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起我?是……谁啊?”纪菱颇感疑惑,当时在激流中只觉得有人紧紧的抱住她,但在掉落瀑布时她就昏厥过去,对后来发生的事她全然没有印象。
“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在你掉入溪流时跳下去救你,后来你跟他一起掉入瀑布中;我们以为你们没救了,没想到你竟然毫发无伤,但是那个男孩却受了重伤。
我们赶到瀑布下方时,看到一根树于叉进他的肩膀,他整个人就悬挂在溪流边,双手紧紧的抱着你;直到我们赶到,他人已经昏过去了还不放开手呢!要不是他让树干刺穿肩膀的力量勾住,你们早就被溪水冲走了,真是佛祖保佑。“
“他伤得怎样了?”她抬起头来好奇的问,泪水还挂在脸颊上。
“噢!好可怜,因为树于穿过他的左肩膀,我们又没办法把他从树干上拔起来,只好把刺穿他肩膀的树枝锯断,现在树枝还留在他的肩上;老爷和家里的人正在处理,小姐放心好了,好人有好报,老天不会这么不长眼的,一定会保佑他平安无事的。”
“我要去看他!”纪菱听到有人因为救她而受伤,她不假思索的溜下床奔下楼去。
大厅已聚集一群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这时,纪菱听到父亲威严的说话声:
“阿福,快去路上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医生到现在还没来?”
“爸爸!”纪菱欣喜的喊了父亲,一古脑儿的往父亲身上飞扑上去。
“小菱,我的蜜糖娃娃,爸爸的小宝贝。”纪龙开张开双臂抱住她,把她抱上自己的膝上,搂着她不断的亲吻她的脸颊和额头。
“爸爸,刚才好可怕喔!”纪菱把头依偎在父亲的肩窝里,双手紧围住他的脖子,甜甜的撒娇着。
“不怕,不怕,都过去了,我的小心肝。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有脸去见你母亲啊!”纪龙开紧搂着女儿的小身子,手爱怜的轻抚她的头发,心疼的说着。
回想起奶妈惨白着脸冲回家说小菱掉到溪中时,他的心脏简直快停止跳动了!
当纪菱靠着父亲的肩上时,视线正好落在平躺在床上的陌生男孩身上;那男孩上半身裸露着,颇瘦,有着相当立体而俊美的混血儿轮廓,黑亮微长的头发半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弧度优美的唇惨白,而且正急促的呼吸着。
再往下看他的左肩上有一根树枝刺穿过,伤口周围是一围红肿与青紫的瘀血,而且正渗出血来,整个床铺已染上殷红的血,看起来很恐怖,她从未看过有人受伤成这样。
正当她为这景象瑟缩时,那男孩痛苦地扭过头的视线刚好对上纪菱的眼睛。
在他们凝视着彼此时,她看到一双碧绿深邃的眼瞳,正因疼痛而流露出涣散的目光;他定定的凝视她几秒后,乏力的合上眼。
纪菱虽然见过不少同年龄的混血儿,但是,眼前这男孩却给纪菱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当他的眼眸与她对视时,他的绿眸使她感到一股震撼心灵深处的悸动,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以她的年龄而言对这种感觉仍懵懂无知;但那触动心灵的一瞥,让她仿佛能感受到两人的灵魂在前世就紧紧抱在一起的熟悉感。
“老爷,这孩子快撑不下去了,得快想想办法。”管家齐伯看男孩已经流了不少血,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还没到吗?”纪龙开皱起眉头问。
就在此时,家中的仆人阿福神色匆匆的跑进大厅,一面喘息、一面说着:
“老……老爷,医生的车子陷在两公里外的泥浆里了,一时还没有办法赶过来,但是我把他的急救箱先拿来了,医生说他会尽快赶到。”
“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出意外呢?好了,我们不能再等下去,阿菊、荣嫂你们去准备热水、纱布、酒精灯,我来把这孩子身上的树枝拔出来。”纪龙开听了阿福的话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后立刻吩咐仆人去准备急救的事宜。
虽然他不是念医科的,但是外伤的处理他还略懂一二;再说若不赶快处理的话,这男孩的性命将不保,他可是小菱的救命恩人,自己无论如何得救活他。
“老爷您要自己动手把他肩上的树枝拿掉吗?”齐伯问道。
“嗯,这树枝并没有刺到动脉,拔掉应该不至于会使动脉破裂而导致大量出血。”纪龙开很有自信的下决定并且柔声的向男孩安慰着:“孩子忍着点,我把树枝取出后就没事了。”
男孩衰弱的轻点着头!并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皮。
纪菱也站在他身旁,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帮他拭去不断冒出来的冷汗。
“哥哥不痛、不痛喔!纪菱帮你吹吹就不痛了。”
男孩凝视着纪菱,吃力的址出一丝笑容,他似乎对纪菱拭汗的动作感到欢喜。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纪龙开拿起一根用纱市缠裹着的木条对男孩说:
“孩子,咬着这个,忍着点儿,一会儿就过去了。”
男孩张开双唇,紧紧的咬住本条。
在纪龙开的命令下,有三个人上前牢牢的抓住男孩的手脚,他就趁此时快速俐落的使劲一拔,树枝被拔离了男孩的左肩,男孩痛苦的呜咽一声后就昏厥过去。
正如纪龙开所判断的,拔掉树枝并没有弄伤动脉,接下来就是消毒、止血与缝合伤口的工作了。
此时,医生终于赶到,说了连声的道歉后,便接手善后的缝合工作。
在大家都松了口气后,开始有人称赞这男孩:
“这孩子敢跳进湍急的溪水救人,真令人佩服!”
“是啊!而且从受伤到现在,连喊一声痛都没有,比大人还勇敢。”
在赞美声中,纪龙开口问了管家:“齐伯,他是谁家的孩子你知道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附近人家吧!他一看就知道是个混血儿。”齐伯回答道。
“老爷。我知道这男孩是谁家的。”在整理东西的荣嫂忽然开口。“他是我们别墅空着时负责管理的太太的儿子,他们就住在别墅的附近。”
“阿福,你去通知这孩子的母亲,顺便请她过来一下。”
“好的老爷,我这就去。”阿福恭敬的回答完后便快步的走出去。
这时男孩已沉沉睡下,纪菱从头到尾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医生为他缝合、上药、包扎,对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她也只是皱着眉,却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医生处理伤口的过程。
纪龙开见到此景颇感意外,他从不知道一向捧在手心的小女儿会有如此坚强的一面。
“老爷,男孩的母亲来了。”阿福匆匆的赶回大厅。
纪龙开转过头便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娇小女子,她的服饰简单而有些粗糙,头发整齐的在后脑梳了个发譬。
那女人来到男孩身边,手不停的轻抚他的脸颊,肩膀微微的颤抖着,看来像在哭泣。
“这孩子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放心。”纪龙开走到她身后,轻拍她的肩膀。
她抬眼望着他,漆黑的眼底满是泪水,脸上的皱纹写尽风霜,但隐约可看出年轻岁月时的姣好面容,以及受过良好教育的气质。
她有些惊慌失措的拭去颊上的泪珠,连忙自床沿站起,带着些许怯惧的开口:“老、老爷。”
“怎么称呼你?”纪龙开问。
“我……我夫家姓罗安,我姓史,历史的史。”她简扼的回答。
“罗安大太……”
“对不起,请你叫我史太太。”她打断他的话并坚持的说。
“哦……史太太,今天早上我女儿不慎跌落溪水中,你儿子是为了救我女儿才受伤的,现在经过医生的治疗后已无大碍,我会给他最好的医疗和营养直到他康复。”
她只是默默的听着纪龙开说明缘由,没有怒骂亦没有哀号,只是静静的掉着泪。
见她一直不语,纪龙开又道:“史太太,有些事我想与你商量。”
“老爷,请说。”她恭敬的点头。
纪龙开领着史素芬来到二楼书房,在仆人奉上茶退出后,纪龙开走到她的面前,突然单膝屈跪在地,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史太太,我女儿承蒙你儿子舍命相救,此救命之恩实感五内,无以言谢,请受我一拜。”
纪龙开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史素芬惊慌的奔到他面前,结巴的说:
“老……爷,快……快别这样了,会折煞我的,我只不过是个下人,怎受得起如此的大礼,快别这样。”
“不。小菱是我的命,你儿子会命相救便是我的恩人,以后别叫我老爷了,叫我纪先生吧!”
史素芬早有耳闻纪龙开是个恩怨分明、重信诺的汉子,今天总算是亲自见识到了,但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女儿,肯在她这个身分低微的下人面前屈膝答谢。
“纪先生言重了,只要能够救得了小姐,而且展桓也没事,这就够了。”
“好。那我们就进入话题吧!请坐。”纪龙开坐回椅子,喝口茶示意她在对面落座。
“恕我冒昧的问,呃……这孩子的名字叫史展桓吧!他是美亚混血儿吗?能否请你告诉我他的身世,抱歉,我不是要刺探个人隐私,我只是想多了解展桓,我很欣赏这孩子。”
“这也不算什么隐私,展桓那张脸令谁看了都知道是混血儿,我没什么好避讳的。”史素芬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以拥有这个儿子而自豪。
“展桓不是美亚混血儿,他是中法混血儿,他的父亲是法国空军的飞行军官。十七年前我从台湾的师专毕业后,便自愿来这里的中文学校教书;当时正值越法战争,越南人一直在争取独立,解决被法国人统治近百年的殖民地地位;因为我会法文与越南话,所以常被微调去做翻译,我就是在那时认识展桓的父亲。
几年后我们结婚了,生下展桓和他妹妹,在展桓九岁时他父亲申请调回法国服务,但是命运捉弄人,在我们打算整装回法国时,他父亲在一项任务中因飞机失事为国捐躯了。原本,我们可以从法国政府那里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