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屋里跑出来,摸着汉子的肩膀,说:“他还在睡呢,爹。”汉子抚着女儿的头发,疼爱地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跑来跑去的,摔了可怎么好?”小姑娘蹲在爹爹面前,仰头问道:“爹,你说他怎么会一个人从上面摔下来呀?”汉子看着天真的女儿,笑道:“等他醒了,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忽又问道:“爹,你说他还能醒过来吗?”汉子收起笑容,轻轻叹道:“谁知道呢。已经昏睡两天了……来,咱们先吃饭吧。”说着站起身,便去摆放碗筷。小姑娘又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小和尚,说道:“我们还留一些给他吧。”
一心慢慢醒来,头昏昏沉沉的,浑身的伤仍疼得厉害。他轻轻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很是惊讶。屋里除了两张木床,就只有一张小桌,两把木椅,再没有别的家具。身上的小被倒是暖暖的。
正自纳闷,忽见一个小姑娘跑进来,见一心醒了,又掉头跑了出去,兴奋地叫着:“爹。他醒了,他醒了。”小姑娘拉着她爹进了门,却又羞怯地躲到了爹爹的身后,只探头看着。一心想坐起来,却动弹不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那汉子走到床前,摸了摸一心的脑门,然后说道:“不碍了。总算是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小姑娘说完又躲到了汉子的身后。
一心又试着挣扎了两下,仍是不成,便只有躺着,呆呆地望着父女二人。汉子给他盖好被子,轻声说道:“你伤得不轻,先不要动。就这样躺着吧。”回头又对小姑娘说道:“香儿,去给他端碗粥来。”小姑娘香儿答应一声,跑了出去,很快便端来一碗热粥,递到汉子手中。汉子一口一口喂给一心吃了。一心肚里稍稍好受了些,心里感激,嘴里却仍说不出话来。
接连几天,一心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昏睡一阵,清醒一阵。每次醒来的时候,都看到香儿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他,特别的开心。见她醒了,香儿便给他擦脸,给他喂饭。每次一心试图坐起来,香儿便哄着他,轻声说:“乖,别动。我来好了。”望着悉心照顾自己的香儿,一心的心中暖暖的。有时候,朦胧中听她轻轻地哼着歌儿,有时她又轻声祷念“他赶紧好起来吧。”此时在一心的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甜美,他宁肯假装多睡一会,好继续倾听香儿那甜美的声音。
在香儿爹爹的精心调理和香儿的悉心照顾下,一心的外伤慢慢好转,也渐渐有了力气。
一心醒来,慢慢睁开眼睛。这一次香儿却没在床边。他掀开被子,慢慢下床来,乍一站立,头竟“嗡”的一下,险些摔倒。扶着床沿,闭目歇息了一阵,头痛才慢慢退去。再睁眼看时,发现身上的衣服都被换过了,显然有些紧窄。正自打量自己,忽听香儿在门口格格的笑起来:“你穿的是香儿的衣服。好看吗?”一心挠了挠脑袋,也跟着笑起来。香儿走过来,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还疼吗?”一心说:“不疼了。”香儿说道:“我爹说,你的外伤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不知有没有内伤。恐怕还要好好保养。”一心不敢提起刚才头痛的事,只说:“我想到外面走走。”香儿想了想,才说道:“你能够下地站立了,应该可以试着走走了吧。我来扶你。”说着,便紧紧托住一心的手臂,说道:“走走看。”一心试着挪了两步,腿上仍是阵阵刺痛,不禁一皱眉头。香儿急忙问道:“怎么样?”一心在床上躺了多日,很是憋闷,只想到外面走走,又恐香儿为他担心,便笑笑说道:“好多了,我可以的。”
一心咬牙忍着疼痛,由香儿扶着,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房门。在床上躺得久了,乍然走出来,顿觉空气清爽。凉风袭来,精神也好了许多。一心瞧见自己的衣裳洗净了,挂在杆上晒着,又不禁往自己身上看去。香儿说道:“家里没有你穿的衣裳,先将就一下吧。”一心忙道:“我怕穿坏了你的……谢谢你。”
香儿让一心站好,拿了一把小椅子,让他坐下,说道:“我叫香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一心已经从丁不二那里知道“名字”是什么,于是说道:“我叫一心。”“一心?那我以后叫你一心哥哥,你就叫我香儿,好不好?”香儿高兴地说道。“香儿。”一心嘴里默念着,点了点头。“叫我爹……嗯……”香儿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原本姓柳的,只是几年来都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爹爹的名字也很少用了。偶尔出山去买油盐,别人都叫他樵夫,你就叫他樵夫大叔吧。”“香儿。樵夫大叔。”一心嘴里反复默念起来。
香儿忽然说道:“爹爹在菜园里,我带你去看看菜园,好不好?”一心乐得和她在一起,便高兴地点了点头。香儿拉着一心的手,朝小屋后面跑去。一心躺了多日没有活动,现在猛然一跑,还颇有些不适。
菜园就在小屋后面。樵夫大叔刚从小溪挑了水来,见女儿拉着一心跑了过来,急忙喊道:“别跑了,香儿。小师父身体有伤,不能乱动。”香儿刚才是一时兴奋,便全都忘记了,现在爹爹一提醒,赶紧停下,关切地问道:“一心哥哥,你没事吧?”一心腿上的刺痛倒还能忍耐,只是头又疼了起来,为了不让香儿担心,便笑着说道:“没事。”此时,头上已冒出汗来。樵夫大叔放下水桶和扁担,轻声责备道:“你看,小师父头上都冒汗了。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能剧烈走动?香儿不要再闹了。”“知道了,爹。”香儿看了一心一眼,低下头去。一心怕她委屈,急忙辩解道:“樵夫大叔,我没事的。”“樵夫大叔?”樵夫大叔一怔,紧接着就明白了,笑道,“一定是香儿要你这样叫我了。也好,我就是樵夫大叔。你呢,小师父,你如何称呼?”一心知道他一定也是在问名字,于是答道:“我叫一心。”樵夫大叔点了点头,对女儿说道:“香儿,你陪一心小师父在旁边坐吧。”香儿天真地说道:“什么一心小师父,是一心哥哥。”“好,一心哥哥。”老樵望着女儿,笑地那么开心。一心见了,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他也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个爹爹,能够每日在一起,有说有笑。可是自己的爹爹在哪呢,自己有没有爹爹呢?
香儿找了几片大的叶子垫在地上,对一心说道:“我们坐吧,一心哥哥。”一心也给她铺好,二人并排在篱笆根下坐了下来。樵夫大叔见二人投缘,也很高兴,便拿起瓢给菜浇水。香儿捏起自己的小辫子,又好奇地看看一心的光头,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怎么没有头发呀?”一心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寺里的师父、师兄、师弟们也都是一样的。”香儿说:“我能摸摸你的头吗?”樵夫大叔抬头看了女儿一眼,正要阻止,却见一心已经将头向香儿的手边伸了过去,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香儿的小手在一心头上轻轻游走,生怕碰坏了似的,格外小心轻柔。一心能感受到香儿的小手又软又热乎,倒也舒服得很。香儿忽然格格的笑起来:“一心哥哥,你的头好滑。”一心见香儿开心,想起她这么多天对自己的悉心照顾,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香儿高兴地叫道:“爹,一心哥哥笑了。”樵夫大叔见两个孩子如此开心,自是十分高兴,对女儿说道:“香儿,不要欺负一心哥哥。”香儿撒娇道:“哪有啦。”看着父女两个有说有笑,一心想起了自己的孤苦无依——自从老师祖圆寂以后,就再也没有人那般疼他了——便低下头来,自顾发呆。香儿见了,急忙问道:“一心哥哥,你怎么了?”一心喃喃说道:“我没事。你和你爹……很好……”香儿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爹你娘呢?”一心低下头,两手抱着膝盖,小声说道:“我没有爹,也没有娘。”香儿轻轻“哦”了一声便沉默下来,与刚才那个欢天喜地的小姑娘相比,倒似换了一个人,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也小声说道:“我也没有娘了。”
樵夫大叔把水瓢丢到桶里,走过来,抚着女儿的头发,轻轻说道:“好端端的,又提这个做什么?”香儿把头贴子爹爹的腿上,眼里似是转着泪花。樵夫大叔望着一心,轻声问道:“一心小师父,你是自幼就出家了么?”一心点头道:“我从小就在寺里,和师祖爷爷在一起……后来,师祖爷爷圆寂了……我就……师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那声音越来越小。香儿听了一心的话,抬头说道:“爹,一心哥哥真可怜。”樵夫大叔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一个人离开寺庙?你师父呢?”一心道:“我是被人偷偷带出寺院的,没有和师父在一起。”樵夫大叔一惊:“你是被坏人拐出来的?”一心摇头道:“不是,他不是坏人。”樵夫大叔忙问道:“他?他是谁?”一心记得丁不二的嘱咐,不敢提到丁不二的名字,只是说道:“他是一个好人。本来说带我去见两个人,然后就送我回去。后来见到了,他找人要送我回去,我没有回去。”樵夫大叔一怔,问道:“却是为何?”一心道:“他们都说我不是和尚,说我不太会念经,也不知道当和尚的规矩。现在师祖爷爷没有了,我也不想回去了。”樵夫大叔点了点头,心想:他们说得倒也不错,哪有小和尚管老和尚叫祖师爷爷的?香儿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樵夫大叔也问道:“是啊,怎么又到了这里?”一心道:“那两个人要害他,还有别人也要害他,我们就进到山里来了。后来,我就……”樵夫大叔说道:“那还真是好险。幸亏你在中途被树枝藤条勾挂了几下,下面又是缓坡,你是滚落而非摔落谷底,不然可就更严重了。”香儿叫道:“爹爹抱你回来的时候,你流了好多血呢。”一心望着香儿和樵夫大叔,心头满是感激:“谢谢樵夫大叔和香儿。你们救了我,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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