替自己感到悲哀,竟为了这样一个软骨无用的男人~断送了自己的人生和芸儿的性命~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拨出他腰间的匕首,一刀就插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迸出来,喷了我一身~”璃月咬牙,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这时,我听到了锦衣的呼唤,本能地握着刀跑回了溪涧,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也没想过要毁灭证据,因为在我挥刀的那一刻,璃月已然死了……”
“嘘~”唐意含着眼泪,紧紧地抱住她:“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什么都没做错……”
她所有的错,不过是因为寂寞,盲目地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
“四哥~”璃月跪下去,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欠债还钱,杀人抵命。人是我杀的,你把我交给大理寺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澹台凤鸣的身上,大厅里静得针落可闻。
看着那跪伏在地上的娇小的身影,唐意心情分外沉重。
不错,她在期限之内破了两起命案,按他们之间的协定,这就算是将功折罪,她擅闯冷宫之罪可以既往不咎。
她却半分喜悦之心也没有。
她情愿没有破解这个谜团,情愿承受擅闯冷宫之罚……
如果,不是她多事,璃月的秘密应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悄然掩盖吧?如今,这性子诡谲多变的少年皇帝究竟会如何处置璃月呢?
“皇上~”小安子第一个沉不住气,失声嚷了出来:“公主虽然有错,但戚雅安更该死!他竟敢亵渎……”
澹台凤鸣忽地站了起来,袍袖一挥:“起驾~”
“呃?”德贵愣了一下,忙尖声喝道:“皇上起驾~”
澹台凤鸣疾步而出,在越过唐意时忽地驻足:“你还不走?”
“皇上~”唐意缓缓摇头,伸手扶住璃月单瘦的肩头:“臣妾今晚想歇在景瑶宫。”
璃月只有十七岁,短短几天,她经历的已是许多人一生的痛苦。在这种非常时刻,她想,她最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和一点点的温情。
真的,也许只要一点点,就足够她重新燃起对生命的渴望。
“随便你~”澹台凤鸣冷哼,头也不回地离去。
正文 恩威并施
月色朦胧,御辇在花木扶疏的御花园里迅速移动。
“皇上~”武德贵小跑着紧跟在御辇旁,小声询问:“是不是回承乾宫?”
小安子诧异地瞥他一眼:这么晚了,不回承乾宫还去哪啊?德总管莫非是被景瑶公主刺激过头了,有些糊涂了?
澹台凤鸣闭上眼,伸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去华清宫~”
就“是~”武德贵如释重负地悄然吐了一口气,直起腰,悠悠地呦喝立刻回荡在九重宫阙中:“皇上摆驾华清宫~”
“雅风,”澹台凤鸣吐一口气,淡淡地道:“你去宣戚中舟进宫见驾。”
“是~”上官雅风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消失在宫墙之外。
堙这个时间,淑妃自然早已入睡,听到宫女禀报,未及下床梳洗妆扮,澹台凤鸣已迈步进了她的寝宫。
“臣妾参见皇上~”淑妃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叩拜。
“快快起来~”澹台凤鸣抢上前去,伸臂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又没有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皇上~”淑妃眼中含泪,未语已然哽咽。
只见芙蓉帐里,卧着一个娇弱的人儿,穿了蜜色的绉纱单衣,未施脂粉,钗横鬓乱,双目微微红肿,白皙的肌肤上一点血色也无,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孱弱娇怯,惹人怜爱。
“嘘~”他伸指按住她的唇:“别说话,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如今怀了朕的骨肉,凡事应以他为重,切忌激动伤怀~”
“皇上,”淑妃本是满心愤懑,听了这番体贴多情的话,不禁心中委屈,当下失声痛哭:“你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放心吧~”澹台凤鸣一手环住她的纤腰,另一手在背上安抚地轻拍:“雅安之事,朕已彻查明白,已连夜召戚尚书入宫,商议相关事宜。”
“真的?”哭声嘎然而止。
“兹事体大,朕岂会说笑?”澹台凤鸣抬手,轻刮她的鼻尖:“所以,兰儿是否稍微开心一些?”
几颗珠泪犹挂在腮边,淑妃已然嗔怒:“谋害皇亲,其罪当诛!皇上既然已查明真相,就该将凶手绳之于法,还有何好商量的?莫非皇上希望安弟的性命白白丢了不成?”
“兰儿说什么傻话?”低头,轻吻她的眼睫:“雅安是你的六弟,难道就不是朕的六弟了不成?朕怎会希望他白丢了性命?”
“启禀皇上,戚尚书奉召入宫,现在殿外候传。”德贵隔着门帘禀报。
“快请~”澹台凤鸣放开淑妃,起身到连着寝宫的起居室坐定。
淑妃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放他离去,在映雪的侍候下,披了件外裳,缓缓走了出来。
“臣戚中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戚中舟快步入内,躬身跪拜:“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爹爹快请起。”淑妃弯腰搀他起来。
“德贵,看座。”澹台凤鸣吩咐。
“不知皇上深夜召见老臣,所为何事?”戚中舟在下首侧着身坐了,倒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六弟的案子有眉目了~”淑妃心中有气,又仗着受宠,噘着唇道:“可是,皇上的意思,似乎不愿意将真凶法办,要找爹爹商议。听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今日皇上竟想包庇一个杀人凶手?”
“娘娘~”戚中舟忙离座拱手道:“不得胡言~包庇凶手,枉顾法纪朝纲那是昏君所为。皇上熟读诗书,深谙律法,是一代明君,岂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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