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虞眉心一冷,清楚这些不过都是托辞罢了。
不再多说什么,收拾东西离开。
有些疲惫地从人才市场出来,走在街上,突然觉得有些迷失的困惑,看着周遭往来的人群中,不乏求职者,从前,他不需要和他们一样,就有着自己的公司,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在烈日下曝晒不用在寒风中穿行,不用排着长长的队伍就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岗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父母用金钱给他构筑出了理想的国度,也可以轻易就击溃,让他从高高的塔尖摔落。甚至在他落魄的时候再踩上一脚,就为了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结算工资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父亲的商业伙伴,在主管点头哈腰的陪同下走过,他背过了身,没有让对方看见。
金钱的网络是如此庞大,构建出了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已经避免了谋求经管方面的职业,但是即便是一家小小的计算机公司,都免不了会产生交集,被施以打压。
才十几天的时间,就这样被无稽的理由解雇。
一开始的时候踌躇满志,觉得自己是有能力的,潜意识还是自负,又或许是觉得父母不会真的那么绝情。
但是这一段时间下来才发现,做自己的事业,是自己掌控着的,为别人工作,却处处身不由己。
觉得走的有些累了,就和其他的人坐在街边的花圃边缘,颀长的身体和出众的气质让路人有些好奇地张望着。这种目光从他排队去应聘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停止过,那种质疑探究的眼神几乎让他想叫骂出声。
从前过于一帆风顺的人生,在面对现实的挫折的时候,细微的不甘和压抑情绪就点点累积着,似乎在找某个爆发点。
手机响起,他清楚这个手机会打来的人是谁,却突然之间不想面对。
响了很久,终于停止。
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的男人将脸埋在了掌心里。
后来又间隔着有几通电话,但是他还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完全没有接。
不知待了多久,抬起沉重的步子,搭着空荡荡的公交车回家,不知道怎样和微鱼开口,不知道怎样跟已经收拾好行李满心期待要回A市的微鱼说自己失业的事。
从来没有觉得话这么难说出口,原来承认自己失败那么难以启齿。
踌躇的时候已经进了门,言微鱼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他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想着这样也好,就脱下西装,松开袖口准备冲凉,微鱼却一下子睁开眼,好似完全没有睡意,看见他的那刻,盈着担忧的眸子变得放松而体贴,轻轻笑着:“回来了?一起吃饭吧。”摸摸肚子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方便接电话吧,我还担心出了什么事……真是想太多了。”
全然没有问他晚归的原因,也不问为什么他不接电话,而是帮他找好了理由,然后傻傻地等着他一起吃饭——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走过去,用力把言微鱼纳入怀里,秦思虞喃喃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然后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言微鱼感觉到拥抱自己的秦思虞在颤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轻轻环抱着他,希望给他一点安慰。
秦思虞退开,然后把言微鱼打横抱起,这个举动对于秦思虞而言完全不费力。言微鱼有些吃惊,却没有反抗,只是问着:“思虞,你怎么了?”
秦思虞没有说话,只是把言微鱼抱进了浴室,然后放下他,将他压在墙上,因为怕他冷,从一旁扯下干燥的浴巾垫在他颈后,然后托着他的后脑,深深地亲吻他。
言微鱼稀里糊涂就被掠走了氧气,只觉得这个吻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急切如狂风骤雨,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力气。
唇舌相缠间,两人的衣服已经脱落在地,言微鱼觉得有些冷,可是很快又被秦思虞的身体温暖起来,秦思虞极力克制着,将脸埋在他的颈侧好一会儿,然后托起言微鱼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脆弱又有些小心地轻声问:“可以吗?”
言微鱼露出让人心折的微笑,仰着脸凑前,在秦思虞的唇上轻轻一吻。
秦思虞喟叹一声,深深拥有了他,像是想完全不留间隙地和他在一起。言微鱼有些疼,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抱住了秦思虞。秦思虞牢牢吻住他,感觉到有凉凉的泪顺颊而下。他哭了。
此刻的拥抱,是自己长久企及的,更是一种无声的倾诉。
我并不强大,我也不坚强,我很脆弱,这样的我,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两个人不知交缠了多久,秦思虞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游走在言微鱼白皙的皮肤上,言微鱼觉得有些痒,就瑟缩了一下。
“会冷吗?”秦思虞把言微鱼抱在怀里,让他伏在自己的胸口,然后摩挲着他的后背。
言微鱼觉得有些窘迫,撑着他的胸口想起来,秦思虞就笑着威胁:“想再做的话就起来。”言微鱼只能乖乖地趴着,过了一会儿,言微鱼抬起脸,看着秦思虞的眼睛,然后有些害羞地垂睫,偏开头去。
秦思虞被他逗笑了,好像一直压抑着的某种情绪已经完全消散。
果然是……没有他就不行。
那些可笑的自负和抱怨,滚一边去吧。即使在职场被刁难又怎样,被炒鱿鱼又怎样,忙碌地应征又怎样,被别人打量又怎样,失去一切又怎样……还有他在身边,还有他会等着自己回家吃饭,会担心自己好不好,会温柔地给他拥抱。
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需要这个人。
现在才真正明白,这种需要,是一种入骨的感情。
不能没有他,很爱很爱他。只要这个人,只想依赖着这个人。
这么想着,眸色渐渐变深,身体又有了反应。对他,自制力也是不起作用的。何况克制了那么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言微鱼感觉到了,脸刷的就红透了,可是又不敢动,只能用带着讨饶的口吻说:“思虞……我饿了,吃饭好不好?”
秦思虞就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好,一起……吃饭。”
于是下一刻某人又变成了某野兽的美食。
晚上加餐,吃鱼。
第三十二章
“我失业了。”真正吃完饭都快天亮了,恹恹欲睡的言微鱼被秦思虞抱在怀里,听到他这么说,眼睛睁大,睡意消散:“啊……怎么回事?是他们为难你了?”
永远不会觉得是他的错吗?像他这种脾气,才比较容易为难别人吧。虽然这次真的不是他的错,还是觉得言微鱼护着他的样子很温暖:“没有。是我的问题。”
“你明明那么努力……”就算没有工作很久,但是每天在家里都很晚才睡。而且他也知道是秦思虞的话,认真做着什么就一定能做好,何况这是他喜欢的工作。
看着他愤愤不平的样子,秦思虞忍不住笑了,伸手捏捏他的鼻子:“没事,我很快会找到新工作的。”
“即使没有工作……我,我养你。”言微鱼突然极为认真地看着秦思虞,有些结巴,但是很坚定地说,目光软软地,“我知道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好好照顾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角色颠倒了吧?想起《喜剧之王》里尹天仇对柳飘飘说的话,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却彻底征服了观众的心魂。
而微鱼,同样也征服了他的心魂。
于是他就笑着亲吻言微鱼,轻声说:“我愿意。”然后抬起言微鱼的左手,将戒指换到了无名指上。完完全全的契合。
这个年,带秦思虞回家。言爸爸言妈妈清楚,儿子虽然温和,但对于感情,受过伤害也更为审慎,如果连他都打开了心结,那么他们,就不会让儿子再一次失去爱的勇气。
儿子现在看起来气色很好,思虞在一些小细节上也很体贴,两个人举手投足间默契十足,自然得心意相通。他们手上也都戴着戒指,思虞也改口叫二老为“爸”,“妈”。从前那个冲动自负的少年洗尽铅华,变得温存知礼。
出于对儿子当年的心疼,他们没有告诉儿子,十年来秦思虞不懈地在他们的冷淡下上门,只为了知道一点微鱼的事情,无论是被拒绝还是被赶,无论是学业繁忙还是事业繁冗,都一定会过来。他们的心也不是铁做的,知道秦思虞在等着什么,只是不曾想他的毅力和意念竟然如此之强。简直……唉,和他们的儿子一样,都是死心眼。
所以在后期,才会不禁对这个小辈有些说不出来的怜悯。下棋的时候明明知道是秦思虞在让,心里暗爽还是表面冷脸揭穿,看着秦思虞尴尬的样子的言爸爸,觉得自己还颇有做坏人的潜质。
言妈妈也是会看人的。事实上当年嫁给言爸爸,虽然当时言爸爸并没有表现得热络,在她看来甚至是哀莫大于心死,但是她就觉得这是个好人,所以就嫁了。丈夫开始虽然尽责,但是并不尽心,她也都知道。后来无意中在丈夫抽屉里找到了一些旧日的照片,日记和信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个传统的女人,心里对于爱情没有过多的奢望,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爱情,第一次相亲遇见曾经是旧日同学的丈夫,觉得有一定了解,对方脾气好,感觉对了就嫁了。见到丈夫其实有深爱着的人,还是个同性,爱恨纠葛最后也只能放弃,反倒觉得很是怜惜。和丈夫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把话说开了,心结反而淡了。两个人像是知己一样地聊着过去的事情,从来没有觉得距离那样亲近过。
再后来有了微鱼,一家人生活得很平静,直到知道了那人的死讯。丈夫的头发一夜之间就白了,那时候她才知道丈夫虽然什么也不说,其实依然没有放下。帮丈夫染发,一家三口回去了T市,结果对方妻子的歇斯底里,让她有些骇然,骇然之余又有些后怕。
幸好,幸好她想得开,所以没